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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杜金,听我娘说是我五行缺金取的这个名字。
在我两三岁的时候,我娘给我生了一个弟弟,可能是当时卫生条件不好,弟弟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之后,我娘的身体状态一直不太好,到我十岁那年才有所好转,又怀了一个孩子。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那年,我爸开着拖拉机往外面运木材的时候,遇到泥石流,连人带车都被埋了。 我娘伤心过度,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又没保住。 从那时候开始,我娘成了寡妇,整天以泪洗面。 我也成了一个没爹的孩子,感觉天都塌了。 我有个亲叔叔,是个哑巴,别人还说他脑子有问题,都看不起他,也没有姑娘嫁给他,他到二十多岁还打着光棍。 我知道小叔并不傻,只是因为自卑,不愿意给别人多交流。 而且他对我很好,特别是我爹去世之后,他每天都送我上学,接我放学,怕我累着,也不让我走路,一直背着我。 不仅如此,地里的活儿,包括一些稍微重一点的家务活,都是小叔帮着干的。 从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不是父爱却胜似父爱的东西,也让我慢慢从我爹去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村里就有了风言风语,说小叔肯定是把我妈睡了,所以他才会对我们娘俩这么好,还有的人说我就是我小叔生的。 我那时候已经十二三岁了,虽然对这些事只有一个大概的认知,但也知道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有时候都不愿意出门。 我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样子,骨子里却有一种农村妇女特有的贞洁,她也不和村里的那些长舌妇撕巴,打起包裹拎着我就要回娘家。 我娘对奶奶说,家里面没了男人就剩下一对孤儿寡母,还住着一个成了年的单身小叔,总归是不方便。 没想到奶奶却大发雷霆,拿着扫帚拦在了院门口,指着我娘的鼻子大声叫骂道:“我大儿子这才刚死,你就耐不住寂寞想偷汉子,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看你是嫌小叔住在家里不方便你偷人!” 娘没敢回嘴,一个人回到屋子里默默垂泪,她把名声看得很重,奶奶撂下了这样的话,她一时倒不好再提回娘家的事情。 可没想到的是,那天之后,奶奶琢磨着这家怕是留不住我娘,暗地里竟然打起了匪夷所思的念头。 没过几天,奶奶突然煮了一大桌子菜,还搬来一坛子老酒,把家里人都叫到了饭桌上。自从我爸死后,我已经很久没看到肉菜了,盯着油光四溢的猪头肉就移不开眼睛。 奶奶乐呵呵的给我夹上了一大筷子,又给我娘倒上了一碗酒,说道:“娃他娘,前些日子是我不对,我给你陪个不是。” 我娘有些惶恐的接过酒。 奶奶叹了一口气,接着道:“老婆子虽然年纪大了,可耳朵不聋,哪里不知道村里面的那些流言,只是咱家已经少了一个顶梁柱,你要是再带着娃走了,咱们这个家可就散了哟。咱们娘俩都是命苦的,我这个当妈的求求你,再怎么艰苦,咱们这家人也要一起搀扶着走下去……” 奶奶的一席话说得情真意切,不止我娘听得眼泪汪汪,连小叔都端起酒碗狠狠的一口喝了下去。 后面她们又唠了很多话,可我一句都没听进去,因为奶奶给我也倒了半碗酒,我早已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等我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家里出了大事情。 娘和小叔竟然睡到了一个屋子里,两个人都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我娘醒过来的时候,发了疯似的把小叔踢下炕,穿上衣服就要回娘家,可奶奶却拿着扫帚堵住房门,不让我娘走。 奶奶毕竟年纪大了,虽然我娘身子骨一向很弱,她也有些扛不住几乎发疯的我娘,赶紧喊我小叔把媳妇拉回去。 小叔迟疑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我娘,眼神里闪过一丝愧疚,但到底还是上去,帮着奶奶把我娘撵回了屋子里。 我娘的哭声凄厉无比,让奶奶放她出去。 奶奶急忙把屋子门锁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冲着拍打房门的我娘嚷道:“放你个鬼,你这个没良心的骚东西,我大儿子死了还想带走我的孙子,你成心想让我杜家绝后是不是!我呸!” “我告诉你,你就踏踏实实在这个家呆着,我大儿子死了还有小儿子,以后你就是我小儿子的媳妇了!” 奶奶留下这么一句话,拉着我就走了,只剩下房间内嚎啕大哭的我娘,还有默默站在一旁的小叔。 