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度网络文学内容监管大事记

岁末年初，惯例盘点。

下述信息来源皆为官方公开渠道，内容监管大事记共分成政策法规、监管案例、许可审批、官媒声音四个部分，文章最后有一些笔者对目前网络文学监管形势和管理趋势的思考。
政策法规1、国家新闻出版署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网络文学出版管理的通知》
2020年6月，国家新闻出版署印发《关于进一步加强网络文学出版管理的通知》，要求规范网络文学行业秩序，加强网络文学出版管理，引导网络文学出版单位始终坚持正确出版导向，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坚持高质量发展，努力以精品奉献人民，推动网络文学繁荣健康发展。

重点内容摘录：加强选题策划，控制总量、优化结构、提高质量，支持优质创新内容，抵制模式化、同质化倾向。

2、国家网信办《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正式实施
2020年3月1日起，国家网信办发布的《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规定》正式施行。《治理规定》以网络信息内容为主要治理对象，以建立健全网络综合治理体系、营造清朗的网络空间、建设良好的网络生态为目标，重点规范了网络信息内容生产者、网络信息内容服务平台、网络信息内容服务使用者以及网络行业组织在网络生态治理中的权利与义务。

重点内容摘录：网络信息内容服务平台应当建立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机制，制定本平台网络信息内容生态治理细则，健全用户注册、账号管理、信息发布审核、跟帖评论审核、版面页面生态管理、实时巡查、应急处置和网络谣言、黑色产业链信息处置等制度。

3、修订后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公布
2020年10月17日，《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案）》经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二十二次会议表决通过，自2021年6月1日起施行。修订后的未成年人保护法分为总则、家庭保护、学校保护、社会保护、网络保护、政府保护、司法保护、法律责任和附则，共九章132条，其中“网络保护”和“政府保护”为此次修订新增章节。

重点内容摘录：

第五十条 禁止制作、复制、出版、发布、传播含有宣扬淫秽、色情、暴力、邪教、迷信、赌博、引诱自杀、恐怖主义、分裂主义、极端主义等危害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内容的图书、报刊、电影、广播电视节目、舞台艺术作品、音像制品、电子出版物和网络信息等。

第五十一条 任何组织或者个人出版、发布、传播的图书、报刊、电影、广播电视节目、舞台艺术作品、音像制品、电子出版物或者网络信息，包含可能影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内容的，应当以显著方式作出提示。

第一百二十一条 违反本法第五十条、第五十一条规定的，由新闻出版、广播电视、电影、网信等部门按照职责分工责令限期改正，给予警告，没收违法所得，可以并处十万元以下罚款；拒不改正或者情节严重的，责令暂停相关业务、停产停业或者吊销营业执照、吊销相关许可证，违法所得一百万元以上的，并处违法所得一倍以上十倍以下的罚款，没有违法所得或者违法所得不足一百万元的，并处十万元以上一百万元以下罚款。

方向有了，细则有了，处罚金额提高了。
监管案例1、豆瓣读书：9月4日至10月3日暂停部分功能，进行内部整改
9月4日，豆瓣官方运营帐号“豆瓣读书”发布产品公告称：豆瓣读书自2020年9月4日24:00至10月3日24:00暂停使用部分功能并进行内部整改。在此期间，图书条目的创建、评分、评论功能将暂停使用。

此次整改系因豆瓣读书评分和评论出现涉政问题，如香港国安法豆瓣评分仅为2.5分。
2、晋江文学城：一栏目暂停更新14天，多栏目文章重新审核
2020年9月，晋江文学城网站首页刊发公告称：“根据网信部门要求，晋江文学城自2020年9月7日11时至2020年9月21日11时，暂停纯爱-无cp栏目页面文章和评论的更新。对于属于多个栏目的文章，我们也将全面重新审核（不排除对部分文章先锁后审），请大家本着爱护晋江的精神，不讨论不扩散不放大不揣测，静待审核结束。”

