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

　　届时我刚刚毕业，独自一个人租房。附近有一条河，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和几个夜跑的人擦肩而过。租的房间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很少，所以显得空空荡荡的。偶尔朋友过来玩，就在冰箱里存上几罐啤酒。但是独处的时候从来不喝，倒不是酒精过敏什么的，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单位里的应酬也几乎不去，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过着类似隐居的日子。
　　有一天晚上，我和往常一样下班回家。走到河边的时候发现河里有条浮出水面的鱼，我看见它的时候它也正好看着我。我有些诧异，因为它有一半身子都在水面之外，脸上还挂着奇怪的表情。
　　“喂？”它突然开口，很自然的说。“有啤酒么？”
　　我摇摇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居然还有喜欢喝酒的鱼么？
　　“那明天帮我带过来。”不等我回答，它就钻到水里消失不见了。
　　我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这件事情。第二天下班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到超市买了一罐啤酒带过去。
　　我以为昨天多半是错觉，但它居然在那里等着我。
　  可是，拿着啤酒我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毕竟在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我还没有见过鱼是怎么喝啤酒的。
　　“倒下来就行了。”它倒是一点不客气。
　　我依言照做，淡黄色的液体融入到水里。可惜它潜到了水里，看不到是怎么喝的。不一会儿，它又从水里出来，几枚湿漉漉的硬币连着水珠被甩到我手上。
　　“明天也谢谢你了。”和昨天一样，说完它又消失在了水里。
　　我数了数，硬币的数量正好是今天和明天的酒钱。觉得有些好笑，还真是条有原则的鱼。
　　第三天，我顺手也给自己买了酒。就这样，一人一鱼在河边喝起了啤酒。之后，这似乎成了一个习惯，下班之后到超市买上两瓶啤酒，靠着栏杆和它喝上一罐。我也试着了解他，和它搭话，问它是从哪里来的？和多少人喝过酒？它告诉我它是从很远的一条大河里游来的，至于那条河叫什么它也不知道。偶尔会有几个醉汉请它喝酒，但是往往第二天他们就把它忘记了，像是一个荒诞的梦。它只好接着游，到下一个城市。
　　“我看上去像醉汉么？”
　　“不像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请你喝酒？”
　　“我就是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居然看到它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喝醉了。
　　我们每天只喝一罐啤酒，有的时候我想多买了一瓶，它就用尾巴把水拍到我的脸上。朋友说我变得开朗了，同事对我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托它的服我也渐渐混的不错了。但是他们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下班之后一定要回家。我要去请一条鱼喝酒，说出来他们会觉得我疯了吧。
　　我们俩隔着栏杆聊天，无所不聊，无所不言。对它我从来没说过慌，因为它是一条鱼。我猜它也没对我说谎，因为我不是鱼。在尝试了我带来的零食之后，它也开始试图了解我的世界。我跟它讲的事情常常让它觉得困惑，不过丝毫不影响它的兴致。这我理解，我也难以想象在水下的生活。我们之间的话题像是不会枯竭一样，我从家里拿来吉他弹给它听，老实说弹的不怎么样。它也把河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拿到岸上，我们一起猜测为什么会被扔掉，戒指什么的，应该对于主人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
　　回家的时间变得规律，冰箱里也开始存放除了啤酒之外的东西，我尝试自己做菜，用饭盒端出来和它一起吃。父母来看我的时候，也对我现在的状态十分满意，除了希望我尽快谈恋爱之外。我跟它说起这件事情，两个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我从旁边的草丛里拿出一个鱼缸。
　　“跟我回家吧。”
　　它好像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摇摇尾巴，水被拍到我的脸上。“你知道的，你应该去好好谈场恋爱。”
　　“可是...”
　　“再见。”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它突然打断我，转身游进了水里消失在我的视线。“不要逃避”我好像听到它这么说。
　　我靠着栏杆站了一会儿，把鱼缸丢到了河里。没有想象中失落，我大概有些明白了，那个被扔掉的戒指。第二天，我提着啤酒直接回了家。我知道，它确实游走了，去了下一个城市。
　　我还是不喜欢喝啤酒，但是每天下班我都会喝一罐，只喝一罐。我换了工作搬了家，不只是因为新公司待遇更好，也因为周围没有河。过了几个月我谈恋爱了，和一个很可爱的姑娘。我在家里养了一条鱼，但是不会说话，也不喝酒。
　　求婚的时候，姑娘问我为什么喜欢她？
　　“我就是知道。”
　　我微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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