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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禁锢的青春·第43章 袅婷事件 [打印本页]
作者: 谢奇书 时间: 2018-3-29 11:26
标题: 禁锢的青春·第43章 袅婷事件
第43章袅婷事件
年华如水,淙淙流落。
眨眼间,在众老师的期盼中,新楼房就快要封顶了。
今天是1983年9月的最后一天,莲花校新楼房的分配预案,一早就贴了出来。在此之前,莲花校成立的分房委员会,多次召集老师讨论过,还发过征求意见书。
然而,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无论是哪个老师还是交回来的意见书,都毫不谦虚当仁不让。
除了一一列举自己应该分房的理由,而且还从维护莲花校发展大局等方面,诉说自己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据说,这很是让浦校长伤心和失望。特别是当她接到小教组三个女老师的意见书,更是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大家知道,关于小教组的三个老师分房,浦校长代表校委会是作了承诺和保证的。
当时,大家只是默默的听着。
有时还开着善意的玩笑,毕竟楼房都还没看到,只是纸上和聊天中的玩意儿。可现在,新楼房越来越露出了诱人的英姿,逗得众人心痒痒而不能自禁。
于是,几乎是所有的老师,不约而同都选择了反对。
虽然众目睽睽,众怒难犯,但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守望,在三刚的坚决支持下,三老师奋起迎战,毫不妥协。
那么,现在校领导,特别是始作俑者浦校长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暂且不表。
话说冷刚这天一早到了宣教股,却见曲主任正坐在椅子上等着自己。
“冷老师,早上好!”曲主任站起来,满面笑容,习惯性地搓着自个儿的双手:“天天挤车,辛苦呢。”,冷刚走到自己座位上,打开了抽屉。
他取出一迭作业摊开,又旋开钢笔。
然后淡淡的问:“有事儿吗?”
“还是那件事儿,请求你给作个证。”,冷刚皱皱眉:这个无耻的老家伙,居然还敢扭着那件事儿闹,一闹就是大半年,这事儿有着蹊跷呢。
那天,冷刚和谢股到了举报人老太太的家。
听她诉说事情的来龙去脉,还见到了那个仗义执言,古道热肠的学生。
基本上弄清楚了所谓的“米芾《研山铭》”真相。也就是说,曲主任送上的那张牛皮卷儿,确如市考古研究所鉴定那样,是不折不扣的清·乾隆年间的高仿品。
所谓“宋代·米芾《研山铭》真迹”一说,纯属撒谎。
这就提出了一个极其重要和尖锐的问题。
作为中国考古界泰斗的直系后代和具有一定专业知识的曲主任,为什么要撒谎?依据老太太和学生的作证来看,真迹确实是当作废纸卖给了美工路回收门市部。
而事后冷刚和谢股对当事人,那个当天值班的中年女营业员多次询问,对方咬定就是这一张,使这件事儿变得扑溯迷漓。
其实,要顺着这逻辑一搜寻,很简单的就能让人得出结论。
“曲主任把真迹载留下来同,弄了张高仿品送交掩人耳目。”。
问题是,曲主任死活不承认,居然还到处喊冤叫屈,一直纠纷着冷刚,要冷刚承认当时自己交给他的,就是真迹。冷刚当然不干。
“中途掉包,伪造高仿品。”的罪名,谁担当得起?
在这个关键时候,一向对此明态度朗坚决的谢股,却变得暧昧起来。
因为谢股的突然转弯,让冷刚无所适从颇感为难,这事儿就这样拖了下来。更令冷刚气愤的是,曲主任居然以此为由,不时找到宣教股,要冷刚给个说法。
直气得冷刚愤世嫉俗。
直恨不得他一把揪住老家伙的衣领,用力哄赶出去。
当下,冷刚照例回答:“对不起,我说过我不能作证。你当时交给我的就是这牛皮卷儿,而且一路三人,途中还被弄丢了,是最后找回来的。
曲主任叩叩桌子。
“冷老师啊,问题就出在这儿呀,三个人,还被弄丢了,这中间就是漏洞和骗局呀,你认真想想,说不定你和我一样,也是被冤枉的呢?”
