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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长篇原创连载 那一片绚烂的云霞 第25章 夹缝求生 [打印本页]

作者: 谢奇书    时间: 2018-11-13 11:02
标题: 长篇原创连载 那一片绚烂的云霞 第25章 夹缝求生
第25章 夹缝求生
门一响。
肖书记走了进来。
习惯于处理完自个儿公事,就到各科室走走瞧瞧的肖书记。
满面笑容。
“牛黄,在忙些什么呢?”
牛黄恭恭敬敬站起来。
“日常工作。”
“坐下、坐下,你忙自己的,我随便瞧瞧。”
肖书记走到埋头工作的小肖侧面,饶有兴趣的翻腾着墙上的本子。小肖站起来为他倒一杯开水,肖书记摆摆手:“别浪费,我不渴。”
翻腾一阵。
肖书记满意的表扬到。
“不错,事事记得仔细,有年月日有前因后果还有处理结果。”
他话锋一转。
“小肖,你一周下工区几次?”
“一次,有时二次,要看事情的急、缓。”
“牛黄你呢?”
“一样,不过,小肖下去,我就只好留下,总得有人守办公室。”“和房主任一起下去吗?”“嗯,有时一起,有时单独。”
房主任是柳卫东出事后,上级从外单位调来接替刘海职务的团支书和公司行政办副主任。
不过。
房主任好像对此没多大兴趣。
除了公事。
很少光顾办公室。
“小牛今年多大啦?”
肖书记坐下。
随口问到。
“到公司多久?”
“二十二啦,进公司四年多了。”
“哦!”
肖书记瞧瞧他,若有所思的说:“都说你多才多艺哩,好好干吧!哦,对啦,你是什么文化?”“高中”牛黄有些不好意思。
“不错嘛,下班回到家晚上做些什么呢?”
“看书,吹笛子,聊天睡觉呗!”
肖书记笑起来。
“不错!不错!生活嘛,就是这样。《红楼梦》看过吗?”
牛黄搔搔头。
“是不是就是《石头记》哟?我只看过《石头记》,因为我自己有一本。”
肖书记注意起来。
“你有一本《石头记》?竖排版的?”
牛黄点点头。
肖书记一拍自己膝盖:“你真有?借我看看行不?”牛黄吓一跳,回答:“当然可以,明天我就给您拿来。”
小肖笑道。
“瞧你那德性,不愿意借也可以,没事的。”
牛黄急眼了。
“谁说我不愿意借?肖书记要看,我当然要借。”
“肖书记要你命,你也给?”
小肖调侃道。
“你怕他,我可不怕他。”
“嘿,离题了,离题了。肖儿你说些什么?”肖书记瞪女儿一眼,往门外走去。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又转身对小肖道。
“哦,下了班,你到城里张叔叔那儿去一趟。
你姐星期天要回部队啦。
去把火车票拿回来。”
“星期天?”
小肖望望牛黄。
失望的问道。
“为什么非要星期天走哇?”肖书记奇怪的盯她一眼:“什么为什么?就是星期天嘛,张叔叔那儿只有星期天的火车票。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小肖迟缓地摇摇头。
肖书记对牛黄笑笑,离开了。
牛黄望望他的背影。
扬扬眉睫对小肖说。
“看不出你家老头子还喜欢文学?这年头,当官的喜欢这玩意儿的不多。”
“那是你看到眼的都是玩政治的。”
小肖不以为然。
“老头子以前还动笔呐,发过不少豆腐干文章,要不是文革,没准儿他就是个玩笔杆子的了。”牛黄想想,问:“他问我什么文化是什么意思?”
小肖奇怪的盯他一眼。
“你真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小肖欲擒故纵。
“公司不少科头连高中文化都不是哩。”
牛黄听懂了,想起几年前演出归来,小肖说柳书记要提拔自己一事,不禁笑起来。
“肖书记不会像柳书记一样,开空头支票吧?”小肖有些恼了,将一迭文件向他扔来,失口道:“去,当官有什么好?当了官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这下轮到牛黄吊起了眉毛。
像二个悬在他眉梢上大大的问号。
蓉容要走啦!
要上山下乡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蓉容高中毕业后在家里待了几年。
蓉容妈四处活动无果。
最终托熟人在离本市不远的农村郊区,替蓉容安排了一个生产队。
蓉容到派出所下户口那天,是牛黄托小肖守着办公室陪她一块去的。跨进派出所熟悉的大门,牛黄感叹不已。
几年不见啦。
房子还是那些房子。
树荫还是那片树荫。
后面的厕所已斑驳陆离。
露出了白灰层里的点点红砖。
厕所边的树枝繁叶茂。
正在向晚的风中默默而轻轻摇曳……
想起冯维维的尖叫,黄五从枝丫上惶恐跳下逃跑的背影,牛黄对蓉容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对过去有的事情会记得那么清楚?你知道么?”
