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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禁锢的青春·第60章 11月27日·大结局 [打印本页]
作者: 谢奇书 时间: 2018-6-22 10:54
标题: 禁锢的青春·第60章 11月27日·大结局
第60章 11月27日·大结局
眼看着谢股被公安铐走,会议室一片愕然。
虽然已散会,可没人离开。
大家围着赵股,七嘴八舌的相劝,议论着;还有人惊奇的围观和问那个小男孩儿:“谢股真是你爸爸?真是你爸爸吗,不会是骗人的吧?”
“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爸爸叫谢谢,你叫什么?”
可小男孩儿不作声,只是拉着赵股一个劲儿的喊“小姨,小姨,我们回家。”,人事股内勤就慎重地拉着他的小手,指着赵股,一脸无奈。
“刚才那个是你爸爸,她呢,不是你小姨,是你妈妈。喊妈妈,喊妈妈!”
可小男孩儿只看看她,不说话。
依然“小姨,小姨,我们回家。”的叫唤。赵股涕泪交织,抱住儿子痛哭失声。大家都跟着抹眼泪,有人跟着开骂,是回收办的达股。
达股叩着桌子,直着嗓门儿嚷嚷。
“是哪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在背后打的小报告?今天抓谢股,明天又该抓谁?”
更多的人也开始愤愤的帮腔:“抓吧,抓完了,让他一个人去干铲铲。”“这是个什么世道,一句话就把人定罪抓走?”
“老子不干了,惹毛了,我们大家联名写检举揭发书,让他也尝尝被抓的味道。”
无须细述,众人矛头所指,自然是身为公司领导的党总支书记。
冷刚一眼看到还垂头坐着的张书记,便提高嗓门儿说:“散吧散吧,各回各股室工作;严打再重要,工作还是要搞的啊。”
说完,对人事股内勤使使眼色。
内勤会意,便扶起赵股:“赵姐,走吧,先回办公室歇歇再来说。”
又对小男孩儿说:“来,我们一起扶你妈妈回办公室休息;其他的事明天再说。”,小男孩儿就懂事的一起来扶赵股:“小姨,我们先回办公室休息吧。”
把赵股一劝走,其他的人也跟着慢慢散开了。
会议室安静下来。
可张书记依然垂头坐着,好像睡熟了一样。一身没有帽徽领章的草绿色军装,有气无力的裹着一颗虚弱的灵魂。冷刚小心的轻喊道:“张书记,人都走完了,你也走吧。”
好一会儿,张书记才抬起了头。
只见他脸色苍白,骤然老了一头。
“哦,都走完了,都走完啦?”“是的,走完啦。张书记,能容许我问个问题吗?”,张书记看看他,吃力的说:“先帮我倒盅水,我口渴得厉害。”
冷刚却冷冷的看着他。
“对不起,我不想倒,因为你太冷血无情”
张书记惊愕的抬起头:“哦,是这样?冷血无情!唉,冷刚小冷,可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哟?”“犯了众怒,千夫所指,沮丧加心灰意冷。张书记,一个领导亲手把自己的职工送进监狱,大约是应该得到这种待遇。”
张书记无力的摇摇头。
“我自信了二个钟头,可现在感觉到有些错了。
谢股是有错误,可罪不该逮捕。我承认,事情是我汇报上去的,可我的初衷并非这样,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我只想借严打吓吓他,让他有个怕惧。可是,可是……现在更糟糕的是,他的孩子怎么办?”
“解铃还得系铃人,我倒是有个建议,能否以全公司职工的名义,向严打指挥部写申述书,以求能对谢股有个好的结果?”
张书记眼睛亮亮,可跟着又摇头。
“晚了,你不知道凡是严打指挥部批捕的人,”
他说不下去,又摇摇头。“可总得试试呀,不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虽然谢股是曾有些不同的认识和看法,可他也在不断修正着自己。参加区团委的加油协会就是一个明证。”
冷刚有意慢慢而清晰的说着。
张书记果然听懂了,眼睛又开始发亮。
“加油协会?嗯,这倒是个理由。可以试试,宣教股么,谢股现在不在了,暂由你顶起来吧。不能群龙无首哟,地球还得运转哟。”
冷刚点点头。
“行!不过,我可不想再被突然袭击逮捕。”
“谁突然袭击逮捕,不是公开的吗?”,冷刚冷笑道:“”昨晚我和谢股参加加油笔会,中途他就莫明其妙的不见了,直到今天一早被公安带来。不是在会场秘密逮捕是什么?”
张书记惊愕的拧起眉头,一拍桌子。
“难怪娃娃脸团书记事先通知我,说你们要参加。他妈的,原来是给老子弄了个障眼法,让我背黑锅啊?”
然后,他尖锐的盯一眼冷刚,欲言又止。
可想想,终于徐徐吐出一句 “小冷小冷,我对不起谢股,可我对得起你哟;那个名单,那个名单,你知道吗?”
什么,名单,又是名单?
