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3年挣4000万的作家到副厅级干部

2006年3月，广东佛山。
一个来自湖北宜昌的年轻人，在电脑上随意地敲下“明朝那些事儿”6个字。
后来，一段当代文坛传奇诞生了。
全国十大畅销书之首、3年销量突破1000万、版税超过4000万元……
《明朝那些事儿》一书，不仅获得了各路文化学者的点赞，连商圈名人柳传志也在央视的采访中做了推荐。

可谓是“一书封神”。
一时间，人们纷纷寻觅起这个名叫“当年明月”的作者。
接着，他的一段经历流出：

  5岁开始读史；中学前，读《上下五千年》12遍；上初中时，开始读《二十四史》《资治通鉴》，然后是《明实录》《清实录》《明史纪事本末》《明通鉴》《明汇典》和《纲目三编》。

  在他写作前，已读过上千万字的史书。

得知这些，众人还想继续打探他的故事，可他只留下一句：
“别提我，我不想名留青史，也不想一直红下去！”
于是，“当年明月”这个名字便逐渐消失在了大众视野。
如今，15年过去，众人再次看到“当年明月”这个名字，不是在文坛，而是一纸官方任命。
7月2日，据上海市委组织部发布的市管干部任前公示，曾以笔名“当年明月”撰写《明朝那些事儿》的作者石悦，拟任上海市级机关副局职。

有人说这是石悦的逆袭，也有人惋惜“当年明月”的消失。
但是用石悦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他的“天道”。
就好像他在《明朝那些事儿》中写下的那些话，冥冥之中引导着他走到了现在。

“所有的英雄，都是平凡的。千回百转，千锤百炼，矢志不改，如此而已。”
我们总喜欢在名人身上添加各种“奇幻色彩”。
笔名“当年明月”的石悦，也不能“幸免”。
于是，网络上出现了各种他是“少年天才”的描述。
但是，当他走进央视《面对面》的演播厅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辟谣”。
在他的回忆里，那个出生在一个湖北普通干部家庭里的5岁顽童，并不知道历史为何物。
小时候，父母上班，根本就没时间管他。
他大多数的童年时光，都是被关在屋子里独自度过的。
直到有一天，父亲带回来一本厚厚的大部头——《上下五千年》。
石悦当时并没有特别喜欢这件礼物，可呆在家里又没什么事可干，这本《上下五千年》就成了他年幼时的“玩伴”。
起初，也不过是看看故事，等到他对历史产生兴趣，已经是上中学的时候。
对于那一代人来说，躲过信息爆炸的时代，也许并非一件坏事。
默默地与书籍相伴，很多“天才”就这么不经意地诞生了。
喜欢读书，是一件潜移默化的事情，2009年接受采访时，石悦曾说，自己每天也只看两个小时，但是坚持了13年。

1996年，石悦考入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那时候，在学校的自习室里，大家会看到一个奇怪的男生。
明明学的是法律专业，可偏偏他的身边摆满了各种“闲书”。
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最难啃的量子力学，他也看得津津有味。
就这样，他经常在自习室里坐到夜深人静。

甚至，连室友都快忘了他的存在。
你问他不会感到孤独吗？
他的回答里却充满了智慧和满足：
“到这个世界上来，你应该要有这样一个觉悟，就是，你终究是要死的。一个人，无论多厉害，多嚣张，他都有终结的那一天。”
那在这段孤独的时间里，你在做什么呢？
“不断地看书，懂得这个世界的很多东西，知道这个世界的规律，那是一种无比的喜悦！”
对于读书这件事，石悦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执念。当同学们去聚餐、游戏的时候，他坚持做着那个“不合群”的人。
所以，多年后，他坐在央视的演播厅，以一名“现象级”作家的身份，说出这段话：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有很多种选择。最低的是温饱，对吧？然后是利益，就是钱，超越钱的，是名望、权力。但是，还有一样东西，超越所有这些东西，叫智慧。”

“隐忍和沉寂不是目的，而是手段，它终将爆发在最后那一刻。”
大学毕业后，石悦当了公务员。
因为性格一如既往的“孤僻”，所以，他看起来毫不起眼，甚至很多人都觉得他“能力一般”。
可是没人知道，在石悦每天下班躲进去的那间小小的卧室里，一幅巨大的历史画卷正在徐徐展开。
创作《明朝那些事儿》，在石悦看来是一种“自然流露”。
书读百遍，不仅其义自见，也能笔下生花。
很多人说，上班的人哪有时间和精力搞副业，可石悦始终相信：
“人只要不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他会有很多时间的。下班之后吃完饭，洗把脸，开始写东西，这很简单的，就看你愿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石悦就这样坚持过着“别人下班他加班、每天坚持三个小时写作、没有周末”的生活。

从2006年到2009年，4年时间，1400多天，石悦完成了200多万字的《明朝那些事儿》，惊艳了整个文坛。
复杂而宏大的历史，不再是一条条目录，仿佛真实地发生在眼前，演绎了无数人酣畅淋漓的一生。
而石悦的成功也恰恰印证了他笔下朱重八的一生：

