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一切从人出发，然后再回到人

10月9日，由浙江文艺出版社、腾讯视频、北京鼓楼西剧场联合主办的“故事：历史、民间与未来——诺贝尔文学奖作家高峰对谈暨《莫言作品典藏大系》（1981—2019）新书发布会/《蛙》《丰乳肥臀》等数字及有声图书首发启动仪式”在京举行。作家莫言与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法国作家勒•克莱齐奥共同讲述了故事中的历史、民间以及对未来文学的展望。作家、评论家格非、陈晓明、过常宝、邱华栋、张清华、西川、欧阳江河以及教育家朱永新等出席发布会和启动仪式。活动中，祖峰、郭晓东、陈数、谭卓、赵子琪、王斑、曹颖等演艺界人士作为“朗读者嘉宾”，诵读和演绎了《红高粱家族》《丰乳肥臀》《生死疲劳》《檀香刑》《手》《我们的荆轲》等莫言作品片段。活动由浙江文艺出版社社长郑重和北京大学法语系主任董强共同主持。

故事里的历史是人的历史

莫言的诺贝尔文学奖受奖演说题为《讲故事的人》，他在演讲中说：“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因为讲故事我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说到故事，莫言在对谈中表示，“无论是小说家也好，诗人也好，演员也好，包括教师，实际上大家都是在以各自不同的方式在讲自己的故事”。而历史和民间的概念都是并行的：故事里面有历史，有民间，也有未来。反之亦然，民间里有故事和未来，“它们是互相印证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勒•克莱齐奥在阅读《红高粱》时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那是二战期间，因为父亲是英国人，为了躲避德国军队，他和家人离开出生地法国尼斯，躲到了北部的一个小村庄。在那里，勒•克莱齐奥看到了农民怎样收割粮食，看到了农民虽不富裕但非常快乐的生活。每次读莫言的作品，都让他想到那一时期的生活。勒•克莱齐奥说，历史也分大小，大历史就是时代，小历史就是农民、女人、孩子眼中的历史。“从莫言的小说中，我看到他非常好的从农民、女人、孩子的角度去描绘历史……莫言先生讲的这些故事体现了人性，有时候从一个小老百姓的角度讲故事，能够很好地感触到历史。”勒•克莱齐奥以《蛙》中的姑姑为例，姑姑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被历史所左右，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同时她又适应了生活。勒•克莱齐奥认为，通过这种小故事，读者能更好地理解中国，可以说是很好的文学隐喻和历史隐喻。

莫言也肯定了历史有大小之分，“但是我想大的历史也无非是诸多小的历史的集合”。他说，作家和历史学家各自的任务非常明确，历史教材可以从宏观的居高临下的角度来讲事件，但作家写的历史肯定是从个人、家庭、局部出发，从人的情感出发，甚至从人的身体出发，来具体描述一段历史时期内人类的情感和生活状态，以及人的遭遇和命运，它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在人上。“文学的核心关键是人的历史，一切从人出发，然后再回到人。”




故事里的民间和故乡

在勒•克莱齐奥看来，莫言能够把比较沉重的悲剧的生活转化成喜剧的寓言式的东西，以此来折射历史，他特别欣赏这种喜剧化能力。说到喜剧化的寓言，勒•克莱齐奥提到，在法国，有人把莫言比喻成拉伯雷，他认为这样的比喻是有一定道理的。拉伯雷作品中大量运用民间元素，甚至将语言粗俗化，这样可以更好地体现民间生活的快乐。而在莫言的一些作品如《丰乳肥臀》中，也能看出贫穷生活中生命的力量和快乐。对此，莫言表示，滑稽、荒诞、幽默，这是民间生活当中本来就有的，并不是自己的发明创造，“我不过就是把生活中有的东西特别的强调了一下”。