冷刚震惊的看着他:“张书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良久,张书记慢慢点点头:“严打还没过去,自己可真得还要注意了。这次,凡上了严打指挥部名单的人,都被被关进了拘留所;只有几个人是例外,你是其中一个,好好珍惜吧。”
很快,由冷刚起草的申诉书,交到了张书记手中。他改了几个字,就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冷刚拿着就跑到隔壁人事股找到赵股,把申诉书递给她。
赵股细细看了,鸣咽着签了字。
还一手抓住冷刚,哽咽着连声感谢。
“谢谢!谢谢!希望能如此。”“事在人为,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言放弃。时间紧急,我们二人分头找各股室签名行不行?”冷刚安慰着六神无主的赵股。
又对内勤说:“请帮帮忙,宣教股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在二人的分头忙碌下,只用一个钟头,签着几乎全公司干部职工名字的的申诉书,又重新回到了冷刚手中。
现在,只剩下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谁去交予?
莫看在大庭广众面前,人人同仇敌忾。慷慨激昂,不能自禁,可面对这个最关键的需要,没有任何人毛遂自荐,慷慨赴往。
事实上,自严打决定传达和学习以来,大家都被这场史无前例的严打运动吓坏了。
尽管不满牢骚满腹,尽管愤愤不平暗地或公开咒骂,可轮到个人,没有人愿意把自己当鸡蛋,往专政的石头上碰。
即便是始作俑者,冷刚自己也不愿意出面送申诉书。
他又一次想到“解铃还得系铃人”,干脆直接去找张书记。
张书记听完,沉重的点点头,先拿出公章和党总支印章,砰!砰!的用力盖在申诉书上;然后说:“我去!”
不到半个钟头。冷刚从窗口瞟到,拎着文件包的公司党总支书记,匆匆擦窗而过,径直下了楼,他才放下了心。
待奔波了一天的冷刚下班回到莲花校,才发现十三平方早乱了一锅粥。
水刚今上午被诱捕的消息一传开,本已是惊弓之鸟的莲花校,顿时哗然。
各年级老师都心神不定,上着课,却担心着自己家里的那口子安不安全,会不会出事儿什么的?连讲课的声音,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好容易熬到了下课放学。
于是,惯有的一切都被打破。
惶恐不安和交头接耳大行其道,让被老师留下和请家长弄怕了的小学生们,如释重负,纵情欢呼,终于可以高兴和猖獗了一回。
至于资琴,消息一传来,就扔下学生夺门而出,哭天抹泪的跑到了校长办公室,要求学校领导出面,把水刚要回来。
这自然让本已焦头烂额的浦校长,又雪上加霜,苦不堪言。
搞了一辈子教学的浦校长突然发现,自己落伍和跟不上形势了。
且不说全校教职工事无巨细的都要找到自己,现在就连家属,自己也得拿出精力和体力来对付了。
不这样做,其链式的连锁反应,必可能提前爆炸。
令自己多年的心血和理想,也会全部付之东流。
想想至今还关在严打拘留所的里王主任和宋副团级,浦校长心里就更不滋味。内部的通报会上,上级领导不是一再重申,严打只针对一小揖严重的刑事犯罪分活动吗?
对于绝多数守法的人们而言,只管搞好自己的工作,不会城门失火,秧及池鱼的。
可现在的刑事犯罪分子,却越打越多。
居然越来越频繁地打到了自己老师的家属头上,这是怎么啦?“资琴,先起来,让我们议议,想想,行吗?”
浦校长打定了主意。
就满面笑靥的对她说:“人,是一定要要的?严打指挥部的副指挥长,市委周书记明天要来莲花校视察,我准备和另外二个被误抓的同志,一起提出来。放心吧,上课去吧,啊?听话,去吧。”
可一向听话的小教老师,第一次不听话了。
资琴依然坐在校长室哭天抹泪,众老师和欣组长任悦的相继劝慰,也听不进去。被扭得毫无办法的浦校长,只得摔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你要这样不听劝,我也没办法。不过,你这样也是于事无补;同时,会影响你的分房。”
可资琴仍然不话。
只是哭叫着:“浦校长,你马上到严打指挥部去吧。晚了,水刚就没命啦。”……
现在,资琴家房门大开,一片凌乱,欣然,吴刚俩口子,正站在屋子里的大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着,开导着。
冷刚的突然出现,让众人一惊。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你呢,来,知道吗,水刚出事了。”
欣然冲着自己的丈夫大声嚷嚷,然后激将道:“你敢不敢出面,到严打指挥部要人?”,冷刚摇头:“那是个阎王殿,谁敢去?再说,有用吗?
我们公司的谢股长,今天也被抓走了。大家也是闹嚷嚷的要去要人,可只是从众效应,放在单人身上,没有谁愿意挺身而出。”
吴刚惊愕地鼓起了眼睛。
“就是你公司宣教股的那个谢股长?三十五六岁,不是挺成熟的吗,怎么也出事啦?”