“那是你太多情善感!生活如流水,流过去,就不回头,人啦,就一天天老去。”
牛黄听出了蓉容的哽咽。
蓉容拿着已被派出所注销的一页户口。
幽幽道。
“这么薄薄轻轻的一页片?
就是我十八岁前的全部生活。
牛黄,我再也不是这城市的人啦!
我被这个城市抛弃啦!”
那晶莹剔透的泪花再也忍不住,缓缓地迸出了蓉容红红的眼眶。
牛黄真想把可怜的蓉容抱在怀里,可他不能。与蓉容相识以来,二人从没越过那条界线,甚至连过于亲昵或亲密的话都没说过……
牛黄安慰她。
“就在郊区嘛,不远的,通信也只是一二天罢。”
牛黄抬起眼望着房顶上灰蒙蒙的天空。
喃喃痛苦道。
“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呀?
为什么非要把城里的人弄到乡下去呀?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城里人犯了什么罪孽?非要把人往农村赶?”
有人大咧咧的拍他一掌,是杜所长杜杀。
杜杀也老啦,时间的消蚀可真厉害,昔日威风凛凛的杜杀,现在眯缝着眼和蔼可亲多啦。“是你小子?干啥来?长高了么。”
“陪邻里办事。
杜所长,您好!
身体还是那么硬朗。”
“哦,这不是老房夏医生那三丫头吗?怎么,下户口到农村呀?”
蓉容红着眼睛转过身去,没理他。
“唉,下吧下吧,城里的年轻人都走啦,都走啦!”
“杜所长,为什么非要把城里的人往乡下赶呐?”
牛黄忍不住问到:“您是所长,消息灵哩。”“下啦,我前年就退啦,现在是留用人员啦”杜杀长吁口气,慢腾腾的摇着头。
“消息灵?
唉!
有人发了疯哩。
这样下去。
革命江山才万年红嘛!”
他在牛黄肩膀再重重的拍几下。
“小子,工作还顺吧?”“还顺,托您福。”想起当时杜杀及时将自己和周三从收容所召回来工作情景,牛黄真诚的说:“谢谢你哟,杜所长。”
“谢我什么?对啦,和你一块的那个周三呢?”
“在同一个单位,不过他比我混得好,当官啦。”
杜杀若有所失的点点头。
忽地想起了什么。
拉着牛黄说道。
“哦。你们老房那个陈芳陈二妹,还记得吧?
就是你和周三在收容所放跑的那个陈二妹呀。”
牛黄说:“当然记得,怎么了?”“死啦,去年春节大搜捕,跳车时被乱枪打死啦。你们不知道吧?”牛黄站住了,眼前浮起陈芳陈二妹美丽而成熟的脸庞和她哼的那首歌……
“听说陈二妹死的时候,有个半大小子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
说什么也不松手。
拎着把雪亮的短刀与公安对峙……”
杜杀还在唠唠叨叨。
牛黄却晃了几晃。
差点跌倒。
脸色惨白扶着墙壁。
蓉容吓坏了,拉住他胳臂,连声问:“牛黄,你怎么啦?怎么啦?莫吓我哟!”牛黄摇摇头,难受得想哭。
不用说。
那半大小子。
一定是陶狗娃!
啊,死啦,都死啦?
牛黄眼前浮起陶狗娃紧抱着他的二妹,那双黑晶晶欲哭无泪的眼睛……
“小子,别太激动啦。”耳旁响起杜杀冷冷的声音:“像你这样活在这个世上,只有郁闷死一条路;想开些吧,这就是生活!啊?这就是生活啊!
唉!
唉哟!
我的风湿痛又犯啦。
我不陪你啦。
牛黄,我要回屋吃药去啦。”
踢踢达达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牛黄有些憎恶的望望杜杀消逝在黑洞洞房门后的背影:要是不碰见他,自己就不会得知陈二妹和陶狗娃的死讯;也许,心里就没有这么难过。
晚上,牛黄见到周三。
周三吃一惊。
“你怎么啦?杀气腾腾的。”
牛黄一下迸出了眼泪。
“陈芳陈二妹和陶狗娃都死啦。”
周三惊恐道。
“都死啦?你怎么知道的?”