冷刚冷笑笑。
好嘛,又出来个新玩意儿,想裁赃想疯啦。
“那好,你说不是你,现在又不是我,那到底是谁呢?”“不是还有二个人吗?大胆设想,小心求证哟。”老家伙狡猾的陪着小心,弯来绕去的,就是不肯明指。
一会儿,谢股从党总支开会回来。
进门就皱眉。
“你怎么又来了,改行当上访专业户了?”“谢股长啊, 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哪还能顾得上上班哟。”“行了,这事儿我们正在调查,总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谢股把笔记本扔在桌上,不耐烦的坐下。
“你就不要来纠缠冷老师了,真不想干了,行啊,打个报告来吧,我担保张书记立马签字。”
“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出去,出去出去。”,轰走了曲主任,谢股对冷刚说:“不要理他,老神经病,还敢恶人先告状,胆大包天。”
冷刚心有不爽。
“扭了大半年,这不是活见鬼?我找张书记去。”
谢股摇头:“不用,不说他本来就对这事儿不感兴超,即便感兴趣又不懂行,最后还不是转到我这儿来处理?”
冷刚瞟瞟他,觉得有些郁闷。
按理儿,这种事该交给公司保卫股。
只因为保卫股那二小子对古玩文物是外行,才由宣教股继续处理?谢股这不是自找苦吃,多事儿吗?并且,自己每次说找张书记,谢股都阻挡?
冷刚越来越清楚的觉得,自己好像成了谢股手中的法码,一直在与谁较着劲儿?
不过,出于对谢股的尊重和了解,冷刚只是把疑问藏在心底,从没对谁讲过。
一直埋头刻着钢板的小姑娘,突然抬头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好像咱们宣教股的门,想进就进,想跨就跨,也太让人郁闷了。”
“嗬嗬,小王也发言啦?”
谢股惊奇的看看她。
又睃睃冷刚:“是冷老师教你的吧?”,只一句,就把小姑娘问红了脸,低下头去。“我知道你们都对这事儿有意见,不过,这件事儿关系重大,涉及到一个的政治生命和人生,要慎重才行。”
谢股沉思般,慢腾腾的说话。
“我已委托了人,正在搜寻进一步的有力证据,得有耐心。并且,我们的工作又不是只有这一件,还有更多更重要的,等着我们去做,对吧?”
他拿起笔记本翻翻,又扔开。
“按照党总支年前的布置,争取今年的工作做到时间过半,任务过半。可是,”
他摇摇头:“公司的形势不容乐观,载止9月底,全公司任务才完成了年度总额的58.4%,刚才张书记在会上挨个儿点名批评呢。”
冷刚改着作业,默默的听着。
他知道,这些不需要自己着急和担心,自然有谢股在前面顶着。
宣教股工作呢,不外都是思想教育,文化培训,专业授课和举办系列企业活动等知识性的工作,不能太像别的股室一样进行明确的量化督促。
反正都得按照即定的教学安排,一步步的走就是了。
果然,谢股又继续说下去。
“刚才在会上,张书记宣读了中央《关于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的决定》,我看啊,从此天下不太平,麻烦大了。”,冷刚不解的看看他。
“这些年的决定还少吗,再来一个又何妨?并且是打击刑事犯罪的,关我们什么事儿?”
谢股苦笑一下,欲罢不能。
想想:“唉,冷刚,你也不小,28了吧?怎么这样不敏感,反映这么迟钝?告诉你吧,下了班就自己回家,莫乱窜。还有,你那加油协会还去没有?”
“去呢,人家袅书记还问你呢。”
“就是,谢股长,大表姐还一直在问你呢。”
小姑娘也抬起头:“今晚你还去不,永嘉要来讲课。”,冷刚瞪起了眼睛:永嘉,中国赫赫有名的散文家和诗人,会参加本区一个普普通通的笔会?
谢股也来了兴趣。
“嘿嘿,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这么大个重要消息,你不通报,我们都不知道呢。那么小冷,我们就一起看看去吧。”
“好的。”
冷刚点点头。
冷刚想笑;一向自负颇高,刚愎自用的谢股,也会崇尚名人?但谢股是个绝顶的聪明人,却是无疑的。曾几何时,说起御用性质的本区加油散文协会,谢股嗤之以鼻,笑掉大牙?
