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悼念祖母

素兰

素兰，是我奶奶的名字，和许许多多出生在20世纪40年代的人一样，年少时，经历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土地改革以及大跃进，当然，这些轰轰烈烈的事情，当时的奶奶只是旁观者或是承受者。

奶奶的过去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明确知道的是她19岁的时候嫁给了我爷爷，20岁的时候有了我父亲，22岁的时候有了我姑姑，26岁的时候有了我小叔，45岁的时候有了我。

和许许多多被姥姥带大的孩子们不同，我是从小被奶奶带大的，所以，我对奶奶有着特别的依恋，我童年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和奶奶有关。

我想说的是奶奶和我的故事。

我第一次与奶奶见面，大概就是出生的时候吧，妈妈说，我从出生的医院回家，是奶奶把我抱回去的。后来听奶奶说，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奶奶抱着我等待回村子里的车，还在襁褓里的我被冻得不停地蠕动，奶奶怕把我冻坏了，就抱着我站在卖烤地瓜的炉子旁，烤火取暖，我才渐渐的停止挣扎。

幼年的记忆总是零星的碎片，那时关于奶奶的记忆并不多，依稀记得，刚搬到城市不久的我，在冬天雪地里，守着巷子口，在爷爷的看护下，蹦蹦大大的等着奶奶下班回来，等奶奶一回来，还没等奶奶挺稳自行车就飞一般的冲出去，一头扎进奶奶的怀里，同行的同事就会笑着说，素兰啊，你大孙儿又出来接你啦。奶奶会笑着应着是，然后温热的大手摸过我冻得通红的脸，让爷爷推着车，抱起衣着沉重的我，慢慢的在雪地里，向家走去。后来，奶奶跟我说，你都不知道，你小时候，有一次我下班，离老远就看见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小孩儿在咱家巷口站着，我还寻思呢，这谁家的孩子，这么冷的天，也没人看着，就这么在外边站着，这一走进了才发现，妈呀!这不是我孙子吗！你说你爷，也不会照顾个孩子，就一天，给你造劲成什么样了。现在想象一下奶奶形容的场景，可以猜到当时奶奶的表情是多么惊讶。

我三岁时，上了幼儿园，犯着和所有小朋友一样的通病，不爱去幼儿园。每次奶奶送我的时候，我都跟奶奶哭闹，就是不想去，奶奶就哄我，特别有耐心的哄我，温热的大手，一遍遍的擦干我脸上的泪，然后等我不哭不闹了，再送我去幼儿园。后来，奶奶跟我说，她送我到幼儿园，离别的时候总是走两步就回头看看我，看我站在门口，喊着奶奶下班一定来接我的时候，她总想就这样把我抱走，不去上幼儿园了。奶奶还说，她下班的时候，第一个往外冲，她同事就喊她，素兰啊，你干啥走那快啊。奶奶就回答道，我得赶紧接我孙子去。等奶奶到了幼儿园，趴在外边的窗台上，挨个小窗户瞅，要是看见我了，就朝我挥挥手，要是没看见我，奶奶就知道了，啊，这是让我儿媳妇接走了。

    四岁时，姑姑有了小孩儿，有的时候会带到奶奶家，从小专受独宠的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于是，就一遍遍的缠着奶奶，问奶奶第一喜欢谁，第二喜欢谁，当然，奶奶的回答是我，当时的我每当听到这个回答，都开心的不得了，然后搂着奶奶的脖子，对奶奶亲个不停。每当奶奶带着我和表妹出门的时候，总会有邻居打招呼得道，素兰啊，又带两个孙女儿出来玩啊！我总会纠正道，我是孙女儿，她是外孙女。奶奶会笑着说，都一样，都一样。

五岁时上了幼儿园中班，园区临近的地方是一片菜市场，奶奶接我放学的时候，我会拉着奶奶的手，问奶奶，带钱了没。奶奶要是说没带钱，我就会拉着奶奶带我在幼儿园里玩一会儿，有的时候是在玩滑梯，有的时候是让奶奶推我荡秋千，然后在夕阳快被黑夜淹没时，拉着奶奶温热的大手在市场的外侧走向回家的路；奶奶要是说带钱了我就拽着奶奶那双温热的手从市场里面穿过，让奶奶给我买好吃的。每次奶奶带我从市场里走的时候，总会有卖菜的店家跟奶奶打着招呼，喊道，素兰啊，又带着孙女儿逛市场啊，又给孙女儿买啥好吃的啦。奶奶笑着和店家打着招呼，拉着我的手，一步步的向家走。

