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王小波过性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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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一次和王小波过性生活的机会，尽管他已死了三十多年。

这个机会，不在他写的情书里。《爱你就像爱生命》是他和李银河的书信集，这书确实美好，但那里只有他百分之一的性感。并且是给李银河的。

这机会也不在杂文里。看他的杂文，比如《沉默的大多数》，《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是站在他脚下看他。

钱钟书把作家比作母鸡，把作品比作鸡蛋，说：“你喜欢吃鸡蛋，就一定要看那只下蛋的鸡吗？”这意思很明确，想了解一个作家，吃他下的蛋就可以了。

姜文去《锵锵三人行》做访谈的时候，窦文涛说：“一部好的电影，就像导演在银幕上和观众调情。”

这话不假。

好的电影，好的小说，归根到底是作者的自我表达。作者通过画面，文字，把自己的内心世界裸露给人们看。

王小波作为顶级作家，在他的小说里，把自己的内心完全赤裸了三十年。

这个机会，就在他一生最重视的小说集《时代三部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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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波的小说确实不如杂文流行，这是有原因的。

他的小说是非线性叙事，就是说，他会先写一个人死，再写一个人生。先写93年，再写1952年，再写1980年。甚至写一部分精神世界，突然写作者的现实生活。

这种意识流向的手法，直接劝退了大部分人。

其实他的小说没那么可怕。

看他的小说，在最开始的时候，混乱感难免。但王小波的高明之处在于，你只要读到中部，或者快结束的部分，混乱感突然消失，有一条线突然出现，把小说里所有的人物串起来。这个瞬间就是王小波和你调情的时候。

他的小说，每一本都是这样，这是他的技巧。只要你读下去，你一定会得到这条线。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上课喝多了水，一直憋尿，憋尿，快憋不住了，老师宣布下课，那一瞬间，冲到厕所，飞流直下三千尺。

但王小波的高明之处不止于此。

《时代三部曲》一共有九篇小说，都是这种写法，你一直读，一直读，一会儿迷乱，一会儿清醒。

读到最后一篇，突然发现，整个《时代三部曲》也有一条线，把这三部九篇所有人和物串起来。所有的混乱，在那个瞬间烟消云散。这个瞬间，王小波就赤身裸体在等你。

王小波亲手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混乱，在最后亲手救你出来。这种和谐超越男女，超越生死，是精神与精神的交合，是王小波给我们所有人的颅内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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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方便大家，我做了图，列出了《时代三部曲》的所有小说：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的序里说，把这三篇小说集合到一起，是因为主人公都叫王二，其实是开玩笑。

通读整本可以发现，《黄金时代》三篇发生于当时，《白银时代》三篇描写未来，《青铜时代》三篇发生在过去。

九篇小说，每一篇都有各自的主题，但每三篇小说合起来，也有一个共同主题，三部加起来，还有一个共同的主题。

截取每一部中的一个小片段：

《黄金时代》里，王二因为在墙上画漫画，被认定为思想有问题，被要求参加思想教育大会。

人们坐在后排，很无聊，就喝茶抽烟，抽完烟之后还是很无聊，就用烟头射苍蝇。前边开会，后边一堆人用嘴吐烟头射苍蝇，最后把会场点着啦。

《白银时代》里，王二是个画家，因为画出来的画意义不明，犯了“叵测”之罪，被罚去盐碱地砸碱。

看守王二的女管教爱上了他，因为王二身上，有个被称为“小王二”的部位，可以听口号行动。女管教喊“立正”小王二就立起来，女管教喊“稍息”小王二就趴下……

《青铜时代》里，古代的大小姐害怕同房的时候会疼，就让自己的侍女和表哥同房，自己在旁边看着。房间里就传来下面的声音：

“相公，疼”

“相公，疼”

“相公，不疼啦……”

这三个片段，充满了黑色幽默，但如果把自己代入其中，会发现人们非常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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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时代》里，王二被各种折腾，是因为违反了某种规定。

《白银时代》到了未来，王二被训练到身上的器官都要听命令。

最后，把目光看向过去，原来侍女的一生要听主人的。

《时代三部曲》里充满了这种荒诞的场面。当你读到最后一篇会发现，一切荒诞都是由于某种设置，某种干预，某种规定。王小波每一个字，都在用讽刺的手法反抗这种被设置的生活。

王小波说，自己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在小说里，他愁容满面的陈述了悲观的理由：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我们，一种是他们。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他们总喜欢设置别人的生活，他们喜欢被设置的生活，他们为被设置的生活拍手叫好。而我们，无处可逃。”

（本文来自公众号：五味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