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夜（三）

烈日当头，毒辣的温度炙烤着教武场，犹如地狱一般令人无法忍耐。兵刃交错的声音铿锵作响，兵器反射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痛，而那广阔的教场之上，一身黑衣劲装的纤影与身穿铠甲的将士正挥汗如雨。
“呃...”高温的炙烤，透支的体力令拂衣脚步凌乱不堪，连普通的招式都无法化解。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只感觉身上一股子热浪翻腾，气闷心头，终于，眼前一黑，失了意识。
“拂衣首领！”与其交锋的将士大呼一声，收了刀势便要上前搀扶，谁料一阵劲风划过，再抬头，公仪寒已将拂衣紧揽入怀。苍白的面庞尽是豆大的汗珠，嘴唇毫无一丝血色，身体因虚脱而轻颤不已，公仪寒心头猛地一疼，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了。
“下去！”薄唇狠狠吐出两个字，斥令教武场上所有将士退离。自己则拦腰将拂衣抱起，急急离去，“传静娴来！快！”，玄墨得令，轻功一展便消失在眼前。
莫约半个时辰后，玄墨便领着一位飘然女子进入睿王内室，那女子一身白衣，冷清的气质似不食人间烟火。单薄的肩膀上挎着个药箱，轻步踱至睿王身边，低头便看见被他宝贝似半拥着的拂衣。
上下眼睑一碰，手脚麻利地将药箱打开，取出一个小玉瓶，将一粒药丸倒于掌中递给公仪寒，“殿下亲自喂药吧。”
玄墨心下惊叹，静娴医女当真慧眼如炬，不过眨眼间就辨明拂衣对于殿下的重要性。
公仪寒接过药丸，顿了顿，随即将其放入口中！
“殿下！”玄墨见状，立刻便要上前制止，却被静娴伸手挡住，只见公仪寒略微抬起拂衣的身体，低头与其唇瓣相接，口中的药丸便如此渡入拂衣口中。
“殿下请让拂衣姑娘躺下，臣女需要给姑娘施针。”见药已顺利服下，静娴上前一步，向公仪寒轻声言道。
将眼神从拂衣脸上撤回，朝着静娴点点头，公仪寒轻手轻脚安置好方才起身站在一旁，给静娴留出一方施针空间。
身后灼热的眼神如芒在背，静娴心中压力极大，深呼一口气，拿出银针仔细为拂衣医治。
“呃！”银针入体，拂衣只觉手指一阵刺痛，幽幽转醒。
“好了，拂衣姑娘已是苏醒。”将银针拔出，放入布条中好好存放，静娴起身，挎上药箱：“殿下若是当真心疼拂衣姑娘，就莫要这般折磨她了。”看得出来，公仪寒在意拂衣，并在意的程度，比他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公仪寒紧紧盯着怀中的拂衣，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细微的神色变化，听着静娴的话，不言一语。
“拂衣姑娘身体比之以前，虚弱很多。殿下，她怕是再承受不起再多的折磨了，还请殿下能够好好怜惜眼前人，莫要像当年一样，待失去之后，方才后悔不已。”静娴说完，不等公仪寒答复，转身挎着药箱就离开了去。房间内，只留下拂衣与公仪寒二人，相拥静默。
“拂衣，你可是觉得，本王对你太残酷了？”拂衣定定地看着公仪寒，这个她从小就侍奉在其身旁的男子。面对他的问题，她不知道应当如何回答。
“殿下对拂衣有再造之恩，纵然殿下要拂衣送上性命，拂衣也毫无怨言。”只是拂晓的命，她无法原谅公仪寒，可她又能够如何？身为公仪寒的剑，他要她刺谁，她便不得违抗。纵然是至亲之命，也得双手奉上。
公仪寒手上的力道猛地大了些，将拂衣向自己怀中揽得更紧了些。脸紧贴在男子的胸膛上，倾听着从他心口处传来的强劲心跳声。本以为一年的时间，已经能够让自己忘却这个人，忘却这个人的温度，忘却这个人的气味。
可现在，当她半躺在他怀里，嗅着熟悉的气息，竟是无比的怀恋，让她无法放开手去。
拂衣，本王知道你埋怨本王，可这一生，本王不会放你离开，永远，不会！
“好了，你方才中暑脱了水，现下正是应当好好歇息。”过了半晌，公仪寒方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松开，手托在拂衣的脑后，让她再次平躺在床上。
“殿下...”拂衣轻唤一声，唇上被公仪寒的食指抵住。
“嘘。”脸庞凑近了拂衣，轻嘘一声：“莫要多说，现在，好好休息，等养好了身体，本王还有任务要你去做。”

出了房门，公仪寒方才面对拂衣时的温柔神色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回到书房，玄墨已经恭敬等在了书房门外。
“殿下。”低头唤一声，随着公仪寒一道入了书房门
“拂衣她...”玄墨方才开口，便见一道冷冽的目光向自己射来，背上登时一阵寒意，立刻改口道：“左玄使她，可是无恙？”殿下还是同以前一样这般在乎拂衣，心下无奈，谁让自己与拂衣乃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他对拂衣的称呼，殿下极为介意。
“她已无恙。”简短的一句回复，公仪寒走到书桌旁，顺手拿起桌面上的一封信，仔细阅览一遍后，冷笑一声，将信丢落如一旁的火盆中，将其焚毁。
“玄墨，有件事，本殿要你去办。”待信化作灰烬后，公仪寒向玄墨吩咐道。
“殿下请讲。”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抵在胸口处，头首低下，玄墨恭敬地向公仪寒行礼。
“菱仙国的公主即将来我太寰，听说，是来挑选夫婿的。”公仪寒道：“本王得到消息，那位公主似乎与公仪昭有着不一般的交情，你且去打听打听，看看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猫腻。”
一只常年在宫中带着的金丝雀，看来却是不像是传闻那般，纯净无暇啊。手缓缓移向自己腰间的那块白玉，轻轻摩挲着。这是他的习惯，只要一有什么想法，定然会用手指摩挲腰间的这块玉。
玄墨接令，将公仪寒的动作收入眼底，心中不禁为那位公主叹息。看殿下的样子，这位公主，恐怕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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