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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留园纯属是个意外,别了虎丘,本意是去往七里山塘的,然忽见留园恰在那转角处,看来是故意等我的吧。欣然往之,从“吴下第一园”而入,右边的巷道甚是狭窄,当真只容得一人通过,步履匆匆不过几步,便是豁然开朗,园子可大可小,可远可近,山石怪立,草木花鸟,小舸锦鲤皆为上品。万万不曾想到,这里竟是苏州予我最大的遗憾之地。 兜转几遭,偌大的园子游得亦七七八八了,独自一人沐着这苏州的柔雨,悠然,闲适,只想着这园子的主人定是积攒了十世的福气才拥得一时。行到那廊桥头,耳畔传来的悠悠笛声,诉着东风破,扰着游人愁,但其中更添了一丝哀愁,低沉,冗长,举目望去,其实就在廊桥那头,亭中歇息的游人略煞这雨时的美景,而她,身着一身蓝色旗袍,右手握着弦弓,左手扶着胡琴,低眉信手奏出的愁绪就在她的眉间眼角,红鲤嬉戏她的脚下,绿枝坠雨伸向她的发间。她就这么端坐在俗世间,遗世独立,与我们这等红尘中徘徊的凡俗是那么地格格不入,她又好似画中走来,穿越流年回到曾奏琴的小亭,时光褪去洗尽沾染的尘世铅华,任凭这园子里热闹非凡,她只守得这一琴一亭,一曲寸断人肠。 一曲奏罢,与旁人攀谈几句,那吴侬软语蕴着三分春雨竹林的空灵,三分孤山寒径的清幽,余下四分桂花美酒的香甜与醉人。我只好静立一旁,静静地观赏此情此景此人,不一会儿,她便怀抱胡琴起身而去。鬼使神差,我竟急忙跟了上去,竟忘了半点矜持与不妥,只一心想着这位姑娘会去哪里?会回到过去吗?园子里的路都是窄窄的巷,且今日观园者不在少数,纵她一只青莲于萍中夺目,我也很快在人潮中失了她的背影。匆忙之中,我转向园子另一侧的大厅之中,现在想来也不知当时为何转向的理由。厅里还有三两游人,便无其他了,正当心生懊恼,准备悻悻然拂袖而去时,这甚是精巧美丽的屏风映出了她的倩影,此时回想起来,希望我当时的欣喜若狂没有喜形于色,不然定会吓坏旁人。 之后她便消失在了那侧厅的转角,不久前我才刚在此丢了待云庵的古琴,如今,我却又在此丢了胡琴,可悲啊可悲。似心有不甘,不甘错过或者不甘这不解风情的转角,我竟守在了那,如今想来可真是不知羞。还在我心神恍惚之时,她又突然出现在我的眼帘,立刻装作观赏那镂刻窗花的样子,可余光告诉我,我这猥琐的行径已然被看穿了。她已经褪下了那件好看的袍子,显得青春活力,走到门前停下,她似乎在等一同归去的好友,又好似在等着我与她打声招呼。但我怯懦了,此刻的我反而变得识礼了,又忍不住,偷偷拍下了她的背影,还来不及窃喜,一回眸,她又消失在了留园的桂香和细雨里。 啊,姑娘,我还未曾有幸知晓你的芳名; 啊,姑娘,我何时才能再读你的哀愁; 啊,姑娘,你是否故意为我留下了背影? 而今留园一别,且不论我是否还会再来,你也是否仍在那亭,你尚未记住我,我也许会淡忘你,可今日我却可以将你的背影思到黄昏后的天明。这留园,当真是留下了我不少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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