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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蓝色雪神 夜幕如烟,亦幻亦真,天空上间或有一两颗星辰,或明或暗。晚风徐徐吹拂着,吹起她的秀发如丝带般飘动,只是那样清秀的面颊上,愁容像化不开的浓云一般。 轩窗上,皎洁的月光划空而落,镂刻着的清辉点亮着这周遭的一切。窗外的花苑里种满了菊花,阵阵清香幽幽来来。她刀削过得精致的脸庞,浮现出一片苍白。 女子的唇齿轻动,低低的在喃喃地诉说着什么,待要细听时,却发现她是在吟诵着一首诗。她的神态晕忽,心思不知道已飘到哪里去了,仿佛那不是一首诗,而是一首情歌。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她一遍又一遍的吟诵着,全然不知泪珠已从眼眸中悄然滑落,打在窗台上,发出滴滴的水声,如清晨的甘露一般。 “大师姐,该上妆了。”一声明朗清丽的呼唤声从走廊里远远传来,女子赶紧用纤指轻轻拭去泪水,正襟危坐起来。过不多时,闺房中的珠帘一阵挑动,随后进来一个欢快的小姑娘。 小姑娘羞红着脸欢快的说道:“云珊姐,过些天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人家都说新娘子是最美丽的,快去梳妆打扮,发什么呆呢?”说着又嘟起嘴唇学着她唉声叹气的样子。 这个叫云珊的女子,看着小姑娘的样子,不觉哑然失笑,吃吃的笑道:“玲玥,叫你学大师姐。”说着便蹙起眉头,作势要去打玲玥。 玲玥轻身一闪,呵的一笑,云珊方欲动身,只见两个婢子垂着头默默的立在帘子旁,她们的手上各自几件琳琅满目的衣裳,绫罗绸缎,无不鲜艳之极。 玲玥乖巧的伸出玉掌,求饶道:“大师姐饶命,小师妹再也不敢了。” 云珊此刻却木然不动了,呆呆的凝视着那些衣裳。玲玥欣然道:“这些嫁衣可是风城主特意派人送过来的呢,哪一件不是做功精致、万里挑一的,只怕是王侯之家嫁女也没这么风光的。” 是啊,一个女子最风光的日子不就是这些天吗,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玲玥,你把嫁衣先放在这吧,我待会试试。”云珊的眼中冷若冰霜,轻轻一摆,说道。 玲玥接过华丽的嫁衣,二婢示意退去。玲玥又将嫁衣在自己的身前比划比划,满脸花痴状说道:“云珊姐那么漂亮的人,穿上去不知道迷倒多少俊逸少年呢,和阿风城主真是绝配。” 玲玥欢快的离去了,门轻地一闭,整个世界又寂静了下来。 云珊倚在窗台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菊花。这正是九月深秋时节,菊花繁盛绽放,傲然生于天地之间,有一种清新自然又不失淡雅的美。 云珊又把那些嫁衣拿来,纤手一寸一寸地抚摸着,质地柔软,色彩斑斓,显然已是嫁衣中的珍品。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云珊不知道什么时候喃喃地说了一句这样的话,接着她又叹道:“只是我永远不能穿着这身衣裳站在他面前了,月。” 一念即此,泪水像断了线的连珠一样落下,不知道她心中的月,可曾看得到。 ×××××××××××××× 今夜,是个满月。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蓝色的夜空中,显得美满而又凄清,窗外的菊花迎着晚风猎猎摇曳着。 云珊带着想不清的结和浓浓的倦意进入了梦乡,鲜红的嫁衣裳也随之幽幽而去。 在她的梦里,她看到一个满头白发的有道老妪,从漫天大雪中蹒跚而行,她的身上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孩,雪白的袍子上溅满了血污,她的身后是风卷残雪的怒啸声。 她们从天山一路走来,从敦煌取道长安,再由西秦入蜀,登越难于上青天的蜀道,然后从巫峡顺长江东流,至潇湘洣水一带,在一个楼阁林立,庭积落叶的地方沉舟侧畔,她们走进这个古院深深的楼阁,两侧是许多白衣胜雪的女子恭敬而立。 那个有道的老妪就是秋水阁的掌门人萧秋水,她就是孩提时候的云珊。 这个梦就好象流水一样匆匆,她好像一眨眼,自己就已经到了童年稚子时节。春暖云闲,桃花乱纷飞之季,云珊带着一个个年龄比她更小的师妹们一起练习秋水剑法。 从“夜雨秋灯”“秋色三分”到“萧瑟秋风”,再到“望穿秋水”,她都演练的极好。 一阵剑光舞动,桃花四处飞溅,飘然落于湘水之中,飘零而去。云珊收剑入鞘,负手而立,满脸的孤傲之气,身后是萧秋水抚掌而笑的巍然身影,还有师妹们的啧啧惊叹。 云珊似乎明白自己在武学上的天资,“秋水剑法本是历代祖师苦心孤诣集众家几辈的心血创下的剑术,修习的难度可想而知。 可到了她的剑下,犹如飞燕起舞,贵妃醉酒,西子捧心那样浑然天成,只有望穿秋水以上的那些境界还是有些似是而非。 她从小就很懂事,她明白自己孤苦无依,师父就是自己惟一的亲人,她从来都不会拂逆师父的意思,她也从来都是师父的骄傲。 而真的,依靠她的天资和勤奋,她被萧秋水说成是秋水阁历代悟性最高的弟子。萧秋水早早的就立下誓愿,要将她培养成新一代的武林高手,将秋水阁发扬光大。 十六岁那年,梦里还回忆着那些场景,江湖上一些有名望的女派,各自派出武功最高的弟子,参加在蜀山峨嵋峰的女剑侠比武。