“我认为真正的文化确实需要一种民族的根，如果没有民族的根，这种文化就会变得非常的抽象，毫无意义。”勒•克莱齐奥在莫言的作品中看到他对故乡的强烈眷恋，“所以我一再读你的作品，就是喜欢高密。”勒•克莱齐奥在莫言的作品中感受到高密无处不在，在受邀去高密做客，进入莫言家的时候，他非常激动，流出了眼泪。“因为我一下子理解了他的作品对家乡的眷恋之情。这个房子并不大，里面可以说非常简朴，想到他很早以前就是在这里开始写作，我就和这个地方、和他的作品建立起了强烈的联系。”勒•克莱齐奥出生在尼斯，但他认为自己跟尼斯的关系有很多偶然性，并没有很紧密的联系，如果不是父母躲避战争到了尼斯，自己完全可能出生在别的地方。“我很可惜自己没有像高密这样一个故乡，但是读你的作品呢，高密也成了组成我故乡的一部分。而且我希望大家都记住，我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是农民的后代。”

“实际上作家所谓的故乡从来就不是一个封闭的固定概念，而是一个开放的概念。”莫言说，勒•克莱齐奥在写非洲时，并不会把自己作为外来者，他看似在写别的地方，实际也是在写故乡。就像卡尔维诺《看不见的城市》中所写的那样，马可•波罗给元太祖忽必烈讲了许许多多的城市，讲的就是他出生的城市。莫言说，自己刚开始写作时会写个人经历或家庭故事，但这样的资源很快就用完了。作家只好向外部去索取，通过阅读、旅游、别人的讲述，进一步开阔眼界，激活原有的故事资源。这一点也说明了一个作家的故乡是开放的，“勒•克莱齐奥先生说高密也是他的故乡，我是完全认同的。当然，我也可以说法国、非洲也都可以变成我的故事来源”。

未来的故事

被问到未来文学的走向时，莫言笑答：“如果要讲文学的未来的话，应该让刘慈欣来。” 他说，未来中国文学的发展谁也不可预料，现在国内的创作群体多层次、数量大，年龄老的作家在写，年轻的“90后”“00后”也都在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范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标准、审美情趣，所以每个人写出来的作品都不一样。“我想中国文学的未来肯定是形形色色，各种东西都会有，但是科幻在未来的文学写作当中会占据一个很重要的地位。”

勒•克莱齐奥则关注到文学的专业化和大众化。“现在的文学也好，文化也好，面临一种专业化——越来越高程度的专业化，文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就不再能够称为大众文化，幻想所有的人都能够接触到文化，无论是通过戏剧、电影等何种方式，事实证明并不太可能，因为文学和文化具有一定的专业化……对于大众来说，真正的文化还有点遥远——像远处的光遥不可及。”他提出了一个面向未来的新问题：“如何处理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的文学或文化创作与民众的创作之间的关系？”




活动中，浙江文艺出版社发布了最新出版的26卷本精装版《莫言作品典藏大系》。作家李洱、徐则臣、马伯庸、南派三叔、蒋方舟，海外汉学家陈安娜以及演员张译、秦海璐、佟大为、黄轩等也通过录制视频短片对《莫言作品典藏大系》的出版表示祝贺。浙江文艺出版社自2016年获得莫言全部作品的独家出版权以来，先后推出了平装版“莫言长篇小说”“莫言中短篇小说”等系列，共20种。今秋，又推出26卷本精装版《莫言作品典藏大系》，收录了莫言公开发表过的全部长篇小说、一百余部中短篇小说，以及《霸王别姬》《我们的荆轲》等8部剧作，同时，全新编辑和收录了莫言截至2019年的散文、随笔及演讲作品300余篇，分为散文集三卷（《会唱歌的墙》《虚伪的教育》《感谢那条秋田狗》）和演讲集三卷（《讲故事的人》《我们都是被偷换的孩子》《贫富与欲望》）。另外，《莫言作品典藏大系》用全彩插页的形式，首次收入了180余幅独家高清图片，包括莫言“童年时第一张照片”、“军旅时期”的纪录、“1987年，与母亲一起为电影《红高粱》剧组做饭”等生活照片，在国内外发表演讲、领受重要奖项的照片，以及部分作品的手迹。

在《莫言作品典藏大系》发布的同时，莫言《红高粱》《蛙》《丰乳肥臀》《生死疲劳》《檀香行》《九国》《天堂蒜薹之歌》共7部作品在腾讯和阅文集团首发，《蛙》《丰乳肥臀》的有声图书将落户喜马拉雅。来源：中国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