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改制合同引发的冲突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完）

第三十七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在工信局办公室工程机械厂维权小组签了字，时间已经过去三年七个月了，给职工的款一直没有发下去。  
工信局王副书记是一位负责任的干部，他多次和律师找法院执行局吴局长，找法院院长，要求法院加快执行进度。此案终审判决已过去一年多了，被执行人已将财产转移了，执行局吴局长找被执行人，被执行人以没钱为由，拒不配合。吴局长来到原工程机械厂厂区，看到厂区里四十多栋住宅楼拔地而起，部分竣工的住宅楼已售出，了解到这处建筑工地已转移到另一个开发商手中。吴局长又去查三人的银行存款，只有十多万元钱，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匿名电话打到吴局长办公室，举报被执行人在市区有一处建筑用地，经查，情况属实。随后执行局对此建筑用地进行了查封，查封不久，被执行人任立国来到法院执行局吴局长办公室，同意在二个月内把法院执行款交到法院，届时请法院撤销对其建筑用地的查封，执行局吴局长表示同意。  
经过法院近八个月的努力，春节前，此笔款终于到工信局的帐上了。王副书记掉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回去。下一步，制定分配方案。经过和维权小组，下岗职工，多次商量，拿出了分配方案。1职工在维权过程发生的费用（包括到市省国家三级上访和其他部门上访的费用）优先处理。2适当地发给维权职工在上访期间的误工费（要求有明确记录及签字）。3余下的款全厂下岗职工按人平均分配。这个方案获得了职工的认同。就在这时，王副书记接到市委的调令，调到市政府的另外的一个单位。分配工作暂时停止了。  
平江市工程机械厂改制合同受让方任树国·张立国·赵兴国三人看到自己帐上的款被法院划转，心中十分不甘，给政府官员送礼及各项花销，细算下来，已接近二千万元，虽然划走的400多万元跟所得的几亿元钱相比是小数，但虽少，也是到手的心也疼。任树国是平江市市人大代表，张立国是平江市市政协委员，起诉政府有些不妥，那么由赵兴国起诉平江市工信局就是顺理成章了。赵兴国在D区法院起诉工信局，起诉理由工信局在为其办理土地变更手续上晚二个月，诉讼请求为赔偿其由此造成的损失487万元。起诉费用决定由三人均摊。  
春节刚过，工信局倪局长接到平江市D区法院送来的应诉的传票，倪局长参加工作以后，二十多年一直在市委组织部工作，担任组织员，干事，科长，副处长，处级巡视员，没有打过官司。在工信局当局长，第一次接到诉状。律师由市政府的常年法律顾问担任。按照法院要求，倪局长准备亲自出庭。倪局长找来工程机械厂维权小组的人员，说：“赵兴国对执行他们的款不服，现在又和局里打官司，企图要回这笔款。现在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要团结起来，共同对敌。给你们的款要等打完这场官司以后再发。”刘海东说：“这次赵兴国告的是工信局，输和赢和我们职工没有关系，给我们职工款不应该往后放。”倪局长说：“应该说有关系，不给你们职工要款能出这场官司吗。赵兴国打官司要的就是这笔款，没有这笔款，局里也拿不出钱来给你们。按照律师的说法，我们工信局有十足的把握能赢这场官司。官司一有结果，局里立刻就给你们职工把款发下去。不就是晚花几天钱吗。”姜云超说：“拖，又是一个拖，是不是想给我们职工的款拖黄了。”倪局长说：“这笔款拖黄了，我也得不到一分钱，我以局长的身份向你们保证，只要官司一结束，立刻就给你们职工的款发下去。再说这笔款局里已经下了文，市长在上面又签了字，又怎么能黄呢。”倪局长这样说，维权小组人员在无奈之中也就只能同意了。  
半年后，D区法院对赵兴国起诉工信局的诉讼下达了一审判决：原告的诉讼请求没有法律依据，土地变更手续延迟二个月，没有给原告带来损失。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赵兴国不服，案件上诉到平江市中级法院。平江市中级法院下达终审判决：维持原判。  
又是一年春草绿，又是一年花开时。在职工几十次的督促下，工信局倪局长为了实现承诺，终于开始做着手商量发放职工上访时同意发放的这笔款。工作了一段时间，感到困难很大。第一，上千名下岗职工怎样也找不齐，又发告示，又派人去串联，最多一次才找到400多人。第二，极少数没有参加过维权的职工（有二十多人）看到自己分到的钱比参加维权的职工有差距，就主张均分。这么多职工，意见又不一致，怎么办，倪局长自己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怎样发，都会有些职工不同意，那就不如等职工意见一致了再发，带着这个意见就去请示主管工业的李炎副市长。李副市长考虑了一会回答说：“那就等等吧，再做做工作，意见一致了再发。”这一等，就又是一年多。李副市长是从X省一家较大型企业提拔到这个岗位上的，工人玩笑地将三国时曹植的一首诗送给李副市长“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六十年代，有民谣：听党的话，跟党走。幸福生活在招手。近年来又有新民谣：听领导的话，跟领导走。升官发财在招手。有了领导的话，倪局长底气十足地说：“只有职工意见一致，这个款才能发。”  
早也盼，晚也盼，盼星星，盼月亮。平江市工程机械厂下岗工人盼维权款早日发放到工人手中。  
六年前，维权小组组长刘海东被三个不明身份的人打了。四年后，腰部疼痛感逐步加强，医院诊断为腰椎间盘L4-5突出症，做了一次腰部手术。去年，又因腰椎管狭窄，做了第二次手术，现在走路困难。医师认为与六年前外伤有关。两次住院共花费10万多元，医保报销5万元，其余5万多元是子女及亲属帮助提供。维权小组成员梁斌，去年患脑梗，住了三个月医院，现在康复治疗中。耿云患颈椎病，正在医院医治中。在这八年中，原工程机械厂下岗职工据不完全统计，已病死近八十人。申请已批准和正在申请低保的职工家庭在一百户以上。