几天之后,奶奶找来几个她娘家的青壮后生,绑着我娘和我小叔磕了头拜了堂,我娘就这样成了我小叔的媳妇。 我后来才知道,其实小叔也一直喜欢我娘,而且他觉得我爸死了后,他这个当弟弟的应该扛起家里面的担子,所以也就默许了奶奶的做法。 我知道我娘很不情愿,可一边是奶奶和小叔,一边是亲娘,我无所适从,不知道究竟应该站在哪边。 虽然逼着娘嫁给了小叔,但奶奶对娘一直都放心不下,仍然把娘锁在屋子里,只是每天按时送饭进去,我娘一开始还苦苦的哀求奶奶,哀求小叔放她走。 我奶奶一直对我很好,但是在这件事上就不让步,连小叔也一直沉默不语。 一个多月后,我娘又害喜了,她怀上了小叔的孩子。 娘的肚子很快就大了起来,她也似乎认了命,没有再吵再闹,也没嚷嚷着要走。 我那时心里面还有些高兴,觉得我爸和小叔都是亲人,娘和谁在一起好像都没什么差别,而且村里也没人再嘲笑我是没爹的孩子了。 奶奶对娘的戒备也松了下来,终于把娘从屋子里放了出来,还叮嘱我小心照看着点我娘,别让她肚子的娃儿再出什么差错。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娘临盆的时候,我和小叔站在门口等着,没多久就听到我奶奶在房间里大骂,说我娘这个扫把星就是来克他们家的,把她的儿子克死了,孙子也克死了仨。 我知道这个孩子又没保住,心里像有一块大石头堵着,闷的慌。 很快,产婆捧着一个破布团走了出来,那个布团渗着乌黑猩红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我想揭开布团看看,小叔不让,直接用箢箕装着布团往后山走。 产婆又进了我娘的房间,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就跟着小叔来到后山,挖了一个坑,把布团给埋了,再按照我们那的习俗,把箢箕盖在上面。 做完这些,小叔摸了摸我的头,示意我不要害怕。 我们回到家的时候,看到院子外面围了有很多村里的邻居,他们这些年一直在看我们家的笑话,这次也是来看笑话的。 奶奶一直在院子里骂我娘是个杀千刀的,专门克她家的男人。 我听着心里很难受,朝着我娘的房间走去,想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推开房门之后,我看到前面吊着一个人,是我娘,她上吊自杀了! 我娘的舌头拉得老长,一双眼珠子睁的大大的,好像就要凸出来了,死死的盯着门口,离了地的双脚在空中晃动。 这情景别提多骇人了,吓得我两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上,然后就大哭起来。 除了害怕,我更多的还是伤心和惊恐,我亲爹死了,现在连亲娘也死了,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奶奶和小叔,还有外面那些看热闹的邻居听到我的哭声,全都围了过来。 小叔马上把我娘抱下来,放在床上,用被子盖好。 那些邻居窃窃私语,说我娘是被奶奶逼死的,要不是奶奶逼我娘嫁给小叔,还怀了孩子,我娘肯定不会自杀。 奶奶一气之下就把那些人往外面赶,说我娘是觉得自己害死了自己的丈夫和三个儿子,觉得对不起杜家才自杀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把那些人赶出房间之后,奶奶抱着我的头,让我别怕,又让一脸痛苦的小叔用席子把娘的尸体裹住,抗到后山挖个坑埋了。 我当时十五岁了,懂的也不少,不想这么草率的把我娘葬了,所以哭着跟奶奶说把我娘葬的风光点。 奶奶却说我娘就是专门来祸害我们家的,花这钱不值当,不如留着给我念书,她还把我从房间里拉了出来,催促小叔快点把我娘的尸体处理了。 小叔盯着娘的尸体看了许久,一咬牙出了门,奶奶问他去做什么,他也没反应。 奶奶没法,就拉着我跟邻居数落起了我娘的种种不是。 过了十几分钟,小叔带了几个人回来,领头的是我的大爷爷,也就是我爷爷的亲哥哥。 我爷爷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他上面有一个哥哥,就是我大爷爷,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我叫姑婆。 可能是因为我奶奶性格的原因,大爷爷和姑婆家在我爷爷死后不太愿意跟我们家往来,只有发生大事儿的时候才会走动。 大爷爷的脸色有点难看,进屋之后就说我奶奶太过份了,人在做,天在看,先不说我娘是怎么死的,但是她再怎么也是杜家的人,而且为这个家留下了一根苗,如果死后连一个葬礼都没有,别人以后肯定要戳我们杜家的脊梁骨。 大爷爷的辈分比奶奶高,奶奶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来,然后狠狠的瞪了小叔一眼,一个人回房了。 我们那办红白喜事儿都是乡里乡亲的搭手帮忙,虽然很多邻居一直在看我们家的笑话,但是到了死人这种大事儿的时候,他们都自动过来帮忙,一起在我们家堂屋里搭了一个灵堂。 棺材是小叔从别人家买来的,把我娘净身之后装了进去,再封起来。 这一忙活都已经到晚上了,我一直在旁边看着,眼泪没有停过,心里跟刀割一样难受。 奶奶在屋里一直没出来过,饭也没吃。 晚上,我穿着麻衣坐在灵堂边上守灵,小叔就坐在我旁边。