任悦瞟瞟自己丈夫。
“挺成熟的就不出事?有些人活到七老八十,不照样犯法?评论别人容易,自己做到难。哼呀吴刚同志,我看你也要小心。
弄不好就会听到你也被抓走的大好消息。给你说句大实话,我早盼望着这一天呢。”
“老婆,你好狠心哟!”
吴刚夸张撒娇似的叫喊,把冷刚一身的鸡皮疙瘩都激了出来。如此,欣然也看着冷刚:“我看你也要注意了,人家吴刚什么都比你强,尚且要留神;你呢,我看更是要小心了。”
“我?”
冷刚哭笑不得的咧咧嘴。
老婆这种人前当面数落自己的作法,实在让他伤透了脑筋:“放心吧,我已经够小心啦。真要倒霉,靠小心是不行的。”
“你还有理儿?整一个强词夺理嘛。”
四人斗嘴之间,资琴只是掩面哭泣,其伤心悲痛状,不可言语。
见此,大家只得作同情愁苦状,陪着劝着……年轻妻子的哭声,像一只恐怖的鸟儿,划破暮霭,在寂静的老师住宅区,久久的飞翔。
本来傍晚时分,是住宅区最热闹的时候。
安静了一整天的住宅区,需要一个热闹的高潮。
所以,每每此时,被留小学生的背书声,锅铲在铁锅里的铲动声和碗筷在饭桌上的碰响声,声声入耳,伴着低飞盘旋的归鸟和袅袅升腾的炊烟,给繁忙疲惫了一天的人们,平添多少情趣!
可是,现在不行了。
自从校务王主任被抓走之日起,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现在,小小的十三平方里,除了资琴的哭泣,就是粗粗的鼻息声。突然,吴刚愤怒的一跺脚:“老子与他们拼啦!冷刚,是条汉子明天就和我一起到严打指挥部要人去。敢不敢?一句话!”
资琴惊愕的抬起一张满是泪花的粉脸瞅瞅。
又低下头掩面痛哭。
冷刚楞楞,还没回答,吴刚又跺脚道:“你不敢,我一个人去。拼死也要把水刚要回来。太不像话啦,乱抓,哎哟!”
任悦怒瞪着他,狠狠一脚踩去。
冷刚见状轻蔑一笑,他知道这个大个子又在演戏。他忽然替吴刚感到一阵悲哀:可惜了这么一大副骨架,皮囊里全装的是假假猩猩……
第二天上班,隔壁内勤前来叩门。
“冷股,和你商量个事情。”
冷股头一闪:“说什么哟,我多久成了冷股?”“谢股和小姑娘都不见了,就剩你啦,你现在又是兵又是官,不这样喊,怎么称呼?”
说罢,眼睛有些发红。
冷刚听了无语,也有些伤感。
怆然环顾空荡荡的办公室,小姑娘的钢板和蜡纸还静静的放在桌上,油印箱半开着,可以嗅见越来越淡薄的油料味道。
而谢股的办公桌上,仍摆着他常用的褐色磙茶杯。
一片寂寥中,茶盖仰天翻着,面对人去茶凉的主人座位,像一个硕大的问号。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唉,说吧,商量什么事儿?”
“昨天我回家后,与朋友们讲了公司的事儿。正巧,朋友中有一个人的老爸,正在严打指挥部任秘书长。”
“秘书长?好啊,这么大的官儿,谢股有救了。”
冷刚高兴的看着她,兴奋得眼睛发亮。
“你找我,就是这事儿?”,内勤苦笑笑,可比哭还难看:“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不是。朋友讲了,她老爸听后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追问之余,她老爸才告之。
此次本市的严打,由康军长亲自抓,一枝笔,任何人都插不上手。莫说一个小小的什么股长,就是市委书记市长犯了案,也照杀不误。”
“你的意思是?”
“没救了,因为谁也救不了谢股。”
内勤悲哀的摇摇头,又说:“所以,我想不如早作准备。”,可冷刚没听见,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里,一抹抹乌云在飞快的奔驶,仿佛天边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声声召唤。
冷刚想像着谢股在严打拘留所孤高悲愤,
门,突然打开了,执法者闯进来提人。
“谢谢,审问!”
一弯腰,粗暴的拉起他就走。而一介书生的谢股,在膀大腰圆训练有素的执法者手中挣扎着,据理力争:“作为人,我有权利;作为干部,我有尊严,请你们放尊重些。”
对方哈哈大笑。
“真是书呆子,要挨枪子啦,还权利尊严?他妈的,老老实实的走,还可以给你一个全尸;否则,哼!”……
冷刚不由得脱口而出。
“康军长这是把生他养他的老百姓,当作了战场上你死我活的的敌人,杀得越多越有成就感和立功感呢。”
“所以,我想不如早作准备。”
冷刚则像才苏醒过来,急切的发问。
“什么准备?说!”“发起募捐吧,就在公司内部,有一个是一个,多少不论,也好让赵股母子俩有了坚强活下去的理由。”
冷刚呆呆,叹叹气,再点点头。
“好主意,下面怎么做?”