嘲笑之余,还对冷刚不断善意的提醒道。
“别去!那是让人磨掉意志和信念的腐蚀剂。真正为了民主自由和追求真理的现代青年,都会嗤之以鼻的。”
然而,不久后,谢股就跟着冷刚第一次跨进了加油散会协会。
事情还得从那个星期天发生的袅婷事件说起。
冷刚第一次参加加油协会出来后,在车上接受了袅婷的约定,星期天和她一起聊聊。第三天,冷刚在本区的春花文化馆,见到了袅婷。
秋天的茵草绿荫下,袅婷恍若一朵盛开的青春之花。
电车女司机身着一袭小方格上衣。
碎花的衬衫领翻到外面,衬映着白哲的颈脖;的确良女裤下,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女式皮鞋。在背后一大片风景的铺垫下,整个人显得清新宛约,温柔美丽。
可面对袅婷,冷刚却显得有些紧张。
因为,除了老婆,这是他第一次与别的女孩儿单独约会。
也许,袅婷的目的本来就很简单,不过就是把自己当作一个普通和谈得来的异性朋友罢啦?也许,这就是年轻女孩儿吸引人的地方。
心无旁袤!
至清纯净!
在人生最美丽的青春季,对自己所喜欢的人和东西,敢于无拘无虑的邀请,追求和索取?“迟到二分钟了哦!”
袅婷笑嘻嘻迎向姗姗来迟的冷刚:“连和姑娘约会都要迟到,可见所谓的诗人和婚男是信不得的。”
说罢,一把挽住了冷刚的左胳膊肘儿。
“这儿不错,我天天开车都要经过,可很少进来逛荡,没想到弄得像公园呢。”
冷刚腰杆一紧,有些茫茫然:“哎,唉,哎!”“哎什么?挽了又怎么样?瞧不出你还挺封建?”袅婷晃晃他胳膊,又嗔怪地向下拉拉。
“先随便走走,看看吧。
冷诗人呵冷诗人,你哪知道当司机的苦楚?
古人说,不出五步,必有芳草。我那驾驶室何止五步?五十步都有呢。可成天闹哄哄,乱蓬蓬,烟雾弥漫,热气腾腾;什么汽油味汗臭味狐臭味大脚丫片和光膀子的腥味云云,活生生一座但丁笔下的炼狱。”
冷刚不禁笑起来。
初期的忐忑消失,代之是久违了的新鲜愉悦。
“不是‘身在驾驶室,胸怀全世界,手握方向盘,我们是八十年代新一代。’吗?还有‘喇叭一按的的响,我为祖国四化把青春献!’?”
袅婷撒娇般摇摇他胳膊。
“好歹你也在舞文弄墨,难道不知道作品和生活,有时实在是两回事儿?
别装傻啦,你们呀,横竖看什么都不顺眼,好像不嘲笑不鄙视不戮破,就显不出自己的水平和能耐?知道不,这首《公交抒情》是谁写的?”
“不知道,诗写得挺美,韵味足,文采新,直抒胸臆。虽然直白了点,仍不失一道好诗。”
冷刚含笑着看看她。
注意到她的鬓角上,别着一枚淡粉色的蜻蜓发夹,就宛若一只蜻蜓,在她闪着黑泽的云际间小憩:“听说,市公交电车公司还为它谱了曲,要求全公司的员工演唱呢。”
“有这个事儿!还得过1982年市电车公司职工文艺会演一等奖呢。”
袅婷得意的笑笑。
然后,自豪的一指自己鼻尖:“知道吗?本人就是这首诗的作者。”“哦!”冷刚有些感到意外:“你也写诗?”
袅婷就把挽着他的手一抽,双手往背后一背,昂首阔步。
“自古诗赋一家,独领风骚么!
能写散文的人,必是一个好诗人;可能写诗的人,不一定是个优秀的散文家。我知道我这样说,有些人是很不服气的啊,是不是呀?”……
二人就这样踏着一地绿荫,满树秋蝉,高高兴兴的聊着,走着。
话题无所不有,包罗万象,越来越深入,热烈和敏感。
春花文化馆,不愧是全国群众工作优秀文化馆。其优秀不仅在于强大的组织能力,浓烈的文化艺术氛围和深厚的历史底蕴,而且在独特的建筑园林审美上,也确有独到之处。
看看这不过就二亩地左右的咫尺天涯吧。
小桥,流水,人家!