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 事情闹到这一步,我真不知道该怪谁,我想恨我奶奶和小叔,但是真恨不起来,他们都对我太好了…… 来帮忙的那些邻居都回去了,到了下半夜的时候,灵堂里静悄悄,好像已经与世隔绝了,让人有些怕。 “呜……” 我正有些困意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 这声音像是女人的哭声,还夹杂着抽泣声,很悠长,空灵,还很凄凉,好像一直在脑子里萦绕,挥之不去,让人闻之落泪,又觉得毛骨悚然,像极了电视里的鬼哭。 我吓得扑在小叔怀里,一动不敢动。 过了几秒钟,这“呜呜”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就像有个女人附在耳边哭泣,哭的肝肠寸断。 这时已经明显可以听出,哭声是从我娘的棺材里发出来的,而且越传越远,像是回音一样在空中飘荡,久久不散。 “你这个害人精,又想来害我们家是吧?信不信我把棺材砸了,拆了你的骨头,把你挫骨扬灰!” 奶奶突然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对着我娘的棺材一阵大喊。 我小时候就老听奶奶跟我讲山里人经常会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还说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要我看到了也别怕。 可能是奶奶真不怕这些东西,还用脚在棺材上一阵猛踹,嘴里一直骂骂咧咧的。 小叔最终看不下去,过去把奶奶拉开了。 不过,经奶奶这么一闹之后,我娘棺材里发出来的哭声越来越小了,最终全部散去,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奶奶狠狠的啐了一口,也不让我守灵了,硬拉着我去她的房间睡觉。 虽说我不该怕我娘,但我刚刚被吓得不轻,不敢在灵堂呆下去,跟着奶奶进了屋,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是被吵醒的,奶奶已经不在房间里,我匆匆忙忙跑出去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小叔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拦在灵堂门口,脸色非常狰狞,在他前面的是一群拿着铁锤和锄头的邻居。 他们好像正在争执什么。 大爷爷也站在门口,脸色铁青。 通过他们的对话,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昨天晚上,村里有几个一两岁大的小孩无缘无故死掉了。 他们都是躺在床上,毫无征兆就死了,像是魂被人勾走了。 村里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儿,村民都说跟昨晚灵堂里传出的诡异哭声有关,认为昨晚娘勾魂害人,被奶奶赶出去之后,就对村子里的那几个小孩下手了。 否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儿? 打死我也不相信母亲能做出这种事情,但是我们村子就这么大,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小孩,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 “这个女人就是个害人精。”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口沫横飞:“今天说什么我们也得把这个灵堂砸了,省的她再来祸害人。” 听到他们要砸我娘的灵堂,我也顾不得什么害怕不害怕的了,从地上捡起一根搅猪食的棒子,冲出我家院子跟小叔站在一起,怒视着这帮人。 这时候,奶奶骂骂咧咧的走到小叔旁边:“老二,你犯什么糊涂,这个女人克死咱们家四条命,现在还去祸害别人,你别护着她了,就让乡亲们动手!” 这种事儿本来就是心理作祟,也没什么证据,那些人本来没什么底气,但是奶奶奶奶这么一说之后,中年男人就带着人往屋里冲。 小叔猛然扬起菜刀,却被奶奶一把抱住,小叔的手停在半空中,终于蹲在地上,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放声痛哭。 眼看着他们就要去砸我娘的灵堂,我拔腿就冲过去挡在灵堂中间。 中年男人一把就把我推到在地上,小叔惊叫一声,扔了菜刀跑过来把我死死地抱在怀中。 我们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样无助的看着这些村民,抡起大棒子,对着我娘的灵堂一阵打砸。 奶奶一口啐在我娘的灵位上,怨毒的咒骂着:“骚娘们!做了鬼还要回来害人,就是想让我们老杜家不得安生!” 那些人附和着奶奶,说我娘变成了恶鬼,对待恶鬼就要用恶人的办法,他们一边砸,口中一边不干不净的咒骂着,灵堂里面的香灰激荡的到处都是,淹没了我和小叔两个人的抽泣声。 