六岁的时候又搬了家，新的幼儿园和新家就隔着一条马路，只要奶奶下了班，接我放学的一定是奶奶，而且总是在幼儿园的门口接我，从来没有在马路的另一边等我。后来，有个邻居看见我奶奶总在幼儿园门口接我，就问她，素兰啊，你咋总上门口接你孙女儿呢，在楼下多好啊，省的多走路了。奶奶拉着我的手，笑着道，我想早点看见我孙女儿。

七岁时，上了小学，小学的学校，离家很近，家在坡下，学校在坡上，即使不用过马路上学，奶奶也会接送我。那时的奶奶已经退了休，我家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奶奶打理。印象中，我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有香醇的粥，热乎的鸡蛋糕，中午回家都是热乎乎的饭菜，晚上也是丰富的大餐。我记得上学的第一次出操，正做的起劲，抬头一看家的方向，六楼的窗户探出一个黑黑的圆点，中午放学回家，刚一进门，奶奶就说，我看见你今天做操啦，我大孙儿做的真好。那时的情景，奶奶喜滋滋的笑容，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八岁时，是最淘的年纪，大祸不闯，小祸不断，作为九零后的我们，总被六零后的爸妈们用最原始的方法管束，那就是“棒子炖肉”。我那时出奇的顽劣，性格还倔强，就算因为淘气被打，也从来不服软，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被妈妈用掸子或是笤帚疙瘩打，刚开始还像英雄般的咬牙不出声，没过两下，就嚎啕大哭。只要奶奶听见了，就会来制止我妈。因为管教我的问题，妈妈跟奶奶吵过，妈妈说我管孩子不用您掺和。奶奶当时讪讪的也没说些什么，后来奶奶偷偷地对我说，你妈要是再打你，你就跑奶奶这屋来。然后，我再挨打，我就噌的一下跑奶奶那屋去，妈妈即使追过来，因为有奶奶的阻拦，挨打的机率就减少了。

九岁时，爷爷也退休了，爷爷白天没事做，在外边摆摊卖烟，节假日的时候，奶奶就会拉着我去给爷爷送饭，然后看我在外边撒欢的玩儿。等爷爷吃完了饭，奶奶就牵着我的手回家，要是没有别的事，奶奶会坐在楼下，看着我和楼下的小朋友们玩，边摘着芸豆，边跟邻居聊聊天，唠唠家常，然后等到了饭点，奶奶就拿起了板凳，喊我回来，在拉着我的手，慢慢的上楼。那时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爱臭美，一天要让奶奶梳好几次头，梳的不满意就哭，奶奶脾气好，从来也不说什么，就一遍一遍的梳，直到我满意为止，于是，一直到我自己会梳头发之前，基本上都是奶奶在给我扎头发。

十岁时，在学校听同学讲了一个恐怖的故事，故事内容记得不太真切了，大概的内容是四楼会出现一双神出鬼没的恐怖鬼手，会悄无声息的把出现在它身边的人全部抓走，当时虽然怕的不行，但我是爱逞强的个性，即使害怕了也不说，更不可能让人下楼接我，于是，每当放学回家的时候，从上二楼开始，我就扯着嗓子喊奶~奶奶~奶奶快开门！奶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抵知道我是害怕的，于是早早的就把门打开，听见我喊就回应，我喊一声她就回应一声，这个习惯，一直到奶奶搬走才改过来。

十一岁的时候，奶奶搬了家，不跟我们住在一起，寒暑假的时候我去奶奶家长住，奶奶总给我做些好吃的，像香软的炸丸子、脆香的煎刀鱼、好吃的鸡蛋饼、白面的发糕、甜酥的糖饼，软软的糖馒头，香甜的豆沙包，香香的肉春卷……然后奶奶知道我爱吃老叔做的鸡排，特意让老叔教她，然后做给我吃，于是每年的寒暑假，我多少会长些肉。

十三岁的时候， 我上学的地方离奶奶家近，于是，我每天中午就又能吃到奶奶做的饭菜，那时比我小十岁的堂妹跟奶奶住在一起，三岁的小屁孩儿么，什么都不懂，但每当看到她拿小拳头打奶奶的时候，我总会生气的打她，然后奶奶就说我跟小孩儿生什么气，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生气了，抬腿就走，奶奶怎么喊也不理。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真幼稚。

