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

里面村子过了一位老人。过，就是死的意思。关于死，有许多种表达方式：没了，走了，去了，挂了，克米了，鸟都了，不在了……过了也是其中一种，用得也比较频繁。一般是用在刚别人说自己要去参加丧礼的时候：村里过了老人家，我这几天没空。某某某村又过了一位老人家，开车经过的时候慢点，注意让着——大概是这样用。
村里的老人一般都死在家里。没有哪个老人愿意在家以外的地方咽气。因为在家里咽气，就在家里发丧，棺材从家里抬出去。死在外面就不能进家门了，甚至都不能进村。远远的荒野里找块空地搭个棚，两个长板凳架起棺材。孤零零的搭着棺罩，五颜六色，没点人气就抬去埋了！不要说有人守整夜了，半宿都只有席友。席友是乡下人为办喜丧事结的一个联盟。三十人结一席。办酒席的时候洗菜下厨摆桌子上菜，什么活都干。丧事不仅要管这些，还要去挖坟坑——挖《金井》——念是这个音，字是哪个字就不晓得了。扎棺罩——棺罩都山上砍了竹子，拿彩纸现扎的——有一定的规矩和样式——不得不说乡里人都是多面手，老一辈的人几乎人人都会一点。尽管现在大家已经很习惯需要什么动钱不动手，在丧这一事上，大多还是留着动手的习惯的。开棺给亲人见最后一面的也是席友，抬上山去圈坟的也是席友。
话说回来，为了怕死在外面。老人们在最后的日子都是坚定要回家的。医院入乡随俗，在做完必要的检查，确定没有抢救可能的时候，会果断放弃，提醒眷属赶紧带人回家。所以乡里人对老人的死亡都是有准备的，提前着，远亲近友都来看了，家里该准备的也都备下了。亲朋好友，席友也都有了计划，这几天不安排重要的事情，不出远门，随时准备着。老人也都知道没几天了，把想见的人让叫回来，把想交代的交代清楚。据说人在将死的时候，是不觉得饥渴饥饿的。我起初总不相信。前阵村子里一个奶奶没了。她几天没吃饭。村里人听说她几天没吃饭，就觉得怕是差不多了。果然就真的在她生日后一天没了拍。还有一句话也在她身上极准确：男怕生日前，女怕生日后。意思是说，男的，怕怕生日前几天过不去拍。女的，怕生日后过不去拍。男的过了生日，那么这一年也基本可以过得去了。女的呢，生日前是不怕的，就怕生日后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