不仅灵堂的祭品被砸了,我娘的遗像和灵位全都被砸了,我在旁边心痛如斯的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就在他们打砸灵堂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号声,吓得我浑身上下猛然一抖,一回头,却发现小叔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他没听见吗? 这帮人走了之后,整个屋里就剩下我和小叔,还有一个孤零零的棺材。 在我印象里,我娘一直是个善良的人,我真不相信她死后会害村里的小孩,这些人却这么过份,我娘死了都要让她不安生。 我真的很悲愤,看着这狼藉的场面一直哭,整颗心好像一直被紧紧的揪着。 小叔也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一坐就坐到了傍晚。 山里晚上天气凉,我有点点,就回房换了一件衣服。 刚刚换完的时候,我听到外面原本静悄悄的被砸了的灵堂里传来一些声响,“滴滴滴”的,像是弹珠掉在地上的声音,很明显,也很清脆。 我以为是小叔在干什么,走出去一看,棺材旁边的角落里多了一个小孩的蹲在那里。 小孩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他手里有很多黑白相间的弹珠,撒了半地。 我看了看小叔,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朝着那小孩走去,想让他出去玩。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阵冷风吹过,让我打了个激灵,等我再往角落看的时候,那小孩已经不见了,那些弹珠也没了。 我想到昨晚村里死的小孩,吓得身体都麻了,站在原地半天没敢动,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到小叔旁边,抱着他的胳膊问他刚刚有没有看到那个小孩在这里玩。 小叔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我心里还是很怕,想着可能是这几天太疲劳了,出现了幻觉。 这会儿天快擦黑了,奶奶突然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太惨了,那几个人砸了贱人灵堂的家伙,刚刚聚在赵大强家喝酒,全都给烧死了。身上找不到一块好皮肉,人抬出来的时候简直就不像人了,所有人的眼珠子全都不见了。” 眼珠子不见了? 眼珠子! 我听了奶奶的话,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脑子里马上就想到刚刚在角落里的小孩,还有他手里玩的咕噜咕噜乱滚的黑白相间的‘弹珠’。 眼珠子……弹珠……我觉得自己的后脊梁凉飕飕的,那些弹珠越想越像眼珠子。 难道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 就在这时候,我听见奶奶接着说道:“老二,这件事儿肯定是那个贱女人干的,要不然死的不可能正好就是那些砸灵堂的人。村里的人说要开棺鞭尸,你千万不能去拦,要不然咱们都要跟着遭殃!鞭完之后一了百了,咱带着金伢仔继续过日子!娘会想办法给你找个好媳妇。” 开棺鞭尸?鞭什么尸? 我猛然间明白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奶奶面前,泪流满面的求着奶奶,要奶奶让那些人别这样对我娘。 鞭尸是对一个人死后最大的侮辱,我绝对不能让这些人这样做。 奶奶一直恶毒无比的咒骂着,根本不理我,我只有看着小叔,然而性子软弱的小叔此时和我一样,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 大爷爷也带着几个人走进了院子,一个劲的唉声叹气,看样子也是不管这件事儿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一大波人又冲进了我们院子,手上都拿着开棺用的工具,连鞭尸的工具都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死活咬定这两天村里死的人都是被我娘害的,已经铁了心要开棺鞭尸。 而且他们人多,我和小叔想要收在门口,但是被几个人死死拽住,其他人都冲进屋里,不由分说的就开始砸我娘的棺材,发出一阵“砰砰”的巨响。 我感觉他们手里的工具全砸在了我心头,痛的我瘫坐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砸棺材的声音消失了,棺材已经变成了一块块碎末,但是屋里却变得一片死寂。 我猛的一抬头,看到那些砸棺材的人都一脸惊恐的站在棺材旁边,一动不动,好像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 看到那些人目瞪口呆的站在棺材旁边,我的心里也紧了一下,挣脱小叔的双手,冲到棺材边上。 刚刚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我也吓了一跳。 