牛黄把下午的事讲了一遍,周三沉默了。
半晌,周三揉揉自己眼睛,幽幽道:“愿她俩在天之魂安息吧,我们生活在一个殘酷的时代,唉,多久才能结束呀?”
“嘿!
你二个又在这里?”
是陈三大咧咧的声音。
牛黄忙揩去泪花。
与周三对视一眼。
相约,永远把这个消息埋在心底,不告诉任何人。
“有事没有?”
周三瞟瞟陈三:“又干啥?”“喝酒”陈三凑近二人,轻轻说:“干了单私活,找了点外水,走!我请客。”
“就我们三人?”
周三淡淡道。
“多没趣哟。”
陈三便大方的一挥手。
“带上,只要你约得出来。还有牛黄,你也约上吧,一块去,我请客!”
周三便曲起小指姆,“咝”一声长哨,划破老房暮色中的忙碌。
片刻,黄家虚掩着房门边,二丫头鬼鬼祟祟的露出了半个身子,不防黄父在身后一声猛喝:“饭都还没吃完,急急忙忙的到哪?”
二丫头就急忙缩回身子。
“我跟妈说了的,到同学家去。”
听见黄母回答。
“对呀,二丫头下午就跟我说好的。
老头子你不好好吃饭,一天疑神疑鬼的干嘛?去吧,二丫头,别玩得太晚,让你爸担心。”
“呃!”二丫头感激的脆生生答一声,溜了出来,也不瞧楼梯边的牛黄周三和陈三,向楼下跑去。牛黄下意识回头望望,蓉容正在门楣里看着他哩。
他咳嗽地声。
向楼下挤挤眼睛。
蓉容会意的点点头。
锁上门低头向楼下走去。
碰巧老妈从屋里出来。
疑惑的瞧瞧独身下楼的蓉容。
再瞅瞅佯装正和周三陈三吹牛聊天的牛黄。
没做声地走向厨房。
老妈身影刚在厨房门后消逝,三人一起飞跑下楼,转眼间,没了踪迹。
蓉容和二丫头正站在底楼的阴影里等着,陈三跑在最前面,牛黄周三则分别牵起蓉容和二丫头的手,紧随之跑了出去。
不防老妈正俯身在厨房窗口盯梢。
眼见得几个人影跑出。
看不清楚却估计是牛黄和蓉容。
一急。
便压着嗓门儿喊道。
“牛黄,你这个死鬼,把人家引到哪里去?”
因为怕邻里们听见,声音轻轻的。牛黄听见却没抬头,知道夜色中老妈看不清楚;便只顾与蓉容嘻嘻哈哈地笑着手拉手,跑出了那条煤渣小路。
第二天上班。
牛黄把用毛著红封壳包裹着的《石头记》交给了小肖。
小肖接过。
往桌子上一扔。
埋头忙自个儿的。
将高高兴兴的牛黄扔在一边。
牛黄瞧瞧她,没错,小肖撬起嘴巴正在生气哩!
他讨好的笑笑。
“哟,又被肖书记刮了胡子?”
肖书记待自己女儿严厉,在公司是出了名的。各种文档文案上,一个错别字或忘记了的年月日也不放过,常常当着房主任和牛黄的面,把小肖刮得一塌糊涂,下不了台……
“谁被刮啦?你看见的呀?狗管闲事宽。”
牛黄被闷头一棍,只好住嘴不吱声了。
中午。
一般都是小肖“顺路”帮牛黄在伙食团打饭。
可今天中午呢?
小肖自个儿打饭来,埋在桌上吃着,也不瞧牛黄一眼。
闻着小肖盅盅里飘来的饭菜香。
肚子咕咕直叫唤的牛黄,只好灰溜溜的拎起自个儿的瓷盅,屁颠屁颠的打饭去啦。
隔得老远,就听见王妈在厨房的小窗口后面叫:“快点,快点,牛办事员,就等你一个人啦,真是忙得连饭都忘了吃,大家都像你这样忘我工作,共产主义早就实现啦。”
柳书记出事后,被公安一绳子捆进了大牢。
而王妈呢?
披头散发跺脚捶胸。
鼻涕眼泪的又是揭发又是申诉又是保证。
公司的革命群众便原谅了她。
继续留在公司厨房煮饭。
王妈自此倒是收敛了许多。
可高嗓大门儿的却总也改不了。
王妈也老啦,忙忙碌碌过后,总等牛黄不来,便眯缝着眼坐在小窗口后养神。一会儿睁开眼睛,恰看见牛黄吊儿郎当的拎着瓷盅来了。
当下接过牛黄手中的盅盅。
殷勤的忙着。
边忙边关心的问道。
“我说嘛,原先都是小肖帮你打饭,今天怎么啦,你们二个吵嘴啦?”