内勤拿了一篇呼吁书递过来:“我拟了很久,划了写,写了划,你给看看改改,然后以宣教股的名义打印,可以吗?”
冷刚接过,稍改一下,就定了稿。
可他看看油印机,有些为难了。
“以宣教股的名义,我没意见;可谁来刻钢板呢?我可以油印,却刻不来那玩意儿。”“我来!”内勤自告奋勇。
“小姑娘之前,可是我呢。”
一会儿,呼吁募捐书发了下去。
至中午时分,共募到三百九十块,都如数交了赵股。可也有人不愿意,还说风凉话:“才抓,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忙着募捐,是不是二口子商量好的呀?”
“谁让他反对中央的严打决定,咎由自取嘛,还好意思借机敛财?二口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农村就乱来,瞒了组织和同事这么多年,早该倒霉了。”
直到快下班时,张书记也没回来。
大家都有点沉不住气了,纷纷来到了人事股。
赵股和冷刚安慰着大家,说今天张书记可能是有事,明天一定会回来,大家要领导在与不在一个样,坚持自己的工作岗位,提高警惕,不要让坏份子钻了空子。
就这样,过了三天,张书记依然没回来。
也没任何电话和消息。
冷刚和赵股达股等一帮中坚份子也沉不住气了,大家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办?这时,一个粗壮的身影掠过窗口,朝走廊尽头的党总支部走去。
冷刚眼尖,忙朝大家压压双手。
“停停,注意,市委组织部的赵部长来了。”然后,赶了过去。
见党总支的房门紧锁着,赵部长楞了楞,正待转身,后面传来冷刚的声音:“你好,赵部长,是找张书记吗?”
赵部长点点头。
疑惑的看看紧闭的房门,再瞧瞧冷刚。
“张书记不在,小伙子,你是谁啊?”“我是宣教股的冷刚。”冷刚礼貌的对市委组织部长笑笑,回答:“张书记三天没来了,我们也正找他呢。”
“哦,冷刚,我认识你。”
赵部长眨眨眼睛,像想起了什么。
“你就是住在莲花校的那个冷刚?”“是我。”“对,是你。小伙子不错嘛,古道热肠的。不过,小冷,请老实告诉我,张书记是不是真和那个媛媛的妈妈有来往?”
乍听之下,冷刚真有些哭笑不得。
都什么时候了,堂堂正正的市委组织部长,居然仍为丈夫和一个守寡女子所谓的“奸情”耿耿于怀?
真是性别悲剧。
无奈,冷刚只得正色的回答。
“赵部长,在你面前我不能不说实话。张书记为了烈士的遗愿,主动提负起了其母子的抚养,这是一种令人佩服的高尚行为,请你不要误会他。”
赵部长斜视着他,似信非信。
冷刚硬着头皮说下去。
“媛媛到莲花校后,媛媛妈妈只是报到时来过一次,至今再没见到她。平时和老师的沟通了解,全是张书记。
为此,张书记还挨过老师的训斥呢。我可以作证,张书记并没有和媛媛妈有什么不光彩的关系,真的请你不要误会他。”
赵部长忽然笑了,男性化的脸上满是不相信,
“被老师训斥?哦对的,这我倒听他说过。他这人哪,就是这样。好,姑且相信小冷的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可有些人的办法更高明,搞女人的手段更隐瞒。
不过不要紧,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你刚才说什么,张书记三天没来了,为什么?”
冷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赵部长听着听着,拧紧了眉头,不安的搓着自己的双手:“这个张忠诚,事情麻烦了呢,麻烦了呢。
这次严打,康军长亲自挂帅。
那犟老头儿,睡觉都睁只眼,压满子弹的手枪就放在枕下,六亲不认。麻烦了。谢股是谁,为什么张书记要替他跑到严打指挥部要求放人,这不是送上门去找死吗?”
说着说着,赵部长的脸膛开始变红,有些愤怒和激动了。
“为区区一个小部属,不顾大局和现实,张忠诚这是不是发疯了?几天没见他回家,电话也不打一个,他毕竟是有有家室的人啊。现在,我怎么办?难道还要我为这老东西收尸去?”
冷刚有些愤懑。
不管怎样,毕竟是你的丈夫啊。三天不见音讯,不但毫无同情心,而且还跑来大发雌威,你大约是把这儿当作你的市委组织部了?
“赵部长,公司现在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我看,是不是请您?”
赵部长听明白了他的请求,无可奈何的跺跺脚。
“我不是不想管,是我现在管不了。唉,这个死老头子,尽给我惹祸。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到哪儿找去?群龙无首?这么说,你们的主管局还不知道?”