我娘的棺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小孩的尸体! 这些小孩五官完好,只是脸色白的跟纸一样,眼珠子瞪的大大的,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被吓死的。 这事的诡异程度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惊恐之余,很快就有人认出了这些小孩,就是昨天晚上死掉的那些! 几个小孩的家人开始痛哭流涕,而更多的人依旧沉浸在深深的恐惧中,还有些胆小的人直接就走了。 灵堂就在这里,从来也没有人动过棺材,那些被安葬在其他地方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我娘的棺材里? 我看完之后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心里一直在想着这些小孩,包括那些砸灵堂的人,是不是真的被我娘害死的。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个胆大的人怒吼道:“村里这两天死的人果然是被这臭娘们给害死的,居然还把尸体都弄到一块来了,今天一定要把鞭她的尸,让她永世不得超生!她的尸体肯定就藏在下面,大家一起抬出来!” 我听到他们还要动手,什么也不想了,紧紧的趴在棺材上,不让他们动手。 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我娘害的,她始终是我娘,我不能让这些人这么做。 奶奶这时气急败坏的走过来,强行把我拖走,嘴里还骂骂咧咧:“这骚娘们死了还害这么多人,鞭尸算轻的了,应该把她熬成一锅尸油,看她还敢不敢害人!” 虽然我知道我奶奶的性格,但是她一直在侮辱我娘,我真的有点忍不住了,想要质问她我娘这些年到底哪里做错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娘。 还没等我开口,村里的人已经把棺材上面那些小孩的尸体搬出来了,但是下面只剩下一些陪葬破棉被。 我娘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屋子里突然就变得一片死寂,连奶奶的骂声都嘎然而止,只听到一阵阵急促的呼吸声。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这种惶恐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就连我也感觉到心里有些发毛。 我娘的尸体就在棺材里,这些天我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棺材,到底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这些孩子的尸体又是谁放进去的? 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既然我娘的尸体不见了,那这些人自然也不能再侮辱我娘的尸体了。 我心里才刚刚松了口气,有一个人突然狠狠的啐了一口,大声说道:“这个臭娘们肯定是猜到了我们要开她的棺材,所以弄了一些小孩的尸体在这里唬人。我们现在就去请个高人来把她的鬼魂给灭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害人!” 他一说完,许多人都表示同意。 我心里又惊又怒,我娘变成鬼了,这帮人居然还不放过她! 眼看着他们已经开始合计去哪儿请人,我把最后一丝希望放在了大爷爷身上,走过去让他帮忙劝劝这些人。 但大爷爷只是不断地叹着气,把眼睛看向了别处,没有回应我。 过了一个多小时,几个村民带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回来了。 我认识这个男的,别人都叫他刘二爷,是乡里出了名的神汉。 眼看着刘二爷到了我家,我赶紧跑过去,一边哭一边哀求着:“刘爷爷,我娘死得冤枉,求求你别收了她。” 奶奶怒气冲冲的走上来,要把我拉开,然而刘二爷却摆摆手,和颜悦色的说道:“孩子,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娘,今天的法事,就是要化解她的怨气,好让她去投胎重新做人。你不用担心。” 听到刘二爷的承诺,我总算放下心来。 刘二爷指挥两个小伙子帮他布置法坛,转而绕着桌子转了两圈,口中念念有词。 念着念着,刘二爷走到棺材前面,脸色越来越凝重,长叹一声:“这杜家的媳妇是上吊死的,属于横死中最煞气的一种死法,本身就带着非常重的怨气,这口怨气不出,很难遁入轮回。你们后来把灵堂砸了,这怨气是越来越重。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办法了,诸位好自为之。” 说完,刘二爷一拱手,就要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候,屋子外面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听上去像是风声,但是仔细分辨,却更像是有人在呜咽着哭泣一样,声音拉的很长,凄婉而又悠长,让人心里发毛。 