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外婆

        今年七十的外婆总跟其他的老人不一样，虽然她一样的喜欢闲聊，但是她聊天的内容更像一个牧师向大家布道。我就来跟大家讲讲我的外婆。
       我的外婆总是一刻不停地对我们好，帮助我们，只是有时候，我们真的不需要这种好。
        就在前几天，我外婆抱着一堆我表弟还是婴儿时期穿过的衣服来到我家，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我就知道，这堆衣服还不轻。
       “这堆衣服放哪儿，你看找个房间把它放好。”外婆放下一大堆衣服说。
        我十分焦虑地看着这些衣服，要不是突然拉肚子回来上个厕所，我才不想管这些衣服啊，看着这些衣服又想起我不争气的肚子。“外婆你给我这些衣服，以后真用不了，现在连个媳妇儿都没找到，你都考虑到小孩儿的衣服了。况且以后真的娶了媳妇儿生了小孩儿，衣服也不可能用表弟的啊！”
         “有衣服就先囤起来，不然等到时候有了小孩儿又花一大笔冤枉钱。有现成的为什么不用，非得花钱去买才好啊。”我只能说外婆考虑的真周到，但是这种周到并不是我们这代年轻人想要的。如果是八九十年代的农村，这样也许还行。可是现在，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咱们也不至于穷到衣服都买不起的份上。这样一来，倒让人家寒碜咱们不是。关键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我想了半天，她既然都拿来了，想让她再拿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外婆……您这……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也考虑的太长远了点儿吧，即便是要拿也不用现在就拿过来呀。”
        我妈临走时叮嘱我不要打击我外婆的自信心，我也没敢多说什么。
        我外婆是信教的，都是那种骗老年人的歪门邪教，说了她又不听。十年前上中学的时候没少被她折腾，好不容易碰到周末要守安息，因为周末是耶稣的安息日。吃饭的时候要祷告，睡觉之前也要祷告，还打算把十字架挂在我们的新房子里，关键耶稣也不是我们中国人啊。她信的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基督教，好像还得收什么份子钱。
        我算是熬出头了，我的小表弟还在她的掌控之中，没法子。她对我们的好，只是她个人观念里面认为的好。她认为这是一种好，那就是对我们好。
        我姐姐时常也会受到她的这种“恩惠”。
        就拿我姐姐结婚这件事情来说，我外婆是反对的。
        “你找的是什么人呐，我们家哪一个不是长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你找个这个脸也是团团的，身材也不够高，他的父母看打扮也像是卖菜的。”外婆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老圆了。
        这一句话不仅得罪了我姐夫，还得罪了我姐。
        “我还不是为你好。”外婆又说。接着外婆就搬出陈年往事，怎么把我姐姐含辛茹苦的养大，吃尽百家饭。
       后来姐姐去了昆明，外婆和我们都在垫江，有一次姐姐回来待了两天，直到要回昆明的最后半个小时，姐姐才去看望了一下外婆，带着一箱牛奶。两斤香蕉。甚至没有陪外婆聊上一分钟。
        外婆头也不回的走了，死活也不要她送的牛奶和香蕉，留下她和姐夫尴尬的站在原地，把牛奶和香蕉都送给了环卫工。然后匆匆忙忙的打车走了。
        “你姐姐回来这两天，这个同学也去见了，那个同学也留她吃了饭。唯独你外婆，她只留了最后一分钟！”妈妈在厨房一边洗碗一边瞪着眼睛说道。
        我想这件事情， 如果是我姐姐即便在那里待了一个小时，恐怕也只是被数落一个小时，反正她是迟到了。这事儿，碰上谁谁都感到棘手。按我外婆的话说就是:“谁叫她找了这么个女婿，我只能跟她叨叨这事儿。”
        明知道要被这样子叨叨谁还会去呢。
        几年前在我当兵刚回来的时候，我就去了贵州兴义当施工学徒。有一次我妈打电话过来说，外婆又投资什么理财产品亏了好几万。我外婆要投资这事儿，在我当兵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当时大家也都半信半疑的。我老爸说八成那是骗人的，劝她少投点。结果外婆一个大手笔就投了八万。
        “人家公司的老总说了，我是股东要提拔我当总经理，往后的日子赚了钱，每个月我能分到两万嘞，以后，我女儿女婿外孙都在我手里打工，我给你们开工资。”外婆真的是这样说的，我绝对没有吹牛。你们也许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当时只有六十几岁的老人家说的话。
        我在贵州兴义打工听我妈讲的这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投资了，也许是第二次。好像这次听我妈说只投了两万。