晋江纯爱栏目停更仍是因为小说内容涉政。网传被查的问题书籍《我和魔王是老乡》（作者：璃石），系此次晋江事件直接导火索，文章多处提到涉政内容，并隐喻中央领导人。涉政已是红线，当代中央领导人更是红线中的红线。
3、橙光APP：存在淫秽色情小说和低俗媚俗等违法违规信息
国家网信办“清朗”未成年人网络环境暨网课平台专项整治依法查处第二批存在问题的网站，橙光APP上榜，违规原因：存在大量包含低俗色情信息以及渲染未成年人开房、拜金主义等导向不良内容的小说。
4、对话体小说：涉低俗色情
国家网信办2020“清朗”专项行动暨网课平台专项整治依法查处第三批存在问题网站，指出克拉克拉APP和克拉有读APP“群组”版块存在低俗色情内容以及大量涉低俗色情对话体小说。对话体小说是新晋热门小说类型，不少APP开设对话体小说专区，较易出现内容问题。
5、宣扬自杀、暴力等不良内容的少儿书籍
2020年6月，媒体报道了一些宣扬自杀、暴力等不良内容的少儿书籍问题，引起社会关注。根据全国“扫黄打非”工作小组办公室工作部署，上海市“扫黄打非”暨文化市场管理工作办公室以“护苗2020”为平台，立即协调相关部门部署排查。

具体案例可参考上观新闻对此的详细报道：《讨论哪种自杀方式好，爆粗、贿选...这些儿童读物怎么了？》。

单就对外曝光的案例而言，2020年远没有2019年声势浩大，应是2019年网络文学专项整治的效果明显，如果按照“大小年”的说法，2020年就是“监管小年”吧（笑）。

另，网信部门介入网络文学监管的力度有所加强，此前网文内容主要由出版局和扫黄打非部门管理。
许可审批1、连尚文学网络出版证续证初次未通过国家新闻出版署审批
国家新闻出版署官网2020年7月16日消息，国家新闻出版署关于南京大众书网图书文化有限公司继续从事网络出版服务的批复，办理结果为“不予批准”。南京大众书网图书文化有限公司是连尚文学主体运营公司。

当然，这次续证没批，还可以再次申请，据版署官网2020年11月24日消息，续证结果已显示为“批准”。
2、中国联通申请从事网络出版服务未获批准
中国联合网络通信集团有限公司（简称“中国联通”）进军网络出版领域的尝试遭遇“搁浅”。

2020年5月13日，国家新闻出版署官网公布了《国家新闻出版署关于中国联合网络通信集团有限公司从事网络出版服务的批复》（国新出审[2020] 875号）的审批情况，办理结果显示为“不予批准”。

许可审批还是一如既往地严格哦。
官媒声音1、人民日报等官媒密集就“网络文学”领域发表评论文章


2、2020年“两会”政府工作报告中文化相关内容表述

报告原文：丰富群众精神文化生活。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发展哲学社会科学、新闻出版、广播影视等事业。加强文物保护利用和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加强公共文化服务，筹办北京冬奥会、冬残奥会，倡导全民健身和全民阅读，使全社会充满活力、向上向善。

2020年两会政府报告整体压缩篇幅，文化部分的表述字数只有去年的三分之一。“加强互联网内容建设”等表述也没有再提。

就连本届政府每年工作报告必提的“全民阅读”，在现场实录稿中也不见踪影，而是过了一周悄悄出现在定稿当中，和“全民健身”放在一起。
3、全国136位知名网络作家发出提升网络文学创作质量倡议书
央视新闻12月29日消息，近日，在中国作协组织下，136位知名网络作家在上海发出《提升网络文学创作质量倡议书》，呼吁全国网络作家承担时代责任，传承中华文脉，创作出更多高质量精品力作。

如今对网文内容的审查有一个矛盾点，就是不少专家学者站在文学作品的高度评判网络文学的内容质量。严肃文学、纯文学和通俗文学本就是各有特色，网络小说更偏向通俗文学，现阶段仍以强娱乐性吸引读者，娱乐性甚至要大于文学性。

如若想获得持久的生命力，网络文学自是需要更多经典佳作，经过二十余年的繁荣发展，也需要在中国文学整体发展脉络中寻找自身的定位。

纵然网络文学想摆脱“爽文”、“不入流”的标签尚需时日，但也不必妄自菲薄，网络文学因自带网络的平等性与交互性，本身就会为中国文学发展带来新的契机。金庸小说多年前也只是通俗小说，多年后已是经典名著。
管理趋势
过去一年，网络文学在变化与适应中摸索前行。从网文作者发起“55断更节”抵制巨头的霸权合同开始，网络文学固有的垄断格局正在发生变化，免费阅读也不再被看作数字阅读的“搅局者”，而是实打实地与付费阅读平分秋色。未来，这两种模式是否会长期并存，是否会有新形式的垄断产生，一切仍是未知。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网络文学内容监管的尺度势必有紧无松。参考过往的案例，内容领域的行政监管足以让一家新兴平台业绩腰斩，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再难翻身，让我们不得不给予监管超乎寻常的重视。