屋里的人听了刘二爷的话,本来就有些恐慌。 现在听到这诡异的声音,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急切的问刘二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刘二爷黑着脸回答:“怨气是阴魂的大补之物,这是吸引周围的孤魂野鬼被怨气吸引过来了,你们眼下唯有多多积福,与人为善,方有希望化解,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 看着刘二爷走出去,我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屋里的村民却都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外面传来的,像是哽咽的声音,依旧是清晰可闻。 慢慢的,屋外的哭声变得越来越大,越多越多,像是有无数个人在四周哭泣,声音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过来。 屋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没人敢说话,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我也兢兢战战的走到了小叔旁边。 外面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像是洪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要把我们给淹没掉。 有些胆小的人吓得忍不住哭了出来,我的牙齿一直在打颤,紧紧的抓着小叔的手。 有几个胆子大点的人开始商量着怎么办,却见刘二爷失魂落魄的跑回屋子里,脸色都变了:“这是遇见百鬼围村了!现在村子外面全都是孤魂野鬼,出不去了!搞不好整个村子都保不住!” 这句话让所有人现场当下就炸了锅,更多的人开始哭了起来。 大家央求刘二爷无论如何想想办法。 刘二爷紧咬着牙关,猛然间一跺脚:“这件事从杜家媳妇而起,也就只能通过她来化解。事到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试试了,开坛做法,速战速决,想办法化解这杜家媳妇的怨气!” 说完,刘二爷看了看我,说我跟我娘是血亲,现在只能靠我了,然后他就伸手拉着我肩膀,把扯到我家饭桌前面。 “伢仔,你别怕,一会儿要是见到你娘,就好好跟她说,让她入土为安,早点去轮回投胎。” 我大喜:“刘二爷,你不对付我娘了?” 刘二爷一笑,没有回答我,让旁边的人一起动手帮他起法坛。 很快,我家的桌子腾干净了,上面摆放着一碗白米饭,一碗清水,一炉香还有两根白色的蜡烛。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杜家媳妇请出来,让她把围村的孤魂野鬼请走。” 刘二爷转头看向旁边的村民,叮嘱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需惊慌,更不许喊打喊杀,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绝对不许再说什么收了她之类的话。” 说完,刘二爷拿着我的手,在上面轻轻一划。 我感到手上一疼,几滴血顺着我的手指流进清水碗里。 紧接着,刘二爷用一张黄表纸,一段浸在水里,一段放在装着白米的碗上面。 淡红色的水顺着黄表纸,渐渐的蔓延到白米碗上面,刘二爷一皱眉头,伸手从里面抓了一把白米,哗的一声洒在地面上。 说来也怪,那些白米掉在地上,就开始滋滋的向上冒气。 没几秒种的时间,我就看见白米上面散发出来的雾气,渐渐凝聚成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形轮廓。 这时候,我听见刘二爷说:“伢仔,这就是你娘,快!跟你娘说话!” 然而我把刘二爷交代的话全都忘在脑后了,看见我娘的魂魄之后,直接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娘,我想你……” 刘二爷叹了口气:“杜家媳妇,你也看见了,这事情闹得村子里鸡飞狗跳,再这样下去你儿子也会受到牵连。听我一句劝,去把外面的东西请走。别再心存怨愤,好好的去投胎,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做到。” 我娘的轮廓站在原地,却没有说话,刘二爷神情一紧:“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真以为我老汉收拾不了你么!” 终于,我娘开口,却只是说出了五个字:“救救金伢仔。” 救我?这一次不光是刘二爷,就连我,小叔,还有我奶奶全都愣住了。 我原以为我娘最后的遗愿就是想要出口气,惩罚那些生前死后欺侮她的人。 但是她的遗愿竟然是让刘二爷救救我? 难道我会有什么危险? 