十四岁，初中二年级，奶奶总怕我上下学的路上会饿到，于是每个星期会给我二十元，留给我的零花钱，再加上妈妈每天给我的五元钱，我每个星期差不多有五、六十元的零花钱，那时的那笔钱数，对与正在读初中的我来说，已经很多了，于是就养成了乱花钱的习惯。妈妈为了改正我乱花钱的习惯，就把每天给我的五元钱省掉了，一向在同学面前大方的我，突然变得拮据了，为了不露怯，我选择了偷钱……当然，外边的钱我不敢偷，妈妈的钱我不敢偷，于是，就偷奶奶的钱，趁中午吃完饭，奶奶洗碗的时候，我偷偷的把奶奶兜里的钱偷走，掩耳盗铃的我一直以为奶奶不知道，直到有一天。那天的中午，我偷偷拿走了放在奶奶柜子上的两百元钱，然后早早的就上学走了，然后在小卖店的门口，在同学羡慕的目光中，花掉了手里的一百元钱，正在沾沾自喜，就看见姑姑走了来，当时我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刚要离开，姑姑喊住了，把我叫到了一边，说她放在奶奶柜子上的前不见了，问我是不是我拿的，我死咬着嘴不承认，姑姑就说，奶奶一直知道我拿钱，但一直没告诉我爸妈，总怕我屈着，我要是在这么偷偷拿奶奶的钱，我姑就要告诉我爸妈了。我思前想后，最终还是把钱交给了姑姑，第二天去奶奶家时，我还有点抹不开面，奶奶看我不好意思就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跟你爸你妈说的，但你以后一定要记得，钱不够花了跟奶奶说，奶奶给你，但你不许再偷钱了。我听了大受感动，就跟奶奶再三保证，以后再也不偷钱了。

十六岁的时候上了高中，念书的地方离奶奶家远，于是中午就不去奶奶家吃饭了，那时的高中有二晚，八点才下课，奶奶怕我饿着，就有原来的每个星期二十元，涨到了四十元，并且跟我说，不够一定要跟她说，别委屈了自己。那时的课多，时间少，只能一星期去一次奶奶家，碰上了周日有课，奶奶家就去不了了，结果等下一个周末刚刚到来，奶奶就会给我打电话，问我大孙是不是生气了，怎么不来看奶奶等等……于是至少我也是隔一个星期去一次，每个星期打一个电话。去的次数没以前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奶奶的膝盖变得爱疼了，上下楼没有以前灵活了；奶奶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爱肿了。

十八岁，高三，在一所三流的高中，混的一个比较好的成绩，人缘好，成绩好，于是，成为了一名预备党员。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奶奶的时候，奶奶在电话那边笑着说，好好，我家出了个党员，好好好。那一年，奶奶逢人便说，我孙女儿是党员。

十九岁上在本市上大学，离家和奶奶家都很近，每个星期都会去奶奶那儿，我一去那儿，开了门，就能看见奶奶坐在床上，或是织补，或是帮爷爷整理废品，看我进来了，停下手里的活计，笑眯眯朝我招招手，说大宝来啦，来跟奶坐坐，吃饭没？奶给做饭去。我要是说没吃，奶奶就会问我想吃什么，然后给我去做，我要是说吃了，奶奶就会再三确认我是不是真的吃了。奶奶的年级也越来越大了，我觉得奶奶做饭做的辛苦，就骗奶奶说，我吃了，或者我不饿，奶奶也就点点头，不再说些什么，然后就这样过了好久，有一次奶奶在和别人唠嗑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奶奶说，大孙儿每次不在这儿吃饭时，我的心可不得劲了。我听到了，心里很难过，于是，再去的时候总是错开吃饭的时间，在奶奶家陪奶奶待一会儿就走。
    二十岁，周五下课，直接去了奶奶家，看着奶奶在含糖，我就顺嘴说了一句，奶奶，少吃糖，要不血糖高，奶奶说她嘴苦，含点糖，解解苦。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想，当时若要重视起来，也不至于有后续的那些事儿。