网文平台的监管部门也有七个之多，中宣部出版局、国家网信办、文化和旅游部、工信部、公安部网安局、全国“扫黄打非”办、国家市场监管总局，这仅仅是国家层面的，地方还会有对应的一套班子，个别部门区一级还配有一套。

此外，多个部门联合约谈及执法成为监管“主流”，“停更”成为比“罚钱”更“好用”的监管手段。多部门、持续高压的监管形势，加上今年又要庆祝建党百年，内容安全之弦必须始终绷紧。

笔者试着基于过往的监管举措，梳理网络文学行业下一阶段的管理趋势。当然，这是有点儿理想化的状态。
1、强导向管理
除了涉政、涉黄、暴恐、违禁品等内容红线，监管会越来越偏重对网文作品导向、价值观层面的考量。纸醉金迷不思进取、一夜暴富拜金享乐、穿越时空为所欲为、天降系统以逸待劳……诸如此类，虽然不触及内容禁区，但大多有些“三观不正”的网文，也会迎来强监管。

同理，过度渲染社会阴暗面、缺乏常识和逻辑的，也都可以归为“导向不良”的问题。导向问题虽一般“罪不至死”，但实际修改起来却非常麻烦，几乎也会把整本书废掉，因此提前介入并指导作者的创作也成为平台须做的事。
2、按类型调控
这个有点像现在广电对剧集和综艺的管控思路，例如宫斗剧下架了，甜宠剧不让播了，明星亲子节目没戏了，选秀节目受限等等。类似地会对某一可能存在不良导向的网文类型集中扎堆泛滥时进行管控。

总裁文、赘婿文、败家文、种田文、宝宝文……网络文学种类繁多，又不断融合演变出新的类型，说不定哪天，某一类文导向不良又泛滥成灾，就会受到严格管制。去年赘婿文和宝宝文因为故事情节过于雷人，也登上过微博热搜，一时间成为舆论焦点。

但这种调控理应不是“一耙子打死”，说到底还是上面提到的“导向”问题，到底体现了什么样的导向，传递了什么样的价值观，如果是追求真善美、传递向上向善的价值观，想必就不会受到类型或题材的限制，本质上还是对作品体现出来的价值观的考量。

再一个是不要“扎堆”、“集中”，也就是所谓的“同质化”，同一时间涌现出一大批导向有问题的某类网文，如此引人注目，不良影响成倍放大，必然会受到管控。

类型化调控也是比较理想的一种管理方式，操作起来也灵活有效，对平台来说指导意义强，更有利于整体网文行业朝着积极、可持续的方向发展。
3、管理与舆论的相适性
如今的监管举措，比如某个剧集下架，某行业新规发布，某专项典型案例公示，基本妥妥地上微博热搜，引发大量网友讨论。一时间有人叫好有人骂，还有不少网友常常会骂错部门，张口先骂一句“广电”再说，当然这有点扯远了。

毕竟我们不可能要求所有网友都理性看待主管部门的动作，也无法避免有媒体恶意断章取义、“带节奏”等行为，因此管理举措或新规的发布时间及方式，都需要考虑发布后可能带来的舆情影响，最好主动把舆情往有利方向引导，以免引起舆情失控或向着反方向发展，和文化、言论自由等联系起来，并影射或攻击政府、体制等。

还有一种蛮有意思的情况，比如政策只是说不提倡，但平台执行时直接一刀切，全下或全删，引发广大用户的抵触情绪，反过来质疑官方政策的合理性，让监管要求的落实变成另一种形式的“形式主义”。
4、未成年人保护
早些年低俗还只是黄线，不是红线，现如今低俗也是禁区。究其原因，便是与近年来明显加强的“未成年人保护”有关。网络视听平台的青少年模式和网络游戏的防沉迷系统，都是未成年人保护方面具体政策要求的体现。

网络文学尚无类似的明确规定，但有所要求也是迟早的事。
5、从严从重的情形
内容安全之上，看你政治站位如何。不难发现有些平台的违规内容屡禁不止，哪怕在专项整治期间，也是抱着过关心态，长此以往势必会招来监管的“重拳”。网文平台最大的价值在内容生态，最大的责任也在内容生态，搞文化的，哪能不讲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