刘二爷听到我娘说要救我,皱了下眉头:“杜家媳妇,我答应你救金伢仔,但是你要把话说清楚,金伢仔现在好好的,怎么就要让人救?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我娘的身影没有说话,伸出一只手,直直的指着她生前睡觉的房间,转而走向了门口。 门口的人哗一下子全都散开,兢兢战战的看着我娘的身影走出去。 过了好大一会儿功夫,外面的那些凄厉的哭声,慢慢消失了! 刘二爷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在原地愣了愣,然后朝着我娘的房间走去。 我知道他进去是跟我娘刚刚指了一下有关系,也跟了过去。 其他人都把刘二爷当成了主心骨,全往房间里走。 房间里还弥留着浓浓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觉里面特别阴冷,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刘二爷往房间四周看了一眼,最终目光落在了我娘睡的炕上,随即脸色大变,惊呼道:“棺材炕!” 虽然不大明白什么是棺材炕,但是跟棺材挂上勾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我奶奶,慌里慌张的走问刘二爷什么是棺材炕。 刘二爷就问奶奶,我娘睡的炕像不像两个棺材并在一起的,他还说普通的棺材的上底是七十公分,下底是八十公分,中间加厚最长是九十公分,让小叔去拿尺子量一下这个炕。 我娘睡的炕两边是呈圆弧形的,底座要比炕面宽一点,她以前告诉我,修炕的师父说这样不仅美观一些,还可以节省下面的空间用来放东西。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被刘二爷一说之后,我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而且越看越像,心里有些发凉。 小叔量完之后,果然跟刘二爷说的尺寸一模一样。 这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估计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邪乎的事儿。 刘二爷又问这个炕是谁建的,奶奶说是镇上请的师傅,然后又问道:“刘二爷,这事儿真有那么邪乎?一个炕就能把金伢仔他爹娘都害死?” 听了奶奶的质疑,刘二爷也不生气,要奶奶叫人把炕砸开试试。 奶奶说这个死过人的炕也不吉利,让小叔去拿东西砸了。 砸完之后,刘二爷一声不吭的走到那堆破瓦砾里面,左右扒拉,最后从里面拣出两张暗红色的字条,然后递给我奶奶,让她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奶奶一看大吃一惊:“是我大儿子和那个骚女人的八字,这……这另一张上的是……是,是金伢仔的!” 接着,奶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刘二爷,刚才金伢仔娘让您救救他,是不是金伢仔也有危险?” 刘二爷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喃喃自语了片刻才说:“她能说出这种话,肯定是有原因的。棺材炕下面埋血八字,这是邪门法子,现在三个八字里死了两个,剩下的金伢仔现在多半是有危险……” 听了他的话,再结合我娘之前说的,我心一直在往下沉,变得冰凉冰凉的,下意识的朝着刘二爷靠近了一点。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了,是那个建炕的想害我们家的人,先把我把爹娘害死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想想我娘生前白白被人骂成是扫把星,克夫命,我顿时心如刀绞,也对那个在暗中捣鬼的家伙恨到了骨子里头,甚至想马上就去找那个建炕的人,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们家。 奶奶也有些六神无主了,求刘二爷想办法救救我。 刘二爷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能弄出棺材炕的人,肯定不一般,既然我答应了金伢仔他娘救他就不会不管。现在只能等到天亮之后去找建炕的人。” 奶奶马上就拉着我,不停的给刘二爷道谢,说事成之后一定会好好答谢刘二爷。 刘二爷说他既然吃了这碗饭,对这种事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让我心里好一阵感动。 这样一闹之后,村里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都准备离开。 这时,刘二爷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问奶奶我爹是什么时候死的,奶奶说死了好多年了。 刘二爷眉头一皱,一脸疑惑的说:“不对劲,按理说,金伢仔他爹这么早死了,他和他娘没理由能活这么久。” 