二十一岁，大二的暑假，去了奶奶家，开门进屋，爷爷不说话，奶奶也不说话，爷爷气哄哄的走了，我问奶奶怎么了，奶奶说，你爷那个祖宗，把屋里造劲什么个样子，全是破烂，这屋一进来都让人家笑话，我一天跟他没整。我拍拍奶奶的收说，没事，我说说我爷，等我爸的房子下来了，就咱娘俩住，谁也不带谁，奶奶笑了。

二十三岁，大三的寒假，我去锦州接外出走亲戚的奶奶，奶奶的老妹妹在锦州，老姨奶身体不好，奶奶总是放不下她，从老姨奶那儿走的时候，奶奶哭了，奶奶说，也许，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了。我挽着奶奶的胳膊，笑着说，谁说的，等大孙儿毕了业，找了工作，贷款买车，奶奶想上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奶奶笑着点点头，连声说好。奶奶的笑容很开心。

二十四岁，大学毕业，忙着各种各样的考试，去参加各种各样的面试，变得很少去奶奶家了。偶尔去那儿，也是坐一会儿就走，记得有一天去那儿，奶奶说她肚子疼，最近总拉肚子。我说要带她去医院检查，她总是嫌折腾 ，不愿意前去，我也觉得拉肚子很正常，就没强求她去。

2014年9月14日，我从沈阳考试回来的当天下午，姑姑打来电话，说她带奶奶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让奶奶去医院打点滴，让我有时间带奶奶去，我应了下来。

15日，看着做脉冲、水疗、打点滴的奶奶，觉得很心疼，只盼着奶奶赶快好起来。

16日，姑父陪着我和奶奶来医院，姑父来换医保卡，换完之后把陪着奶奶打点滴的我叫了出来，给我看奶奶的片子，奶奶的肝部有肿瘤，傻乎乎的我单纯的以为动个刀摘除了就好了，便也没当回事。

20日，爷爷带着奶奶去沈阳做检查。

22日，沈阳同姓的大伯给爸爸打来了电话， 爸爸接到电话时，说出来的“别告诉”、“好好的度过这几个月”、“想吃啥吃点啥”、“化疗、不能开刀”的几个词时我眼泪瞬间就跌了下来，蹲坐在一旁，无力的掉着眼泪。爸爸一边打电话一边蹲在地上抽烟，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那一天，全家都笼罩在悲伤中。