        从贵州打工回来以后，我也劝过外婆，她对发财致富这条道路好像还意犹未尽。外婆只是鼓着腮帮昂着头说:“胆子放大，横走天下，哪里有光赚钱不亏钱的。”
       到了一六年的年底，我外婆因为本钱已经赔的差不多了，想投资也投不了了。在这方面她才算是收了点心。只不过我估计她还是有东山再起的决心，只不过暂时没钱罢了。
        我外公去世已经十年，因为医生大意检查错了地方，结果外公就死在医院，医院好像是赔了七万。这其中有一部分是给了我舅舅还债，剩下的被我外婆花得一干二净。按道理说我外婆是一个对消费很节制的人，从来不下馆子， 天天都是吃白水面条。一来经济，二来省事儿。只有在投资理财产品上，我外婆才会这么大手大脚。  
        我老爸是这样说的:“你舅舅和你外婆都一个样，都想赚大钱，结果都是亏得血本无归。”
        今年6月份的时候，我外婆因为得了胃病去了医院，结果检查出一大堆病来。面对一位70多岁的老人，医院也只能采取保守治疗，要想除病根那是不可能的，只能说是延缓病情。就是每天躺在床上输液。外婆躺了没两天就待不住了。硬是拔了针管儿跑了，临走前还得罪了一大帮护士。
       最让人感到头痛的事，就是她买保健品的事，买几盒也就算了。她直接租了一个门市开了一个保健品店，人家卖不出手的保健品全让她给买了。他们那个保健品公司还常常组织一大堆老人去旅游，去了也就是开会，她差不多是最大的客户了。要说外婆哪来的这么多钱，其实外婆的运气真不赖，几年前房子拆迁，外公运气太差，拆迁之前就去世了。拆迁之后，外婆独自住着一套50平的房子，根据拆迁政策再加上她的运气，她只需补交几万块就换了一套价值百万的门市。
        舅舅在重庆开了一家火锅店需要钱，外婆把他的房子卖了，她分到了十几万，剩下的给了我舅舅。再加上她每个月政府给她的养老金，她应该算得上是享福了。（要知道我爷爷还在农村打理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嘞）当然我外婆并不满足于此，她也想当一个老板。自己花钱租了一个门市，开了一个保健品店，高价从别人那里买来的保健品又倒过来自己卖。在之前我舅舅曾建议她开个玩具店就可以了，外婆觉得不符合她的身份。
         “一个月净赚两万不成问题。”外婆自信满满的说，反正我是一分钱也没看到。
        那时候我外婆整天说着要给我买一辆车，我买车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
        “怎么也得买一辆100多万的。”当时外婆非常自信。
        我丝毫没有说谎，这是她的原话，你也许不信。
         现实当然是很残酷的，买她保健品的人寥寥无几，大家又不是傻子。更多的是来听她摆龙门阵的。说实在的，她一年卖出去的保健品还不够她交租金的嘞。即便是这样，她还能够苦苦支撑四年，卖不掉的保健品就全部搬回家里。只有50多平的房子三两下就被她堆得水泄不通，这件事情虽然她嘴上没说，但是我们都看在心里，不能去打击一位老人家的自信心，只能没事儿劝她说:“知足啦！好好享福吧！您就别为我们操心了。”
       直到现在外婆的那堆保健品才算是勉强消化完了，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送一些来，什么200多块钱买的十斤装的健康大米啦；八块钱一瓶的健康水啦；不知道花多少钱买的健康饼干啦。饼干一半被妈妈吃了，一半被扔进了垃圾桶。另外两样就是用健康水煮了健康大米，勉勉强强算是消化完了。卖保健品的事情真正结束是直到有一次我给她看了一段《今日说法》。她才勉勉强强的算是在保健品上收手了。
       回过头来看着她给我送的这些小表弟穿过的旧衣服，我心里面是五味杂陈。到了晚上又得麻烦我妈妈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了，还不能让外婆看见。
       想起我外婆70大寿的时候，恰好碰到她经常念叨的一个她们公司的程经理，刚好跟她是本家，这位程经理开着一辆宝马，副驾驶位还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外婆弯着腰跟他说了几句。他就从车窗里掏出两百块钱。
        外婆从街对面走过来，手里挥舞着那两张红钞票。“看到没，我刚说明天就是我过寿，他二话不说就掏了200块！要是换了其他人，没得那个面子。”
        是啊！外婆面子是有了。试想他能够这么爽快的掏两百块。那他从我外婆手里赚的钱何止这两百块，这点儿钱还不够他凑数的。
        好歹现在外婆算是收敛了，外婆到底是个操心的命。我买房子的首付要十几万，虽然她表面说她有钱，其实还不是去借。我已经跟她说过千百次了，这件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生怕她借的钱利息太高。我说不过她，她现在已经借了好几万。
        “我这样做还不是让你过好点，好娶媳妇。”她倒是能笑着说这句话。
       但是她所理解的好，是一种不与别人商量我行我素的好。
        说实在的，我并不需要外婆给我在金钱上多大的帮助。她能够把这些钱花在保养身体上。少生病少去医院，我们也就省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