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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自己写到哭的作品真的那么感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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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写手发布
时间:
2018-4-7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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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自己写到哭的作品真的那么感人吗?
三国时代,诸葛亮在《出师表》中写下“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臣子的满腔忠诚尽付出师一表,让如今的读者读来动容。两百年前,脂砚斋在甲戌本《石头记》第一回中怅然写下“壬午除夕,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这部让作者泪流不绝的书,最终也奠定中国古代小说创作的高峰。恰如那句俗语,“好作品先要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此言并没有多深刻曲折的隐含意思,却为诸多文艺创作者认同。
那么,感动自己的作品真的能感动他人吗?古今中外有哪些作品让作者自己写到痛哭?你读过后也感同身受吗?
《百年孤独》
马尔克斯在一段采访中回忆自己在写作《百年孤独》时,曾因书中布恩迪亚上校的死亡而哭泣。作为书中的核心人物,马尔克斯为他写下那句经典的“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想起父亲带他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如果更为详细地考究马尔克斯的生平和创作,我们就会明白,这里的布恩迪亚上校既有马尔克斯外公的影子也有马尔克斯自己的身影。布恩迪亚上校多妻多子女、参加战争、在漫长的时光中等待去领抚恤金,这些桥段都真实地发生在马尔克斯的外公身上;而他刚出生时就瞪大眼睛四处瞧、爱上一个小女孩、性格内向沉默,这些特征又与马尔克斯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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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尔克斯常常怀念与外公共度的时光,在他的回忆录《活着为了讲述》中提及外公会在金银作坊里“制作身子会动、镶着绿宝石眼睛的小金鱼,不为糊口,只凭兴致”。将这样一位融合亲人和自己性格特点的人物写在小说中,作者倾注的情感可想而知,于是写到布恩迪亚上校之死时,作家马尔克斯会想起多年以前那个潮湿多雨的十月:
四点十分,他向院子走去,忽然听见远处铜管奏乐、大鼓轰鸣、孩童欢呼。从年轻时代起,他第一次有意落入怀旧的陷阱,仿佛回到了吉卜赛人到来时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神奇下午。
……
他看见小丑在游行队尾表演杂耍。最后当队伍全部走过,街上只剩下空荡荡一片,空中满是飞蚁,几个好奇的人还在茫然观望时,他又一次看见了自己那可悲的孤独的脸。于是他向栗树走去,心里想着马戏团。小便的同时,他仍努力想着马戏团,却已经失去记忆。他像只小鸡一样把头缩在双肩里,额头抵上树干便一动不动了。
马尔克斯在下午两点钟写完这一段话,他来到自己的卧室,妻子正在旁边午睡,他在妻子身边啜泣不止。当天下午,他来到邻居玛利亚·路易莎家中,邻居夫妇看到他落魄的神情时,问他发生什么,马尔克斯说道:“我刚才杀死了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
《穆斯林的葬礼》
有“茅盾文学奖”的光环加持,故事情节离奇曲折,霍达的《穆斯林的葬礼》畅销一时。随着时代的变化,书中热烈激昂的语气词和单薄的人物性格与今日的阅读审美距离愈远,越来越多的批评声随之而来。
今天我们再翻开《穆斯林的葬礼》依然能感受到彼时霍达丰沛的情感,热烈之处笔力直追琼瑶。就在小说女主人公韩新月去世之时,深深爱慕着新月的辅导员楚雁潮内心波澜壮阔:
楚雁潮心碎了,绝望了,疯狂了!他不可遏制地扑上去,吻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这和着泪水的吻,是他们的第一次吻,也是最后一次;是初恋的吻,也是诀别的吻!
在完稿之后,霍达也曾在后记中提及自己在写作之初,自己曾向数位女性友人讲述构思的故事。这个故事中,一半有真实原型,一半有自己虚构的成分,她的朋友们“一边听我的讲述一边热泪盈眶,我的讲述经常被哭声打断”。霍达感到这样一个故事能够得到强烈的情感共鸣,但仍在迟迟等待最佳的落笔时机,“不到激情在笔尖无法遏止地涌流的时候,不‘硬写’”。
当她开始写作时,将作品视为自己孕育、分娩的孩子,书中人物的音容笑貌、痛哭饮泣都历历在目,甚至常常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我和主人公一起生活。每天从早到晚,又夜以继日。我为他们的欢乐而欢乐,为他们的痛苦而痛苦。我的稿纸常常被眼泪打湿,有时甚至不得不停下来痛哭一场。”
作者流泪,闻者动容,彼时痛哭不止,而今回味,或许只能冠以“那时候的文学”视之。
《活着》与《谋杀似水年华》
作者会痛哭,往往是因为现实比自己笔下的故事更加残酷,难以负重。二十多年前的余华曾有此感,二十年后的悬疑作家蔡骏也为生活的真实而哭。
1993年,余华《活着》首次出版,12年后,《兄弟》一书出版,泪水贯穿这12年间两部著作。在《兄弟》出版时,有记者采访余华,提及他在写作《活着》的时候,是哭着写完的,写作过程中是否很容易将情感带入作品。余华表示:“要是一个作家在写他的作品时不哭的话,读者就更不会哭了。我印象很深的是,在《兄弟》定稿和最后一次看样子的时候,我都哭了。”
余华写到动情之处带来读者的哭泣,不少读者表示:“看一半就哭了”,“读第一遍时好像从头哭到尾”,“上课时偷偷看,哭的那个惨”。回看《活着》,写实的笔触,让人更加逼真地感受到大时代中命运无常与生命的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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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些充满现实感的文字,不只让读者常感慨“残酷”,余华本人也曾在《活着》的自序部分提及创作时的不易:
作家要表达与之朝夕相处的现实,他常常会感到难以承受,蜂拥而来的真实几乎都在诉说着丑恶和阴险,怪就怪在这里,为什么丑恶的事物总是在身边,而美好的事物却远在海角。换句话说,人的友爱和同情往往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相反的事实则是伸手便可触及。正像一位诗人所表达的: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
二十年后,悬疑小说家蔡骏和余华达到某种共鸣,即写作者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写作,真实的现实在不断叩击作者的思绪,每当作者有所偏私时,总要和真实互相拉扯。在《谋杀似水年华》一书中,蔡骏依然延续自己擅长的悬疑风格,讲述一桩十五年前的连环凶杀案。除去主线的凶案故事,蔡骏也描写了一些情感片段,其中有一处是女主人公田小麦和自己少年时代的爱人秋收共同搭乘摩天轮的桥段。蔡骏后来回忆道:
两个人升到最高点,俯瞰整座城市的时候,我突然忍不住哭了。因为按照爱情故事的套路,他们应该破除彼此的障碍,跨越社会的鸿沟修成正果。但是,我知道现实总比小说残酷,我是琼瑶阿姨吗?我不是。民工的儿子怎能与警察的女儿谈恋爱?所以,我被迫也是必须让他们从摩天轮下来,从此分别,十年都没有再见过面,以至于小麦几乎都把秋收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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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带着泪水的写作是一把双刃剑,有的悲伤,引发读者共鸣,有的哭泣,却让人感觉用力过猛,终究还是要看作品的情感容量与作者所寄寓的情感是否相容、恰到好处。作者在情绪饱满之处痛哭,故事却单薄无趣,这份情感反倒成为了“作品不能承受之重”。来源:澎湃新闻,作者:郑薛飞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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