24日，奶奶从沈阳回来，见到奶奶的瞬间，心情很复杂，想哭又不敢，我捏紧了双手，笑着对奶奶说，我想你了，你想我没~然后伸出手，拥抱着奶奶，奶奶轻轻的拍着我的背，说，想了。老叔得知奶奶回来的消息，来到了我家，紧紧握着奶奶的手，眼睛都红了，我笑着拉起了老叔，说老叔我带你看看我折的花。带着老叔来到我的房间，老叔的眼泪就在关门的瞬间掉了下来。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看见老叔哭，我说，老叔，别上火，没事的。老叔说，我不哭，嗯，没事。那天上午，就我和奶奶在家，吃中午饭之前，奶奶对着看着电脑的我说，奶从你家去医院的那天，我站在门口看着这屋，我就合计，我要是死了，就在也来不了了。说着奶奶的眼睛就红了，听奶奶说完这句话，我心理的那根弦真的差点就绷折了，我硬生生的挤出笑容抱着奶奶说，别瞎说，我奶都快好了，我奶还要长命百岁呢。那一次，是我真正意义上理解了什么叫做强颜欢笑。
    25日，早上起来，我就对奶奶说，奶，我好久都没跟你住一床了呢。奶奶说可不是咋的，你昨晚没休息好吧。我说，没有，睡的很好，跟奶奶谁怎么会不好呢。奶奶又说，毕业了还有没有跟同学联系？我说，他又啊， 怎么了？奶奶说，有没有男同学追啊。我说那有啊，早呢。奶奶说，赶紧给奶找个孙女婿回来吧，要不奶怕看不到那天了。我顿了顿说，怎么会，奶奶还要带重孙子呢。奶奶什么都没说，笑了。
    26日，奶奶被姑姑接到了她家，从那天起，我基本隔一天去一次，奶奶一开始还是比较好的，除了坏肚子，没什么异常，可不知何时起，开始呕吐，本来就什么都吃不下，又拉肚子，吐出来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奶奶每况愈下的身体，心疼的无言表达。
    10月23日，我开始上班了，白天上过班，晚上就过去，奶奶说，你明天别来了。我一愣，怎么了，奶奶说你还要上班，太幸苦了。我说没事的，不累，看奶奶就什么疲劳都没有了。奶奶笑了。
    11月里，陆陆续续得来了一些亲戚看奶奶，说实话，我不喜他们来，因为奶奶喜静，不愿受人打扰。
    12月，奶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不能下地走路，她对我堂妹说，你去给奶买安眠药，你小，买了不犯法，奶吃了睡过去了就解脱了。我听了真是又累又怕。奶奶有割过腕，那伤口，在她离开时还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2015年1月1日那天，奶奶还能说话，还能问我我妈呢，我姑呢。
    1月3日奶奶住了院，3日晚上奶奶还能知道我是谁，还有反映。
    1月5日晚，我对奶奶说我回去了的时候，奶奶一点反映都没有。
    1月6日，我刚起来，想着收拾收拾就去看奶奶，结果门铃就行了，我接了起来，就听里边喊，才璐啊，你快点吧，你奶没了，在殡仪馆呢，赶紧去吧。我当时就慌，我告诉自己冷静，打电话给爸爸，爸爸说他现在已经在殡仪馆了，让我别着急。然后妈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一些东西，我拿着东西打车去了殡仪馆，进了门抱着姑姑就哭了起来。有人说奶奶在仪容室整理遗容呢，我扶着姑姑进了去。
   窄窄的蓝色烫绒盒子里放的是被黄色布包裹的奶奶，摸起来身体还是那么的温热，就像睡着了一样。遗容师整理好了奶奶的遗容，让爸爸和叔叔把奶奶放进了玻璃棺材里。我坐在棺材边，傻傻的望着奶奶，想起以前的种种，泪如决堤。那天晚上，我做了梦，梦见爸爸把奶奶从冰棺中抱了出来，爸爸让我接过奶奶，他说要帮奶奶整理一下冰棺，我接过了奶奶，奶奶的面容，就像睡着了，我抱着奶奶问我爸，我说，爸，我奶咋这么瘦，身体怎么这么僵。停棺停了三天，爷爷哭了三天，像个孩子一样，呆呆的坐在哪里，不知触动了什么思绪，爷爷会莫名的哭了出来，期间来了爷爷奶奶熟知的人，爷爷哭得更为激动，爸爸肿胀着眼，接待着来往的客人，姑姑坐在一角，轻轻的呜咽，老叔不停地走着圈，会到奶奶的棺旁，看看着看着就流了泪，然后再走圈。我则拿着一个塑料凳，就坐在冰棺的左侧，看着奶奶的面容，不停地掉眼泪。

1月8日，奶奶火化，一别永天涯。出殡前，开了冰棺，我摸了摸奶奶的脸，冰凉温软，捏了捏奶奶的手，冰冷干枯，这是最后一次触碰了。
    1月9日，来到了奶奶家楼下，想上楼又不敢上，好不容易上了楼，在门口酝酿了半天，告诉自己不能哭，一哭，爷爷哭，全家哭，敲了门，开门的瞬间， 我仿佛还能听到奶奶对我说，大宝来啦~可是，音还在耳畔，影却消散。
   奶奶走了将近两年了，我梦见奶奶的次数不超过六次，印象中最深刻的两次，一次是奶奶刚走的那天，另一次是前些天的晚上。那晚我梦见我刚一进爷爷家的大门，我叔就对我说，你看谁回来了。他说完我朝桌子旁看去，背坐在桌旁的人侧头向我看来，竟是奶奶，我抱着奶奶，狠狠地哭，哭着哭着我醒了，我发现，是个梦，然后接着翻身睡去，没想到这次是梦见的奶奶要离开爷爷家，我拉着奶奶的手，我说，奶奶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再也看不见你了，奶奶非要离开，我一着急，醒了。醒来后，我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我想，奶奶是知道我想她了吧，就回来看看我，看我过得还不错，就又回去了吧。
   其实，我还有好多话没跟奶奶说呢，奶，我还想买房子跟你住呢；奶，我还要开车带你去看我姨奶呢；奶，我结婚你还要上台讲话呢；奶，我还要你带重孙子呢；奶，我还没说完呢……
   再也钻不了奶奶的怀抱了，再也吃不到奶奶做的饭了，再也没有奶奶做的小被了，再也没有奶奶缝补的衣服了，再也闻不到奶奶身上的香味了，再也听不到奶奶的声音了，再也看不到奶奶了。

奶奶，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