我刚刚放下去的心因为他的一句话又提了起来,小声问他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刘二爷一个劲的摇头,搞的我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然后就听到他问奶奶,我们家这几年有没有发生特殊的事儿。 奶奶就把我们家那几个弟弟夭折的事情讲了一遍,刘二爷才恍然的点了点头,说他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有一个人家里第一个婴儿伢仔之后,尸体没有腐烂,心有怨念,没有去投胎,然后作祟把他娘后面生的婴儿都弄的夭折了,后来把他的尸体挖出来烧了之后就没事儿了。 “你们家的情况应该是差不多的,不同的是那家的鬼婴是害人,你们家的鬼婴是在帮忙,他应该是暗中用后面两个夭折伢仔的命,替了金伢仔和他娘俩人的命,等于是让两个伢仔替金伢仔娘俩死了。” 说到这里,刘二爷又停下了,皱着眉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口中喃喃:“不对啊,如果说已经替了命,那么金伢仔他娘就不会死了,为什么还会这样,难道真的是想不开自杀?” 我们围在刘二爷身边,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打扰了他想事情。 终于,刘二爷抬起头,问奶奶还记不记得我娘夭折的第一个孩子埋在那里,他想去看看是不是他猜测的这样。 还没等奶奶说话,小叔就站出来点了点头,用手势说他记得,当年就是他去埋的。 可能是这件事关系到我的安全,奶奶特别上心,马上就让小叔拿上工具带刘二爷去看看。 大爷爷也当场叫了几个本家的小伙子,让他们打着火把跟我们一起去后山坟地协助刘二爷,一些胆大的村民也都跟着去了。 奶奶本来不想让我去,但是刘二爷却坚持让我一起,说到时候可能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黑夜之中,一行人相互壮着胆子向着后山的乱坟前进。 晚间的夜风寒凉,吹在身上冷嗖嗖的,尤其是靠近坟地的地方,那边的风带着哨声,听上去就好像是鬼哭一样。 最前面打头的两个人,手上拿着刘二爷给的定魂香,说这玩意儿能安抚恶鬼,免得我们这一行人被周围零星盘踞着的孤魂野鬼骚扰。 大家战战兢兢的步行来到后山坟地旁边,小叔带着刘二爷找到了埋孩子的位置,刘二爷点点头,大手一挥就让那些后生们帮忙挖土。 干这种事情,人本来就心虚,那些人挖着挖着,忽然就有人发出咦的一声,好像是铁锹碰到了棺木的声音,猛然间吓得倒退了好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挖出来的土坑里面,出现了一口棺材的盖子。 所有人的心里都揪了起来,因为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太小的孩子是不能用棺木下葬,也不得入祖坟的,所以这里说什么也不会有棺材盖出现,但是这里为什么会多出来一具棺木? 我奶奶这时凑了过来,看了看之后慌里慌张的说道:“这不是我那大儿子的棺材吗?……它,它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大家越想心里就越是发毛,眼看这事情邪门的厉害,都不敢再动手。 刘二爷走过来,亲自用铲子清理了棺材上的浮土,一咬牙就让那些人帮手,把棺木从里面抬出来。 当下就有人取来绳子,从旁边套在棺木上,大家一起使劲,好容易才把棺木拉出来。 看着他们拖棺木的时候,我越来越觉得奇怪。 一般来说,村里死了人,抬棺木只要七八人就够了,为什么今天将近十几个人一起动手还是差点弄不出来? 这个棺材,沉得有点邪门了。 这时候,刘二爷一声令下,几个人合力撬开了棺材盖。 结果这棺材盖一开,不少人吓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棺材里面,有五具尸体! 除了我爹的尸体之外,里面还有我娘的和三个婴儿的尸体。 最上面那个最小的尸体身上还沾着血迹,我认得出来,那是昨天我和小叔一起买的我那个夭折的弟弟。 另外两个即使我认不出也可以猜到,是我以前夭折掉的两个弟弟。 更奇怪的是,我爹已经死了那么久,但是他的尸身看上去不但没有腐烂,甚至就好像睡着了,让人感觉他随时都能醒过来。 虽然这些都是我的亲人,我还是被吓得不轻,背后开始冒冷汗,寸步不离的跟着刘二爷。 不过我心里还有很多疑惑,我娘的尸体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昨天我和小叔埋的那个婴儿,距离这里很远,怎么也都跑到这儿来了? 那些挖棺的人估计也被吓到了,都不停的往后退。 刘二爷却一步一步的走到棺材边上,口中不断喃喃自语着说什么‘合家葬’。 这时很多人想走又不敢走,只能在远远的地方等着。 终于,刘二爷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要出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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