见冷刚不回答,赵部长一探头,朝楼下喊:“小王,你上来一下。”
声如哄钟,实在令人惊异。
紧跟着,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小王秘书和警卫员冲了上来:“赵部长!”“到区商业局去一下。”,想想,又说:“等等,一起去。”
然后,转身握握冷刚的右手。
“好,小冷,不错,思路清晰,见解鲜明,有新意。努力吧,前途无限。”一掉头,走了。
回到人事股,面对众人乱蓬蓬的追问,冷刚只简单的说说。
然后道:“散了吧,各回各股。弄不好等会儿组织部长和局头儿杀个回马枪,还说我们聚众议论,对严打不满呢。”
“是,冷股。”
大家开玩笑的哄一声,夺门而出。
最后一个离开的达股,感概地拍拍冷刚的肩膀,喟然长叹:“世事造英雄,踏着谢股的鲜血前进吧,冷股同志。唉,只可惜我的克服啊,不知逃不逃得过这一劫啊?才21岁的农村小伙,爱都没爱过,就要完蛋了啊?他家里还不知道啊,这可怎么办哟?”
一滴亮晶晶的泪珠儿,噙在他眼角。
果然,个把钟头后,赵部长和王局长走了上来。
看来,二人先是由一楼各股室一一巡察上来,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边走边说着什么?路过宣教股时,王局长稍站站,叩叩玻璃窗。
“冷刚同志,请来一下。”
其实,王局长与冷刚平时并不熟。
作为区局局长,他的工作很忙,极少到区物资公司。冷刚也只是从谢股嘴里,听到过王局长的少许逸事。
知道他是张书记在部队的老搭当。
二人平时颇对胃口云云。
所以,自认为已比较了解张书记的冷刚,居然也对王局长的印象很好。听到王局长的召唤,冷刚压着不解和兴奋,匆忙锁上抽屉,拉上房门,朝党总支室走去。
路过隔壁,听到轻轻叩桌,冷刚停下。
看见赵股和内勤正对着自己微笑。赵股还举起右手,叉开手指头,做了个表示胜利的Y字。冷刚感谢的朝她们扬扬手手。
冷刚进了党总支,坐在张书记位子上的王局长,朝他点点头。
然后,指指端坐在椅子上的赵部长介绍。
“这是市委组织部赵部长。”“刚才见过,赵部长好!”冷铡不卑不亢的朝她点头微笑,轻轻坐在王局长对面。
王局长仔细的看着冷刚,看不出他脸上的有任何表情。
终于,王局长字斟句酌说:“谢谢你对张书记的关心,对你的主动精神,我和赵部长都表示高度的赞扬。所以,我也曾想过,要你去局里干干呢。哎小冷,还不是党员吧?”
“不是!”
“努力吧,只要努力,组织的大门是向你敝开的。张书记呢,估计还有几天才能回来,这段时间,由我亲自兼任物资公司的责任人,请你协助我,可以吗?”
“行!”
冷刚兴奋得脸都红了。
达股说得对,世事造英雄,也许,属于我冷刚的时代到来了?“但是,”王局长跟着一个急转折:“请你协肋我先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严打指挥部来人了解谢股相关情况,请你本着对双方都负责的态度,现在就给我们谈谈怎么样?”
冷刚一楞。
这可是他事先没想到。
要说的,都写在申诉书中了,难道严打指挥部不知道或不相信,反倒又派人来?凭直觉,冷刚立即感到了不对。
他看看王局长和赵部长。
二人正静静的看着他呢。
已来不及仔细考虑和民字斟句酌了,略一思索,冷刚便按照自己起草的申诉书内容,一一讲下去。
可他讲完后,二人都盯住他。
仿佛没听清楚一样。
“完了?”,半晌,王局长问:“讲完了?”“讲完了。”冷刚心一紧,语气不对呀,王局长不高兴了?
果然,王局长说话了。
“关于谢股好的,就不说啦,你那份申诉书上不是写得很清楚吗?可人无完人,谢股也的他的局限性和错误嘛,对不?现在,请你讲讲他不好的方面行吗?”
说罢,王局长笑笑。
“即便要救他,也得证据充分,能说得服人吧?光说好的,谁相信啊?”
一直细心倾听着的赵部长,也插嘴说:“我们的干部不是圣人,好的坏的都有,这才符合逻辑。小冷同志,你要对自己的前程负责呢。”
至此,冷刚完全明白了。
王局长和赵部长,是希望自己反映谢股不好的一面。
要是在平时,面对二位平时自己只能仰视的领导,保不准冷刚真开了口。不错,人无完人,金无赤足,谢股也是这样。
可问题是,谢股所谓不好的一面,事实上大家都知道。
而作为下属单位一个堂堂正正的宣教股长,平时的工作情况和思想动态,区局管理干部的干部科会不知道?
既便不知道或者知道得不太清楚,难道张书记不会向他们提供?
