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三、说梦
　　 第二天，艾奎又像痴人般与二哥和二嫂说梦。
　　 二嫂听得很感动，不断地擦眼泪。
　　 “老三哪，你活得太苦啦！你的幸福，就靠做梦嗷！嫂子，好心疼啊！”她当着二哥面，毫无顾忌地握住他的双手，呜呜滔滔地哭起来：“嫂子，真的好心疼吆！”
　　 二哥的眼里，也闪烁着泪光，沉吟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道：“兄弟，别怪二哥一时糊涂，那天，跟你说的全是混账话，什么阴婚？简直是一派胡言，我兄弟在家乡，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凭长相、人品和学识，只要一息尚存，就不愁找不到一个活人媳妇，还整什么阴婚？糊涂，糊涂透顶！”
　　 “哥，你别这么说，”他说：“这么多年，关于我的婚事，阴差阳错，高不成低不就，让咱一家人，没少为我操心。如今我身染绝症，眼看不久于人世，我个人倒是一切释然；只是，我不想身后还让父母牵挂，所以，我理解你和嫂子的心意，我乐于服从哥的安排，你千万不要自责……”
“你跟你二嫂子同龄，她生日比你大，说来说去，全家你最小的；如今，全家人却要为你料理后事！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我们真的到了该放弃的地步了吗？哥不甘心哪！”二哥说着，也把我和嫂子抱在一切，失声痛哭：“兄弟呀，哥舍不得你呀，哥与你们没处够哇！”
　　 三人中，艾奎最不应该哭，因为他早就做好了大去的准备，完全应该以一种视死如归的旷达，解劝他们摆脱生离死别的愁苦；可是，此刻他被兄嫂的真情所感动，还是与他们哭个昏天黑地。
　　 哭罢多时，二哥抬起泪脸，梦呓般地喃喃自语：“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接着，二哥告诉他，昨天有位自称是认识艾奎的女人找到他，说她是个新寡，丈夫两个月前过世了。她说，她是听说二哥要为他定阴魂的事，就急忙赶来找二哥的，她毛遂自荐地要嫁给他。二哥说，她的态度很坚决，哪怕是他病势垂危，处于弥留之际，也要嫁给他。她说，她是艾奎学生，在磐石成人自考辅导班听过他的课，非常崇拜他，对他心仪已久……
　　 艾奎当即表态，他不同意这桩突如其来的“闪婚”。如果人家是好女人，那是坑人、作孽；如果是个另有企图歹女人，那就后患无穷，他在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的。
　　 但是，二哥和二嫂，坚持要他见一见那位女人，至于婚姻事，等见面以后再说。艾奎实在拗不过兄嫂一番好意，他终于答应见一见那位主动找上门来的女人。
　　 二哥告诉他，那个女人叫安贞。
　　 他们在电话中，都联系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可是，他按时按地赴约，却扑了个空，他见到的，是她的小妹妹，名叫安华。
　　 安华给艾奎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是个漂亮、清纯、朴实、开朗的年轻女人。
　　 安华说，安贞刚被两个外地客人找走了，听口音好像是山西人，没说有什么事，好像是很急。
　　 出于礼貌，艾奎没再给安贞打电话，只留下了自己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让她传达他来过了。
　　 “您是艾老师！”安华激动得有些失态，他感到十分惊讶，“对不起，老师，请您转过身去！”
　　 艾奎刚转过身，安华又是一声惊叫：“啊呀，妈呀，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呀！”
　　 “怎么？”艾奎下意识地摸摸后脑，问道：“我有什么怪态吗？”
　　 “不，是我有些失礼了，”安华解释道，她突然热泪盈眶，抽抽搭搭地说：“二姐呀，你的命多苦哇，你再多活一周，就见到你朝思暮想的艾老师啦！”
　　 艾奎从安华口中得知，安贞是老大，她还有个二姐，叫安静。大姐自谋职业，开了一家婚姻介绍所；二姐在一家私人诊所当护士。姐俩年龄只差一岁半，长相又很相像，出门在外，常被误以为是孪生姐妹。从小姐俩儿就形影不离，读小学和中学都在一个班，甚至连读成人自学辅导班，也选学同一个专业，给人的印象是姐俩亲密无间，其实恰恰相反。
　　 安静老实厚道，话语不多，很有内秀，人聪明、漂亮、又温柔，全家父母兄弟姐妹（老大安贞除外）都喜欢她。
　　 安贞聪明伶俐，能说会道，但是，人品与胞妹有天壤之别，是一个形容秀丽、灵魂丑恶的那种女人。
　　 老大的头号天敌是老二，姐俩儿小时候争宠，长大后夺爱。安静曾有两次婚历，结果都因大姐插足而离异。最可气的是，她连比她小一轮的小妹夫也不放过，安华的婚姻也被她给搅黄了……
　　 “老师，我说这些家丑，让您见笑了！”安华解释说：“不过，从我二姐对您的敬仰，我没把您当外人，我问你，找安贞干什么？”
　　 当艾奎把安贞找二哥的事，据实相告后，安华连声说：“哎呀，好险哪！幸亏，今天没有见到她，天意呀！”
　　 “谢谢你，小妹妹，你没把我当外人！”艾奎隐约发现，在她大姐姐和二姐之间，存在着惊人的恩怨，甚至还关涉到他本人，他希望把谈话进一步引申：“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更具体些！”
　　 “不能，绝对不能！”安华的口吻是没商量的。“我只告诉你结论，这个女人特自私、特小气、特嫉妒、特狠毒，你一旦被她缠上，那可就死定了！我警告你：离她远点儿！”
　　 “小妹呀，你这么说，可不行！”艾奎进一步激她，“这么说，谁信服哇！”
　　 “她是谁呀，是我的亲姐姐！她真像个人样儿，我作亲妹妹的，能当着外人面，这么说她吗？”她好像下了决心似的，说道：“我二姐就是她害死的！”
　　 于是，我听到了一个，恶梦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