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盗事

农村里有这么一类人，平时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总想不劳而获，捡个现成的。越是贫穷的地方，这类人就越多，大概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吧。吃不饱的时候偷盗也就成了正常的谋生手段，根本没人考虑道德不道德，而是寻思着谁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偷。我生活的皖西北小村落，几乎每个村落都有小偷光顾的案例，特别是到了秋冬季节，农事减少了，粮食收割了，家禽肥美了，小偷们就有了空闲，有了目标了。我把我亲身经历的几个案例给大家分享，也算是防盗宣传吧。

上世纪九十年代，农村很穷，家家户户很少有大量现金放在家中，小偷偷得目标多是物品。我们村的一户人家遭了贼，前一天晚上全家人去孩子姥姥家了，当晚没有回来，让孩子爷爷帮忙看家。恰巧当晚就遭了贼。可见这贼肯定熟悉他家情况的本村人。旧时农村很多人家只有院子没有院门，当晚小偷就趁着夜色潜入了进去，具体小偷怎么实施作案的，我们不得而知，但是第二天早晨他家遭贼的消息传遍了小村子。几乎能去的都去他家参观，小院人满为患，仿佛这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大家聚会的理由，且说说笑笑，议论纷纷。我们来看一下他家丢了什么，厨房里被弄得乱七八糟，少了一罐子新炸的猪油。西边的屋子里喂了一头牛，也不见了。农村的老窗户一般是木头做的，他家就是。养牛的那间屋子的窗户被弄掉了，贼和牛的进出就是从窗户。那么大一头牛，让它从离地一米多的窗户中爬出去，且整个过程悄无声息，熟睡的孩子他爷都没有察觉，也是个了不起的技术活。丢了一头牛，对于当时的农家无异于现在家里丢了一辆宝马车。他家男主人也是个手巧的人，第二天就买来了钢丝，在自家每个窗户上编了一层钢丝网。前些年回家还能看到历经风雨而不坏的钢丝网。

    偷牛在农村还是比较少见的，但是偷鸡、鸭、鹅比较常见。对于农家来说，家禽属于重要财产一部分；对于小偷来说，这些东西比较容易销赃。这些年农村兴起了养殖产业，我们村的一户人家利用自家庭院建起了小型养猪场，养了三十多头猪。这三十几头猪引起了周边村庄里贼人的注意，待到这些猪膘肥体壮的时候，他们在一个夜晚行动了。这户人家位于村子外围，墙外就是农田，隔着农田两百多米的距离是一条公路。这伙贼人利用夜色作掩护，偷偷地把院墙凿开一个大洞。猪圈依着院墙的墙体而建，这样可以省钱，但是却忽视了防盗。凿开了院墙之后，弄醒了肥猪，用玉米粒把猪一头头引出来，待把猪引导到墙外，我想可能是采用什么麻药之类的东西参入玉米粒中，猪引到墙外后，药力发作把猪麻翻了，然后一头头背到停在路边的车上。十几头猪弄上车后，这伙盗贼扬长而去，留下空空的猪圈。这些应该是惯犯，手法熟练，事后这户人家说根本没有发现猪圈有什么异常声音。农人半年的辛苦就此不见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很多新事物新物品进入了人们的生活中，如手机、电视、汽车，改变了生活面貌和生活方式，但是我认为改变不了人际关系。特别是在小偷这个狭小的行业。这个行业是有自己的特点和传承的，一般人数很少，十里八乡就那么几位；人员固定，赶上这行就没有金盆洗手的一天，直到干不动，这可能跟人的习性有关；干这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天赋和师承，所有小偷也有自己的行业关系网。在某个区域内有人作案，其他小偷能猜出八九不离十是哪位仁兄干的。

    我姥爷家以前养过一头大黄牛，是我爸爸帮忙买的，养在院子里的牛圈里，用来耕地干农活用的。结果被当地的小偷相中了，在入冬之后的一个晚上，他们潜入姥爷家的院子，打开牛圈，撬开院门，趁着夜色，赶着牛跑了。大黄牛彪肥体健，看起来很凶悍，在小偷们的手段下几乎没有反抗就偷走了。

第二天早上，姥爷发现牛不见了，立刻明白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姥爷年过半百，当过村支书，在本村也算是见多识广，慌乱中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本领大，能力强，就是姥爷的老邻居，我按辈分叫二姥爷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想起他，因为他也是一个贼，一个比较牛的贼，具体的传奇故事我会单独介绍。总之周边十几个村的小毛贼他都知道，也都卖他面子。此人也算是天赋异禀，据说他会识贼，在大街上，谁是贼，他一眼就能认识出来，贼的气质不一样，这可能跟他见过太多的贼有关系。

姥爷找到我二姥爷，让他帮忙找牛。二姥爷知道都是老邻居，知根知底，不好推脱，就答应愿意提供帮助。他马上动用自己的关系网，收集最近几天哪位兄弟在活动。也就是两三天时间，就有消息传来，说是七八里外一个村的老贼偷了这头牛。这也就是内行人找内行人，外行人是不可能打听到内行的消息的。很快这头牛的位置也被锁定了，通过二姥爷这位中间人的斡旋，这头牛总算是要了回来。我想这期间我姥爷可能要花费几个钱的，毕竟贼不走空，面子上要过得去。要不然不怕贼偷，就怕贼又惦记上了。

农村最近流行一种小偷，一般都是辍学在家的年轻人，没有出去打工。他们没有师承关系，都是半路出家。偷盗的方式也比较简单直接。我就介绍我知道的两个案例。农村现在养殖业兴起，特别是养羊，国家有补贴，但是散养居多，时不时会带领羊群到河坡堤坝上吃草。一天一位老汉带着七八头大大小小的羊在河坡上吃青草，河坡远离村庄，过路人也稀少。这时远远地有两个年轻后生骑着一辆摩托车过来了，很快就到了老汉身边，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年轻人下了车，抽出了烟，让给了老汉，和老汉寒暄了几句之后问道，老头，你经常放羊有没有遇到偷羊的？

老头老实答道，没有啊。

年轻人笑着说，那我告诉你羊是怎么被偷的。

说罢，抱起一只羊，坐上了摩托车后座，另一个年轻人油门一加，摩托车扬长而去。老汉当时就呆木在那里，亲眼看着一头羊就这样没了。当真的简单粗暴型的。

偷盗这个行业固然是过街老鼠人人痛打，但它存在了数千年，是人性中不劳而获的体现，人性不变，它就不会消失。透过底层盗贼的行为模式，不同的人看出不同的东西，我看到了人性的恶和人的底线到底可以低到什么地步。盗亦有道不过是盗贼们的遮羞布，防人之心不可无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