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就散了

       我过生日的那一天下午，正和朋友们一起吃饭，
不经意间看了一眼一个下午都没有关注的手机微信，
看到仔仔的主人发的语音：她说：大姐，你的狗今天
没了。她一直生病，今天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语音，心里划过惊愕，像一
根针通透的扎过心尖。但很奇怪没有眼泪，一滴都没
有。
          我以为她的病早就好了。
       上次告别时，我是以决绝的态度对待她的呜咽。
       上上次时，她呆在我的车子旁边等待我带她回家
。我把她拴在了她新家我为她买的铁笼子旁边。
        上上次.....
      她选择在我的生日这天离世。是以这种决绝的方
式让我一辈子记住她。
       事实是，她做到了。
       我想为她写点什么，那些点点滴滴开心快乐的
日子。虽然有视频，但哪里能记得那么全面！我怕我
有一天老了，记忆模糊了，只要看到这篇文章，我仍
然怦然心动，为曾经彼此拥有过对方的岁月。
         350天？还是349天？还是348天？这是仔仔在这
人世间的日子。曾经以为她的生命可以是3500天，
或者更多天。我想到这么多的日子，这么多的不便，
出差离家，住在楼上等等。我选择放弃她，把她送到
农村去看家护院。
         我可以在想念她时开车去百里之外看看她，给
她带些狗粮，火腿肠，大骨头。我以为这就是我最大
的善了，我以为这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好了。
        如果，我知道她的生命只有350天。如果可以重
来一次，我一定选择和她在一起，不离不弃。
        我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眼泪，因为我为自己的虚伪
只剩下羞愧！甚至，我连对不起这三个字都无法启齿。
         我去镇子里的一家酒店里吃饭，大院里面有4只
狗狗，都是宠物狗。我正逗它们玩，年轻的老板娘对
我说，都是我收养的，有一柯基是朋友出国没办法带
走，留在这里了，说，如果你愿意可以选一只带走吧。
       我说:狗狗大了，不好再领养了。
       那个老板娘说，后院还有一窝小狗，刚生不久的，
你愿意帮忙领养一只吧。她们的妈妈是只流浪狗。
       在后院的胡乱堆放的木头下面，狗妈妈冲着走
近的我们凶猛的叫着！老板娘走进去，轻声细语劝
她离开她的孩子到另一边去，狗妈妈整个身子趴地
上耍赖不肯离开她的孩子，我第一次看到一位狗狗
母亲用这种无奈又悲伤的神情来表达她内心的恐惧
和不舍。那一刻我决定抱走一只为她养着。我的朋友
进到木板下面选了一只白色的。然后递到我手里，
小小的一团，瑟瑟发抖。我往车上走，狗妈妈跟上来，
我担心她会因抢她的孩子而上来咬伤我，所以我回
头对她说:你自己养不活这么多孩子，放心吧，我替
你养一只你的宝贝！
         狗妈妈一声不吭的在距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停
下来，抬头看着我，看着她的孩子，我不知道她在
想什么:高兴？悲伤？亦或者都有？可是，谁会在意
一只狗狗的感受呢？
      我满怀的欢喜都在怀里的这只小肉球身上。
彼时，她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我不好问她出生的日子，因为我怕那老板娘
笑话我矫情。26号，阳光正好！我们相遇！
      从前，有很多时候，我激进地嘲笑讽刺那些养
狗的女人们，她们给狗狗穿衣打扮，洗澡买狗粮
零食，每天带着狗在小区里散步，觉得对待自己
的爹妈孩子都没有如此吧？
      这次临到自己这样发疯了:我亟不可待的进了
超市，从拿到奶瓶，婴儿奶粉，到钙奶饼干，前后
没有用5分钟的时间，在奶粉货架前，那个厂家直
销的售货员正要喋喋不休的给我推荐她们家的奶
粉，我对她笑笑拿了就走，以防止她问我给几个月
的婴儿买而带来尴尬。
         我看婴儿奶嘴口儿很小，这个小肉球吸的很
难受我把剪刀消毒把口剪大，谁知一下子吸猛了
，差点没有呛死她！
        为了防止她晚上找她妈妈，我把她洗干净喂
饱了用纸壳箱放在我的床上，谁知，一个晚上，她
不吵不闹，睡的象个小猪崽子一样香甜。第二天早
上临出门，我把自己蓝色空调衫的一只袖子剪下来，
把她塞进去，放在车子工作台的凹槽里，不大不小，
正好是色彩鲜艳的一团肉球球，白色的胎毛，粉色
的鼻子，粉色的耳朵，努力只能睁开内眼角的小眼
睛，粉色透明的四只小蹄子，真是丑的可爱的样子，
我给她了一个名字:仔仔。
       仔仔回家的第二天，她穿着空调衫和我一起出
差到青岛参加会议。一个下午，朋友下去车上看了
一次，看她熟睡的象只小猪仔子，朋友把她抱下车
放在停车场的水泥地上，很快，她就从懵懂中醒来，