枯藤,老树,昏鸦;西风,古道,瘦马……景色如画,薰风抚吹;目光所到之处,莫不都被撩动浓郁的发古思幽之弦,在观者的心间轻轻弹拨。
二人在浓荫里的凉阶上坐下。
袅婷身一斜,乌黑的鬓发撩着了冷刚的脸颊。
“你呀,总是这么一股傻气,快当爸爸了吧?”“没呢。”“还敢犟嘴?”,一丝痒痒擦过,一缕暖流泛起,刹那间,冷刚真想伸出手去,一把将袅婷搂入自己的怀抱。
久远了的恋爱季节,突然重新降临。
哦,我的青春!我的初恋!
我曾那么天真无暇,年轻活泼,充满幻想和期盼。我以为我已经早已远离了你们,早已忘记了你们,谁知你们仍敛藏在我心底,让我如此的渴望和冲动啊!
大约是冷刚的情绪感染了袅婷,袅婷看他一眼,竟然轻轻捏住了他的右手。
“人生如梦,生命似火,让我们永远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吧。”
眼光掠过风景,瞧着很远很远的天际:“冷刚啊,说说心里的话吧。我们不幸生活在一个很烦闷很憋气的年代,是多么的令人伤感和愤懑。
我不是一个勇敢坚强的人,可内心一样燃烧着自由之火。
这个格局是历史注定了的,你要活着,靠着表像才能平安无事。所以,我把内心的一切的痛苦与想往,都付于了吟风诵月和工作生活中的嘻笑怒骂。”
冷刚惊愕的看着她。
想不到如此一个富有才华和事业成功的女子,内心居然如此丰富和扭曲?
由此想到那晚上在谢股家,与一帮诗友聚会相聊时,那二个和袅婷同龄的女孩儿。自古战争让女人走开,可在思想的战场上,却有这么多的女孩儿。
她们义无返顾的参加。
披发摇旗的呐喊和英勇惨烈的冲锋,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所以,我反对鄙视你刚才作的,不再参加加油协会活动的决定。参加只是一个形式,思想才是真正的认知,为什么要把自己固步自封起来,视野更开阔些不好吗?”
袅婷松开了冷刚的手。
她慢腾腾捋着自己被秋风吹乱的云发,微微偏昂着的洁白颈脖,轻弯如弓的纤细胳膊肘,这模样,永远雕刻在了冷刚的脑海。
三十年后,冷刚再次来到这凉阶。
这儿早已物是人非两休休,此地已经扩建为一大幢三十二层的高楼大厦,欢声笑语,热闹非凡。
两鬓斑白的落魂文人冷刚,在曾经宛约的凉阶残片上,放下一束玫瑰,洒下二滴热泪,踯躅着隐入了茫茫人海。
当冷刚和袅婷离开春花文化馆时,已是傍晚时分。
暮霭浮沉,氤氲懒散,秋风沿树影踏步而至,落叶萧萧,恍若一片片轻盈的忧伤。
袅婷带着冷刚一跳上电车,络腮胡子司机就叫了起来:“师傅,来得正好,救命啊!”,袅婷笑着啐他:“又是和嫂子吵嘴了吧?你呀,嫂子说东,你就跟着朝东;说西,你就往西跑就是,犟什么犟啊?”
“这次不是向东朝西的小儿科,而是关于私房钱的大是大非了。”
嘎!
络腮胡子拉住手刹,弯腰站起,正色的哀求道:“师傅,真是的。能不能替我走这最后一趟?我好早点回家跪榻板,洗刷洗刷自个儿,分辨清楚。”
“行,你去吧。”
袅婷也干脆,一屁股就坐进了还散发着余温的驾驶员座,把住了方向盘。
“去吧,对嫂子态度好些,诚恳些,听到没有?”“听到了!”络腮胡子大喜,拉开小窗门就往下窜,临跳时回身弯腰一抱拳:“谢谢妈!”
扑!
片刻就没了身影。
未班车照例人满为患,虽然已经是11月中旬,车厢中却热气腾腾,热得烫人。冷刚双手趴在驾驶室外的栏杆上,饶有兴趣的瞧着袅婷熟练的行车,停站,开关门和么喝。
仿佛这一溜两列庞大的公交电车,就像那些妙言趣语,华采文珠,被她捏在笔尖恣意书写一样。
一个女孩儿挤了上来。
“哎,开车的,开下门,我要下。”
“小姑娘,这儿没站,到站停车。”袅婷目视着前方,毫不犹豫的回答:“再等等,前面不远处就有个车站。”
“我不,我就要马上下,你开不开门?”