这样一来,又处在这样非常的时期,冷刚就怀疑是二位领导的意图不良了。
道理很简单,张书记几天不归,杳无音信,很可能是被严打指挥部扣了起来;而赵部长为了救夫,和王局长商量好诱供提供材料,置谢股于死地,以换张书记平安而归。
不,我不能讲。
我如果讲了,后面跟着就是签字,盖手印,弄不好还很可能作证。
这不就心甘情愿的跌进二人的圈套,在谢股的颈项上,又勒上一条血腥的绞缉?冷刚终于缓缓的摇摇头:“王局长,我没什么可讲的。我只是他的下属,平时注意力都放在工作上,所以,很遗憾。”
“不急,你再慢慢想想看,毕竟这是为了救谢股所能想到的最后努力。”
王局长和蔼可亲的摇摇手。
“不急,也许你能想起什么?来人还在局里等着呢。”,什么,啊哈,原来是这样?如果说现在冷刚还有一点迷惑不解的话,听了王局长的劝说,却马上豁然开朗。
即是严打指挥部要了解,来人不亲自审问,反倒坐在局里干等?
这不像严打办案人员的一贯作风。
王局长呢,本是急着开导和劝告冷刚,却不知道自己一不注意已露出了马脚,还在按照和赵部长商量好了的套路劝说:“不急,小冷啊,我记得你今年28了吧?”
“王局长记性真好,明天满28周岁。”
“马上跨入而立之年啦,真得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啦。你在协助市考古研究所,发掘七烈士的遗址时立了功,可要珍惜自己的荣誉哟。对了,你有个芳邻叫吴刚的,认识吗?”
冷刚笑笑:“王局长真逗,即是芳邻,当然认识。我们可不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哟。”“是的,瞧我这说话。”
王局长也笑了,拍拍自己额头。
“吴刚就聪明伶俐,组织上要了解情况,他就主动写了二份检举揭发书。结果,坏份子落网,他也得到了提升和荣誉。
局里准备近期将他转为正式员工。
这可是区局十年来第一个例外,而且,区局也正在考虑培养他入党。嗨,前途一片灿烂辉煌呢。”
冷刚不相信。
“二份检举揭发书,哪二个人啊,是局里的吗?”
王局长慎重的点点头,加重了语气。
“是二份检举揭发书!不过,被检举人不是局里的,而是社会上的,一个叫水刚,一个叫王贞。”“水刚?”冷刚的脸白了白:“是水刚啊?”
“怎么,你认识?”
“水刚是我邻居,我们三家都住在莲花校,房门紧挨着房门。”
“哦!”王局长看赵部长一眼,似乎有点后悔自己的冒失,接着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吴刚同志的思想觉悟比你高,你要向他学习。好,现在考虑得怎么样了?”
冷刚想想,依然缓缓摇头。
“王局长,我确实没什么可讲的。要不,你另换个人吧?”
王局长呆呆,有些尴尬地盯住他:“真是这样?”
“嗯!”“好,那么你可以走了。”王局长的脸色,由白变青,终于下了逐客令。冷刚出了党总支室,虽然双脚和心情一样沉重,可感到浑身轻松。
他知道,自己作了个正确选择。
多年后,想起今天,不会为了自己当年的的选择,感到懊丧后悔和惴惴不安,这就足够了。
这天中午,达股又钻进了宣教股里。
一进门,就高兴的说:“冷股,好消息,杀害小姑娘的三个凶手抓到啦。”
正在准备学习材料的冷刚,放下了笔:“真的?快说说。”,隔壁的赵股和内勤听到了,也挤过来,连声催道:“达股,讲讲,快讲。”
原来,三个小子杀害小姑娘后,慌不择路,落荒而逃。
这一逃,居然逃到了千里外的亲戚家躲藏起来。
一时,让公安断了线索,倒也暂且无事儿。可不久,三小子在梦中的呓语,却被其亲戚偶然听见,吓了一大跳。
然后不动声色的编了个借口,把三小子又吓回了本市。
三只惊弓之鸟一下火车,即被守株待兔的公安人员抓住。公安按照周局长的命令,把三个恶贯满盈的家伙,送到了局长面前。
这时,三个家伙才知道,自己杀死的小姑娘,竟然是省委第一书记的女儿。吓得脸色无血,浑身颤抖,瘫成一团。
被拎到周局长面前时,三堆肉泥,早站不起来了。
周局长冷冷的瞅着三个家伙,然后,一声大喝,突然出掌,拍断了三个家伙的筋脉。这下,三人真成了三堆肉泥。
虽然痛苦得死过去,昏过来,再死过去,但叫不出也哭不出,只能白着脸儿浑身颤抖,生不如死。
第二天,三人被打了强心针,用竹签子和铁丝插了锁骨和脊背,颈项上吊着“流氓杀人犯”的大牌子,与一批刑事犯罪分子游街示众后,一起跪在河滩上枪毙了事。
达股讲完,大家都松了口气。
冷刚看看他,想,毕竟是华侨家庭,什么事情都比别人先知道一步呢。
“还有那曲老头儿,死啦。”达股又说:“冷刚,知道吗?曲老儿头侵占《研山铭》和《五牛图》的事儿,也查清梵了。
公安在他家搜出了二张真迹,总算还了公司一个大清白。”
“抓了?”