然后哗哗的撒了一波，抱上车，仍然躺下来睡。真
是无比的叫人怜爱。
     日子，在仔仔的变化中一天天的流淌着美好。28
号，她努力的睁开了眼睛，还好，不瞎不小还是双眼
皮长睫毛。30号，她不甘于在纸壳箱子里好好呆着，
她总是把大大的脑壳探出箱子边，那粉的通透的小
脚丫还是没有力量支撑那圆滚滚的身体翻墙出来。
       8月1号，纸壳箱要加高了。只是，还是特别傻:
只会在正面较劲往外翻，外面加高了，翻不出来。
急得嗷嗷叫，但决不去没有加高的另一侧。
       可以摇摇晃晃的走路了！
      特别喜欢奶瓶子，每一次吃奶都能吃得惊天动
地，像是饿了一个世界的模样，能把自己吃上天，
能把自己吃抽抽了，能吃到肚子圆鼓鼓翻不过来身。
每天早晨5点起床去洗手间，开门时，她早就在脚
边等着你，烧水，泡奶粉加饼干，每一次知道她不
能等，所以总是把半瓶奶粉饼干用筷子"格勒格勒"
调好，然后在去拎起矿泉水桶对上半瓶。每一次她
都会提前一步在水桶边上等着！因为这是最后一步，
凉热水一匀我就可以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手举着她的
脖子，一只手给她扶着奶瓶，她总是用两只粉红的
小蹄子搭着我的胳膊抱着奶瓶子。昂首挺胸飞天的
姿态！
          这努力活着的模样让人有时候心酸！
     8月，出差。我先在前台办好了登记。然后把车上
的她放进我的挎肩包里，我对她说:
      "不要出声呦，否则你就不能和妈妈在一起了"
       她真的就乖乖的呆在包包里，路过前台时，三位
小姐都抬头看着我，我脑袋里转了好几百个轮回思
考被发现时我应该用什么的态度去搞定，但是，
直到我进了电梯关上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打开包包，没有声响，直到我抱她出来，她才
在我怀里蹭了蹭，表达她的欢喜！我从没有想过
不到一个月的狗狗如此的聪明！
          她只是一只在很多人眼里出身卑微的串串！
接下来有限的日子里，她跟我走遍了千山万水。在
穿越群山峻岭和一望无垠的村庄时，我会两只手把
她托起来，让她能在汽车的玻璃上去看世界，我对
她说:
       "仔仔:要做一只王！一只傲视天下的王！你不是
一只卑贱的狗狗！"
     她总是假装自己强壮的直立着，懵懵懂懂的望
向远方和看向我，然后亲吻我，用她柔软的粉嫩
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的卷过我的唇。
     她对我献上了自己的初吻。真是好暖心的感觉！
      不管是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还是在淅沥阴雨
下齐长城顶的古老残破的乡村，不管她是睡着也
或者是醒着，她从来没有一次尿在车里，只要把
她抱下车，第一时间就是找地方哗哗的尿上一泡。
觉得十几天的小狗仔仔，真是不知道怎么会如此
的体贴人心。
        其实这个小家伙唯一的糗事就是她对奶瓶的
狂热！哪怕是空瓶的奶嘴，她也是要放进嘴里不
松口。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什么诱惑都不能抵挡
她对喝奶的热望！
        长大猝不及防的来临，突然有一天发现，不
能再把她放进包包里混进酒店了，因为装不下了。
我给她找到了一个乡村的好人家。有大院有猫咪
有小狗狗伙伴。分离并没有那么难过，因为我可以
时常去看看她，带些狗粮零食，偶尔的领回家亲
亲抱抱。
         最后一次见她，我蹲在地上和她的主人唠嗑，
没防备她从前面直冲过来！亲吻我的嘴，她大了，
一下子把我推到了。我一把抱住她，她的主人说，
从没有这样对她，我有些羞愧，好像偷了别人的
珍宝似得。
     我们在过道的马扎子上坐着聊天，忽然想起仔仔
好像跑出门了很久。我们冲出去找，看到她和邻居
家的老黑狗缠在一起！我看着才不到一年的仔仔年
轻的模样，看到那只老黑狗发炎烂红的眼睛。我心里
又气又急，我们用扫帚终于把她们冲开了！第一次，
我抓住她的狗带，一边揍她的屁股一边高声呵斥:   
          "你这个没出息的！让你没出息！做坏事！
      她悲哀的叫着，吓的小便淋漓！
     我想她这么年轻，即使要做妈妈，也要和一个
年轻漂亮的狗狗啊！
      我走时，仔仔已经被她的主人栓住了，她看到
我要走，哀叫着要挣脱束缚跟我走，这一次，我很
生气！没有象以往那样道别。
          总是以为还可以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总是
以为这样的才是最好的最对的！
         我欠她人生的第一次爱！我欠她一句郑重的道
歉！我欠她一个温暖的道别！我欠她一声:生日快乐！
           这一欠，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