女孩儿大声的嚷嚷着,还把驾驶室边的栏杆,摇得哗哗直响。
“这儿没有站,破坏公物走不脱哟。”袅婷目不斜视,依然熟练的手脚并用。“开车的,你真不开?”“废话!”
“我告诉你,我男朋友也在车上,你再不开,莫哭哇。”
哗哗哗哗,栏杆被摇得直响。
“废话!前面拐弯就是车站,你忙什么忙啊?”,“让让!让让!”冷刚侧侧身,一个半大小子挤进了驾驶室,手一扬,砰,响遏行云。
只见随着枪声袅婷向前一扑,重重扑倒在方向盘上。
一股呛人的火药味,在车厢里面浓浓的散开。
还不等冷刚和众人回过神,半大小子一头撞向窗口,跳下车就跑,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悲剧瞬间铸成,全车大乱。
急驶着的电车因无人驾驶,像脱了靶的枪弹,朝路旁疯狂撞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袅婷挣扎着抬起了头。
在猛冲进去的冷刚协助下,吃力的抓住方向盘,扭正了车头,一踩刹车,停住了庞大的电车。“袅婷袅婷,你怎么了?”冷刚抱住了她。
猛然一惊,赫然看到她右脑门正中有一个弹洞,鲜血正泊泊涌出。
“哎呀,你怎么了?”
“我,没什么,快让乘客们下车。”这是袅婷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说罢,重新颓然扑倒在方向盘上……
面对自己驾驶员的不幸遭遇,整个市电车公司都震惊和愤怒了。
第二天一早,所有的公交车车头都拉起了挽联“严惩凶手!哀悼袅婷!”,那泼墨淋成的黑色大字,远远看去,那么的惊心动魄,悚目惊心。
每辆车在驶过袅婷因公殉职的地方,都鸣响喇叭默哀。
一时,观者如潮,泣声震天,整个城市都轰动了。
公安机关迅速行动,终于在事发后的第三天下午,抓住了凶手,公审后绳之以法,以平民愤。这便是本市轰动一时“82.11.28”袅婷事件。
白云苍狗。
天上人间。
斯人已去,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大病一场的冷刚,痊愈后毅然又参加了加油协会的笔会,并把这一切讲给了谢股听。
一向自负的谢股当时听罢,也陷入了深思。
尔后,和冷刚第一次去了加油协会。
现在再一听小姑娘说大名鼎鼎的永嘉今晚上要来,自然不愿意失掉这个可以与名人见面的机会,马上表示同去。
但冷刚却未可置否,因为莲花校的分房大战正酣。
三刚几乎夜夜紧急碰头,商量对策。
今天一早临走时,正在晨练的水刚对他说:“我已和吴刚说好,你也晚上下班后就回来。”“好的!”冷刚一口答应。毕竟孰重孰轻,一目了然。
见冷刚没马上应声,谢股就问:“家里没急事儿吧,一起去看看如何?”
冷刚摇头。
“不,今晚不能去,分房呢。”,谢股大笑:“到底天大地大没有新房大啊,去吧去吧,分房重要,我回来给你讲讲就是。”
说罢,又看着冷刚,迟疑不决的皱皱眉。
“不过,事情真是危急呢。这段时间你注意了,尽量不要抛头露面,蛰伏在家好好呆着,明白吗?”
冷刚根本就没听懂他的话。
只是闷闷不乐的点点头。
昨晚,三刚加三女老师商量了大半夜,也没商量出个清晰的头绪。面对学校越来越混乱的分房局面,当初舍生忘死的工作和延绵了一整年的期盼,全化成了无言的愤怒和伤感。
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让三对年轻夫妻,剪不断,理还乱。
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中午休息时,冷刚遇到了人事股长。老姑娘意外的看看他:“冷刚,有空没?”“休息呗!”“那请来一下。”,极讨厌走进人事股的冷刚不好推辞,慢腾腾的从桌上支起身子。
双手朝上一斜,打个呵欠。
又接杯开水慢慢喝完,才懒洋洋的出门。
奇怪,老姑娘一扫昔日的冷若冰霜和矜持,对冷刚意外的热情,嘘寒问暖,扯东拉西。冷刚当然知道她这样做,是有其目的,便淡淡一笑。
“赵股长,休息时间找我,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吧?”