“抓啦,昨天和三个小凶手一起枪毙了。”“报应!”,三人正在兴致勃勃的议论着,茹鹃和小香跌跌撞撞的跑了上来。
“不好了,法院的布告贴出来了,上面有谢股和克服的名字,都打着红勾。”
扑!赵股一下倒地昏了过去。
慌乱得几个女孩儿扶起她又喊又捏的,好半天才悠悠醒过来。醒过来的赵股,双泪并流,傻傻的看着大家。
嘴里一个劲的念着:“青云,青云,青云啊!”
冷刚凄然的别过脸去。
他知道,“青云”是谢股的笔名和小名,一般同事可不清楚罢了,众同事七手八脚的把她送回了家。
一看,她所谓的“家”,寒酸得更令人心酸。
个个沉默不语,摇头离去。
想想刚才茹鹃和小香的话,冷刚又特地跑到法院门口看布告。天已渐晚,大约是为了让群众观看,起到更大的威慑作用,布告前竟然加了一盏雪白的日光灯。
因此,布告前的灯光,亮如白昼。
照着一个粗大的通栏红勾,格外悚目惊心。
围在布告前的人很多,沉默寡言,表情各异。冷刚挤进去,在二大张密密麻麻的名字中寻找,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熟悉的名字。
“反革命分子谢谢,男,现年36岁,大专文化,本市人,捕前系本市×区物资公司宣教股长,住本市××区××路×号。该犯一贯通思想反动,对社会主义制度充满仇恨;
组织反动学术团体,散布反革命言论;特别对中央的严打决定,进行肆无忌惮的攻击和漫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接着,冷刚又看见了一连串熟悉的名字。
流氓纵火犯水刚,男,现年28岁,高中文化,捕前系本市×区税务局税务专管员,住本市×区莲花校13号……
该犯长期纠合一帮社会人员(另案处理)组织地下舞会,淫乱敛财,影响极坏;该犯还肆意打死路人,骗取“见义勇为”名称;
纵火焚烧沙河镇办,造成直接经济损失6万余元,并且在税务工作中,假公济私,致使国家税收流失达数万多元……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反革命分子王贞,女,大专文化,现年38岁,无业,住本市×区钢铁设计院宿舍34号……该犯一贯通思想反动,对社会主义制度充满仇恨。
组织反动学术团体,散布反革命言论;特别对中央的严打决定,进行肆无忌惮的攻击和漫骂……还肆无忌惮的倒买倒卖,扰乱社会秩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贪污犯王国兵,男,大专文化,现年45岁,捕前系本市×区莲花校校务主任,住莲花校238号。该犯利用分管校务工作之机,贪污公款,散布谣言;
特别对中央的严打决定,进行肆无忌惮的攻击和漫骂……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流氓犯宋卫东,现年39岁,捕前系某某国防厂保卫部长,住本市×区莲花校241号,该犯对中央的严打决定,进行肆无忌惮的攻击和漫骂;
竟然发展到敢公开抢夺公安人员的执法枪枝,影响极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流氓份子克服,男,文盲,现年21岁,捕前系本市×区物资公司外勤……该犯对严打严重不满,公然漫骂殴打公安人员,影响极坏……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流氓份子钟兵,男,绰号:阿兵,33岁,高中文化,捕前系本市×区商业局业务科副科长……该犯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生活作风腐化堕落;
竟然腐蚀引诱和猥亵,比自己小达十七岁的在校女学生……影响极坏……不杀平不足以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流氓份子秋海棠,男,29岁,捕前系本市×区商业局业务科司机。该犯一贯自由散漫,粗言秽语,对严打抵触情绪恶劣,散布谣言,猥亵女性多人,影响极坏……不杀平不足以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坏份子许强,男,47岁,捕前系本市×区食品公司业务股长……影响极坏……不杀平不足以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坏份子陶晓妹,女,41岁,捕前系本市×区沙百货专卖组长……影响极坏……不杀平不足以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坏份子樊篱,男,38岁,捕前系本市×区水产公司业务股股长……影响极坏……不杀平民不足以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反革命分子马一平,男,35岁,绰号马一城……影响极坏……不杀平不足以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反革命分子曾经,男,23岁,绰号:二猴子……影响极坏……不杀平不足以民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
……
回到莲花校的冷刚,蒙头即睡。
吓得欣然连连摇他:“你怎么啦?饭不吃,脸不洗脚不洗,一身臭汗就往床上倒?起来,给我洗脸洗脚去。”
再摇摇,看看,放开了双手。
冷刚满面通红,呼吸急促,,双眼直直的瞪着天花板。
欣然以为他病了,忙跳起来到处找药。可冷刚拉住了她:“我没病,只是心里难过,让我歇歇。”
听说冷刚生病了,吴刚带着老婆登门探望。
二人进了门,任悦对冷刚探问几句,就接着欣然说悄悄话。
吴刚呢,则坐床头,瞧着芳邻咕嘟咕噜的:“生病了?哎,不是心病和吓病了吧?我们三口缸,去了一口,你若再去了,就只剩下我一口啦。”
他忽然停住,奇怪的看看冷刚。
“不说话,你就老盯着我干什么?”
