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满十六岁,正是不谙现实艰辛,充满人生幻想之年,在痛伤全部亲人的巨大悲哀中,我仍充满了不着边际的幻想。
我幻想,在我有生之年,脑科学能发展到可以移植脑髓,我甘愿做第一个实验品,把姐姐的部分大脑信息,比如,她的忠诚品质,她的刚正人格,以及她对你的情与爱,移植在我的头脑里,实现灵魂融合,同构姐妹一体,做到“爱姐姐之所爱,恨姐姐之所恨”。
但是,现实毕竟是现实,现实是极其残酷的。父母、姐姐过世不久,我结束了城市的生活,被下放一个边缘山区去插队落户。
青年点的七、八个知青中,除了我个个都是红五类;我呢,按当时划分阶级成分的规则,我是黑得不能再黑的了:反动资本家子女、现形反革命家属、具有复杂的海外关系,在那个突出政治、阶级决定一切的年代,我在农村一辈子也没有出头之日;可是,我却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我长得漂亮,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简直就是生理功能正常、又善于利用权力的男人们的陷阱。
插队一年后,大队有个保送进大学“上、管、改”的名额,我的天生丽质,毫无争议地战胜了无产阶级的党性,我献出了童贞,同45岁的大队书记睡了一觉,条件是这个名额给我。事后,书记不认账,我拿出他忘在我枕边的语录本和床上的内衣,他才没敢毁约。
我进了一所名牌大学的中文系,在班上32名同学中,除了我以外,个个都不是一般战士,有的是学毛著积极分子,有的是青干班的成员,有的是革委会主任,有的是业余作家,这么说吧,个个根红苗壮,人人红得发紫,只有我是个白丁,并且是个本属于专政对象的黑五类,凭什么哪?
我说过,我有我的优势,我的资本家父母传给我无法剥夺的形象资本,在相貌遗传基因并不占优势的工农兵学员中,具有难以匹敌的好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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