老姑娘沉吟好一会儿,一笑。
“倒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只想问,谢股长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短短半个钟头的午休也要回家,他常常是这样的吗?”
冷刚无语。
老姑娘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从来不屑于自己聊天的人事股长,一开口就直截了当,这,有点奇怪呢。见对方不说话,老姑娘叹叹气:“小冷你别误会,我这人一向公事公办,所以人缘不太好。不过,我有嘴无心,主要是从关心角度出发。你不知道,”
她瞧瞧冷刚,欲言又止。
然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挤出了一句。
“你们谢股虽然办事我行我素,唯上媚上,可倒是个好人。劝劝他,没事别乱跑,好好的待在自己家里。”
冷刚的心,突然狂跳起来。
因为,他想起谢股也是这样给自己打招呼的。
可没想到,一向极少走动往来的人事股长,现在居然又这样说,而且是面对从不直接讲话的宣教股长。作为中干,肯定也是听了张书记的传达。
要不,她的话怎么竟然和谢股讲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沉默片刻,冷刚站起来。
“好的,我一定给谢股转达。还有事儿吗?”,老姑娘缓缓摇头。这时,从里间出来了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拿着一本书边走边问:“大姨,这个字的偏傍,该怎么读呵?”
突然看见了冷刚,停停步,有些怯生。
“这是隔壁的冷叔叔。”
老姑娘眉宇之间涌出了万般关爱,指指冷刚:“叫冷叔叔好。”“冷叔叔好!”,冷刚含笑点头,心中却一动:噫,这小男孩好像一个人呢?
像谁,一时又想不起来。
冷刚回到宣教股,也就到了上班时间。
谢股进来后,冷刚就把老姑娘的话,一字不漏的全给他讲了。谢股听后,微微一笑:“从来都是狗见羊,太阳从西边升啦?莫理他,对任何人都怀疑违规违纪的,这是职业病,病入膏肓呢。”
小姑娘也皱眉。
“我最怕见到赵股长了,路上只要瞅到她的身影,我就转身跑掉。”
谢股哈哈大笑:“冷刚,怎么样,不是我一个人说吧?你自己也要注意,莫让她拿着你的把柄。真拿着了,不死也要脱层皮。”
冷刚咧咧嘴巴。
“也没这么可怕吧?只自己行得端,做得正,遵章守纪,应该没有什么哟。”
谢股仍然乐不可支:“亏你还写诗,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历历古训,莫非你就忘记了?”,小姑娘又接嘴:“就是就是!
上个周三下午,你们都出去了。我一个刻着钢板觉得挺没趣的,就小声哼哼歌儿。没想到才开哼,赵股长就站在了窗前,把窗玻璃敲得砰砰响,还瞪起眼睛。嗯,瞧,就是这样。”
说着站起来,双手往自己腰间一叉,杏眼圆睁,怒发冲冠,呶起嘴唇皮儿,惟妙惟肖的学上了。
“干什么?无组织无纪律,这么喜欢哼哼哈哈,小资产阶级情调还浓呢。”
冷刚和谢股一齐大笑起来。笑声未了,叩叩叩!有手指头敲击窗玻璃。三人回头,人事股长横眉冷对,不露自威,并不说一句话,稍站站,鬼魂般消失了。
谢股吐吐舌头,双手向下压压,无可奈何的扮个鬼脸。
“好,好,工作工作,管住自己的嘴巴,各忙各的。”
可是不久,又有人在叩窗门。冷刚忍不住抬起头瞟瞟,哈,居然是克服。农家小伙楞头楞脑的站在窗前,正朝自己招手呢。
谢股看看他。
“鬼鬼祟祟干什么?有事进来说,找谁?”
“我找冷刚。”“进去吧。”“嘿克服。”“嗯冷刚。”扑!扑!二人互打一拳,表示着亲热。莫看仅仅一楼之隔,除了工作需要和上下班相遇,冷刚和原回收办的朋友见面并不多。
这不单是彼此遵章守纪之故。
更是职权高低形成的鸿沟。
工作中就是这样,彼此身份一样,顿觉放松,说话自由;反之,皮笑肉不笑,索然无味,敬而远之。
“冷老师,下了班到回收办,非去不可,我亲自来押送。”
“原来如此,妈妈的,说明你们还想着我冷刚。可我今天,”“少说屁话,不去不行。”克服拧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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