第三十八章  蓄芳待来年  

在我们的生活当中，一个十分有争议的话题摆在我们面前，那就是权大还是法大，在法学界认为这是一个已经有答案的问题，那就是法大于权。但在现实生活中，权在很多时候是大于法的。在平江市工程机械厂企业改制协议生效后，平江市市委张军书记收到了钱后，想方设法，采用偷梁换柱的手法，用棚户区改造的名义将改制企业用地变为商业用地。在这里是权钱大于法。手中权在手，合同法又算什么呢？就这样用自己手中的权利将近七亿元国有资产送了人，也使合同规定应该上岗的几百名工人走上了失业的路。张军现在已被省纪委开除党籍，移送司法机关处理。但权大于法的观念却深入一些官员的脑海里，法是为了让老百姓遵守的，官员是执法者，是法的制定者，不应受法的限制。  
平江市工程机械厂就这样在官员的腐败中走向灭亡，几亿元的国有资产就流到了个人的手中，千万元钱就进到贪官的腰包。什么叫公平与正义，在腐败面前是没有公平，也同样没有正义。这几亿元小钱，在一些官员眼中就不是钱，给谁不是给，这样给，我还能得到好处。平江市工程机械厂下岗职工依据改制协议条款上法院提起诉讼，被法院依没有主体资格，诉讼失效等理由加以拒绝。企业改制在某些商人和官员眼中是改革开放中的最后的一口唐僧肉，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姜云清退休后，被福建老板请去当厂长。福建老板的工厂生产的产品和当年平江市工程机械厂生产的产品一样，大马力拖拉机推土机的四轮一带，即托轮，链轮，支重轮，导向轮，履带。年产值2亿5000万元，产品主要销往东南亚，北美加拿大和美国。年上缴税金1500万元(包括出口退税税金)。从1995年以后，机械产品价格涨了近8—10倍。这个工厂占地面积不到三万平方米，近一万五千平方米的场地是租赁的。机械设备多数是从东北老工业基地倒闭企业买来的。平江市原工程机械厂二百多台机械设备及变电室的高低压开关设备要比这个工厂的设备强很多。工厂厂房，工人是贵州，四川，河南三省来的农民工，农民工上岗前，工厂要对其培训半个月，然后签订劳动合同。姜云清在工厂工作了一段时间，向老板建议，需要增加管理人员，老板十分赞同，这样又从平江市工程机械厂的下岗职工中选调多名人员到工厂担任车间主任，生产调度，计划员等。一年，一单出口美国的订单五十万美元的配件要求在春节前交货，姜云清带领一班人马一直忙到腊月三十的凌晨二点钟，才将出口的八个集装箱装满，货物运到海关。老板也十分慷慨，立即吩咐买飞机票，如买不到普舱客票，就买一等舱客票，一定让几名东北的打工人员当日到家。  
当年，平江市改制的企业近百家，经过改制现几乎全军覆灭，应该覆灭的企业是一个没剩，不应该覆灭的企业也没剩几家。从局部看全面，东北老工业基地衰败的原因不就是显而易见了。  
爆竹声中除旧岁，瑞雪纷飞迎新春。在这辞旧迎新之际，维权小组组长刘海东拖着病体，召集工程机械厂下岗职工开会。在会上，刘海东深情地说：“我们职工为了工作的权利，走上上访之路，到今年已经是第八个年头了，四年前，政府答应给我们487万元的失业补偿，到今天也不兑现。我的余年也不多了，在我活着的时候，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北京支持我们，四年前就是因为北京支持我们，平江市政府才答应给我们的补偿，现在我们还得上北京。我和你们一起去。不答目的决不罢休。”刘海东这一番话，确有当年荆轲刺秦王视死如归的劲头，说的很多职工的眼圈都红了。会上又跟职工借了五万元钱，准备进京的路费。  
蓄芳待来年，北京等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