冷刚也不回答,只是定定的盯住他,盯住他……吴刚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惧,浑身一抖,站了起来:“你休息吧,我先回啦。”说完,一扭身夺门就逃。
晚上,欣然上床后,一裹被单,滚到了床角。
“我和任悦说好了,这套新房,让给资琴。
我们知道,水刚回不来啦。今天法院贴出的布告上,有他打着红勾的名字。唉,可怜的资琴,怀上已一个多月了,这可怎么办啊?
哎,你好点没有?
明天11月27日,是你的生日。晚上早点回来,我们一起到镇上找家好的便宜点的餐馆,点二个菜为你庆祝庆祝。听见没有,怎么不吱声啊?”……
11月27日。
天一早就格外阴霾,曾有的点点秋阳,躲藏在云层里就是不肯露面。
下午一点,由十二辆大卡车组成的示众游行车队,驶出了严打拘留所。一到闹市区,就一齐放慢车速,慢腾腾的朝前挪动。
沿途站满了被当作政治任务,命令前来观看的各单位人员和行人。
车轮滚滚,压抑无声。
一前一后领头押阵的二辆广播车,高音喇叭不断吼叫着,呼着口号;十辆大卡车的二旁都贴着大副标语:“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人民民主专政万岁!”
车上站满现役军人。
枪口黑亮,刺刀森冷;一挺机枪架在车顶上,射击手和送弹员俯着身子,手抠板机,严阵以待;每辆车二边铁栏后,均是三名犯人。
犯人一律被军人狠狠揪住头发向上扬着头,颈项上吊着大纸牌……
车队在眼丛中穿行,一片阴霾恐怖,没有任何声音,只有车轮压过水泥路沉重的响动……冷刚和达股跟在车队后跑着,想看看自己认识的人。
可围观者太多太密,隔得太远,根本无法看清。
二人只得跟着车队,慢腾腾的向前挪动。
车队忽然停了下来,原来刑场到了。
一大片宽敞的河滩上,早用红色警戒线圈了起来,只留下一条通道,供押解者进出。军人们纷纷跳下,训练有素的围住每一辆刑车。
车上的牺牲者便被七零八落的揪下,再一人被二个军人拖向刑场。
就在这一瞬间,冷刚看见了谢股和水刚。
前者昂着头,看样子受了重伤,费力却坚强的走着,居然还在和如狼似虎的军人争论着什么?后者则无力的低着头,垂着双臂,任由军人飞快的拖着,直直的双脚跟,在沙地上剜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不一会儿,大约60多名牺牲者就跪满了沙摊,黑压压的一大片。
这时,随着一声尖利的哨声,押车的军人便一人一个的站到了牺牲者后面,举起了枪。
河水在不远处拍打着沙岸,发出了哗哗哗的波涛声,映衬着这一片密密麻麻的人群,仿佛是德拉克洛瓦《希阿岛的屠杀》之再现。
冷刚和达股在人群中钻进挤出,终于找到了一个较好的角度,看到了河滩上的全貌。
冷刚的目光急切搜寻后,最后定格在河滩中间。
在那儿,一片褐色掺杂着石块的沙地上,谢股挺着背脊,安祥的闭着眼睛,嘴巴蠕动着,蠕动着;旁边,是王贞,披头散发,同样挺着背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再看下去,是水刚。
水刚恐怖的瞪着双眼,满头大汗,仿佛还在噩梦中。
然后又看到了早哭成一团,佝偻着身子的王主任,还有把头深深垂到胸前,绝望的副团级保卫部长……第二声哨声响起,唰,六十多枝半自动步枪举了起来。
紧跟着,第三声哨声吹响。
因为是听着指挥员的统一号令,所以枪声响起听来,整齐而雷鸣,仿佛只开了一枪。
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盘桓回旋,久久不散。终于,那一直悬持在天上的乌云,被震落下来,呼啦啦的倒悬于天地之间;巨大无比的铅灰色云幕上,一淌嫣红涂抹出血字:1983年11月27日15点04分44秒……
三十年后
冷刚,经历了国企破产,失业下岗和打工生涯等颠沛坎坷,和结发妻子欣然已经双双退休,平静生活在中国内地某市;并陆续写出了《莲花校的女婿们》、《那一片绚烂的云霞》、《六面狐》《落日浑圆》和《上海你好·上海三部曲》等1500万字25部长篇小说,以及大量的诗歌散文,纪念那些还不曾走远的背影,观抒现实中生存的灵魂……二人育有一子。
吴刚,在×区商业局副局长任上退休,退休后第三个月,结发妻子任悦即与其离婚,无子嗣。后因久治不愈的疯癫症复发,于一个寒冷的冬夜外出走失,不知所终。
资琴,在水刚死后,不辞而别,突然失踪;由欣然和任悦同意分给她的新房,最后被学校收回。不过,据有人说,曾在北京街头看到过她……
慎重提示:
本书主人公,除冷刚,水刚,吴刚,为真人真事并化名外,其他皆为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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