牛黄恼怒的瞪瞪她。
“吵什么嘴?你担什么心?”
“好好、好,算我乱说。给,三两饭票,三毛钱的菜,一荤一素一汤,端好哟。”
接过牛黄递进的饭菜票,王妈转身对胖师傅嚷到:“胖子,关门罗。今天炒点蒜头回锅肉来吃,潮死啦;把昨天剩的那点鸡汤热起下饭。”
“要得,要得的。”
快下班时。
小肖稳不住了。
就直接沉着脸问。
“昨下午到哪儿去了?”
牛黄莫明其妙。
“不是给你说了吗?有事。”
小肖呯地把杯子桌子上一蹲:“和谁有事?”“一个邻里”,“我知道是邻里,男的还是女的?”“女、的。”
牛黄有点吞吞吐吐。
他总算知道了小肖为什么不高兴?
他感到奇怪,小肖是怎么知道的?
这时,小肖往桌子上一扑,哭了起来。
嘴里骂着牛黄是白眼狼和忘恩负义的公狗……
牛黄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随之有些愤然:这算什么?小肖凭什么骂自己?又没有和她挑明关系,彼此有好感罢啦;若要把她与蓉容比,蓉容比她强多啦,但小肖也不错呀……
牛黄有些迷糊。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
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
晚上。
闷闷不乐的牛黄把这事儿给周三讲了。
周三搔搔头皮。
也感觉此事难办。
事情明摆着:小肖喜欢牛黄,而爱情是绝对自私的,不充许牛黄为另一个年轻女性办事,小肖没有错。但蓉容呢?
一起几年。
感情更深。
虽说眼下没挑明。
这还不是秃子头上的癞巴---明摆着的。
“这下糟糕啦,小肖是肖书记女儿,弄不好要坏事哩!”
周三担忧道。
“眼见得你快要提干转干,这样一来,岂不全泡了汤?”靠自己砸坏自己左胳膊肘儿的周三,当了快二年的中干,对提干转干之事比牛黄精明和直觉。
“她是她!
肖书记是肖书记!
只要我自己工作认真,积极上进,不出错,未必肖书记会乱整?”
牛黄理直气壮。
周三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单纯罗,好单纯哟,岂不闻官官相护,父女相通?瞧吧,有你的好果子吃?”
星期天。
大包小包满面戚容的蓉容,在牛黄周三陈三和丫头姐妹的护送下,踏上了去郊区的公共汽车。因为是单个自己联系的生产队,故没有欢送的人群、鲜花和掌声。
只有老房的朋友们簇拥着。
一直送到市外的终点站。
才依依不舍的与蓉容挥手告别。
望着蓉容独自拎着沉重的包裹挤上了去农村的班车。
牛黄一瞬间明白了自己深爱着蓉容。
他知道该怎样对待小肖了。
工作中,也更加小心谨慎。
不久,房主任指示小肖起草红头文件。文件最终拟好肖书记签了字,指示按照公司规定,发至基层工区一级。
一纸《关于区房产公司牛黄白健康等同志转干提干的通知》红头文件,就使牛黄成为了公司的正式干部----公司行政办副主任。
在原副主任房舍同志外出学习期间,负责公司行政办工作。
直接对党支部负责。
提了干。
工资随之提高。
还外加隐性补贴。
现在,二十二岁的牛黄副主任,每月总计可领工资人民币现金38.8毛啦!
牛黄喜忧参半。
喜的是:当了中干,迎来送往,上传下达,拟稿弄文,外出开会,召集会议,检查督促……接触面广,眼界大开,牛黄感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忧的是。
对自己的顶头上司和心仪的男友。
小肖根本就没把牛黄当副主任看待。
人前。
小肖对牛黄恭恭敬敬。
牛黄布置的事情跑得团团转。
人后,对牛黄不理不睬,间或还对牛黄喝斥声声。中午打饭,二个各打各的,谈笑风生,令眼尖而好事的王妈,也纳闷地横竖看不出个究竟。
倒是肖书记到行政办公室来得少了。
一遇相关事项。
就打电话请牛副主任到党支部告之或商量。
而房主任,则以学习名义调到了市外一家军工企业。
事情是明摆着。
就看牛黄自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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