云珊带着师父和众师叔们的希望,逆江而上。 她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最后与峨嵋派最精英的女弟子郭痕进行决试。三百回合之后,她一剑刺中郭痕的左臂,成为一甲子年来第一个并非峨嵋派的决胜者。 从此,秋水阁的名声在江湖上超越峨嵋派,而潇湘秋水阁女子的多情成为江湖上奇妮浪漫的传闻,从而声名更是日渐兴盛。 云珊的师父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她从异族人战火的残杀中救出了云珊,教给她武功,不仅希望她将秋水阁的声名发扬光大,更希望她能够诛灭邪灵,还天地一个清明世界。 也许,没有二十二岁的那次追杀剑魔的行动,她的一生就一定会同师父说的那样吧。她会不断地在桃花下,月光下,小湖畔练剑,直到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剑道高手。 除了望穿秋水那一剑…… 好长的梦,带着点龙脑香的迷蒙味道,云珊幽幽地醒来。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本能的按住那柄古朴秀气、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湘妃剑。 然后,发现四下无人,一阵寂寥之后,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她的一生,也许都在梦里了吧。梦如人生,人生如梦,看来得道者说的一点也不错。 只是,在云珊的心扉中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处,还荡漾着古月儒雅的影子,尘封着一段似苦似乐,欲弃还迎的往事。 窗外云雾缭绕,月满西楼。 云珊忽然想到,如此圆满的月,是不是一定要孤独地。 ××××××××× 此夜,秋虫唧唧,正是三更时候,秋水阁的弟子们为了明日的喜宴早就忙累了一整天,只留下那些老更夫们在敲打着更锣:“半夜三更,小心火烛。” 那种欲喧还寂的感觉,忽然让她很想有一个家。 可是,她要哪个家呢?秋水阁是云珊从小的家,也是众师妹们的,那个遥不可及的日落之城的城主阿风,剑神,会是她的归宿吗?而眼前似乎家已经不远了。 可是家里的人呢?云珊想到这里,心就觉得阵阵纠结的疼痛。她按起剑脊,合上衣裳,从小轩窗口轻身飞出,落在满地黄花堆积的庭院中。 她的心中柔肠百转,时而欢呼,时而落寞,时而觉得志得意满,时而觉得怅然若失。 云珊抽出湘妃剑,拔剑起舞,剑招所至,剑锋如雨,招招兴由心发,练到最后一招“望穿秋水”时,她的心灵已像一个倚在雕栏上,看千帆错过的闺中少妇一般,凝视着斜阳余晖,日出日落。 这一剑,仿佛心被灌满了莫明其妙的风,只想随风而往,曼曼而飞,这就是望穿秋水的境界。 原来,师父萧秋水常说的“望穿秋水”不必苦练,只须阅历丰富之时自然而成。情到浓时情难已,这一剑正是随心所欲。剑花飘舞,好似仙子凌空御虚一般。 就在这一刻,庭院外忽然响起森森的狼啸声,那啸声自近而远,仿佛震耳欲聋,又仿佛从没有响起过。 云珊寻声望去,庭院外是八百里浩浩汤汤的洞庭湖水,水面上波纹荡漾。她夺院飞出,只见远远的一叶扁舟飘然而去,那舟上之人只朦胧成一个黑影,看起来,阴冷,噬血,流浪。 而她站在那株最大最古老的槐树下,转过身来,泪湿衣袖。 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是谁,是月。 ××××××××× 百灵鸟如天籁般的歌声将秋水阁的早晨唤醒,濛濛的细雨从天空上絮絮落下,给即将到来的婚宴添了些多愁善感的情绪。不过在江南,这般天气也不足为忤了。 云珊惺忪的醒来,明眸轻轻的睁开,就看见玲玥瞪着闪闪如黑色珍珠般的大眼睛,轻灵的笑笑:“起床了,你这个大懒虫。”说着便拿着梳子去刮她的鼻子。 云珊正要摆出一副大师姐的架势,给玲玥一点颜色瞧瞧,却看见窗檐旁一个悠然的身影长身而立,面对着窗外斜风细雨,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有朦朦的光线照耀在她的发髻上,显出银白色的头发来。 “云珊拜见师父。”也顾不得合上衣裳梳妆打扮了,她叫了一声,玲玥却早在一旁眯着眼睛笑了。 萧秋水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少有的轻轻步履到云珊的床前,对玲玥说道:“把嫁衣拿来给大师姐换上。” 玲玥忽地拿过鲜艳的嫁衣来,云珊接过,从中选了一套红颜绸缎换上,不一会儿,又淡妆轻抹,将玳瑁和明月珰等一齐带上,萧秋水又接过梳子,在云珊瀑布般的长发上细细梳着。 玲玥朗声说道:“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堂,四梳牛羊成群……” 萧秋水不禁噗哧笑道:“你这个鬼丫头,哪有说四梳牛羊成群的?” 玲玥精灵般的诡辩道:“难道不是么?儿孙满堂了,不牛羊成群哪里找吃的呀。” 这么一闹,云珊觉得昨夜的伤心仿佛去了很多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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