  长期的困难生活，最能磨炼一个人的意志，有很多人在遇到困难后，只能怨天尤人，得过且过；而另一些人，虽然也不得不在困难面前低头，但他们的心从未屈服，他们不断努力，相信一定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从此，人们再议论起他的名字，不再是“不屑一顾”，而是换成了那句：
“没想到此人这般了不起。”
这个时代，我们常常听到有人抱怨生不逢时，感慨向上的通道太窄，又或者想寻求捷径。
但是，人生哪有容易走的路，就像石悦说的：
“那十几年，我一直没什么朋友，可是我觉得，我很强大，我经常扫视周围的人，我有一种优越感，觉得我懂的东西，超过了很多同龄人。”
向上的通道永远存在，关键在于，你有没有这两样东西。
一是勤，二是忍。

“给你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为让你知晓世间百态；使你困窘潦倒、身处绝境，只为让你通明人生冷暖。”
让石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明朝那些事儿》，到底有多厉害？为何能让他“一书封神”？
大家可以看一组数据：
连续7届荣登中国作家富豪榜。
在“2019中国作家富豪榜”上，“封笔”的石悦依旧靠《明朝那些事儿》斩获1400万版税收入，排名第4。
最近3年，磨铁集团对《明朝那些事儿》的图书版权及数字阅读累计采购金额为4284.29万元。
更厉害的是，该书在豆瓣上的评分至今仍高达9.1分。

这样的成绩，放在一般人身上，就算清高一些，不趁热打铁写点《唐朝那些事儿》《宋朝那些事儿》赚个盆满钵满，也得把“职业作家”的身份定下来。
可面对一大批呼吁他专职写作的读者，石悦则“两耳不闻窗外事”，踏踏实实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每天照样挤公交、坐地铁，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
因为和那些想成名的人不同，他写作的初衷，只是因为兴趣。

  现在所谓的‘当年明月’不是我。我感觉我经常看着他，看着这个所谓的畅销书作家。看着他，我在想，这个人什么时候会消失？

  历史告诉我，无论脑袋多清醒，被人捧久了，就会变傻，就会认为你所得到的那些东西，是你应该得到的。

  我一步步看着他走上来，我也准备看着他一步步地走下去。

在这个“出名要趁早”的年代，石悦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少年老成”。
他拥有自己独特的生存之道，他相信“天道”，认为这个世界总是有规则的，物极必反，盛极则衰。
所以，无论富贵还是平凡，对他而言，都只是一种体验。
他没有想过把爱好当成职业，而是始终沿着现实的轨道，继续着平常的人生。
这份理性和通透，不仅让他走得更高，也能走得更远。

“张牙舞爪的人，往往是很脆弱的。因为真正强大的人，是自信的，自信就会温和，温和就会坚定。”
和大家说两个发生在“当年明月”身上的插曲。
第一件是《明朝那些事儿》最初在天涯论坛上连载的头几个月，因为点击率很快超过300万，以黑马之姿傲视“煮酒论史”版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时间，有人出来质疑：

  不可能这么火，点击率造假了吧？

  都是野史，作者居心不良。

于是，天涯“煮酒论史”版块有史以来最激烈的论战开始了。
面对指责，石悦也只是一开始郁闷了一下。
没有声嘶力竭地辩解，有的只是默默耕耘。
离开天涯的“是非之地”，他开了博客，不仅依旧吸引着大批读者，也让《明朝那些事儿》登上了网络文学的顶峰，彻底让指责者哑口无言。

第二件事，发生在2009年，《明朝那些事儿》结集出版。
不过，为了回馈一直以来支持自己的读者，他依旧免费在网上连载。
这时候，有人就好心提醒他，这样会让自己“损失惨重”。
因为有人在网上看了，就不会去线下买了。
但石悦的回答是：
“我相信这是个自由的时代，每个人都有看与不看的自由，也有买和不买的自由，任何人都不应该去强迫。”
结果，我们都知道，石悦的做法收获了一众读者的拥护，线下的销售也打破了无数纪录。
后来，他的行事作风也一直贯穿在自己的工作中。
在下属眼中：“他很阳光，没有领导的架子。”
下乡调研，在村民口中：“他接地气，脑袋里有东西。”
中国有句古话：“君子讷拙，小人佞巧；君子淡定，小人躁竞。”
一个人只有内心真正从容淡定，才能不被人生的起伏得失所左右。

“成功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
在《明朝那些事儿》里，石悦对徐霞客有这样一段评价：

  从俗世的角度看，徐弘祖是个怪人，这人不考功名，不求做官，不成家立业，按很多人的说法，是毁了。

  我知道，很多人还会说，这种生活荒谬，是不符合常规的，是不正常的，是缺根弦的，是精神有问题的。

  我认为说这些话的人，是吃饱了撑的，人只活一辈子，如何生活，都是自己的事。

  成功只有一个，那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这是石悦笔名的出处，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句诗。
曾经有无数读者不理解石悦的选择，可生活告诉我们：
人活着，就是千姿百态。有喜欢冒险的，就有随遇而安的，只要不遗憾、不后悔，那就是最好的。
也许此间再无“当年明月”，但石悦已乘彩云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