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清晨的声音

当“沙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的时候，我立刻醒了。我摸到枕下的手机，看了一眼，刚过五点。
天气已经入夏了，晨风微微凉，昨夜我也是怀着侥幸心理，窗口留出一些空隙，微风轻拂，感觉就像回到了小时候在乡下的日子。然而现下我却无心回顾往事，因为那“沙沙”的声音依旧有节奏地传来，并不随着我的清醒。穿过帷帐敲击着我的耳膜，锤击着我的头骨，让我寒毛直立，几乎发抖。
已经是第三天了，每天清晨光还没有透过来，“沙沙”的声音就传来了。我是一个人独住，原先有一条小狗陪伴着我，有些奇怪的动静我总是不怕的，因为小狗胆小，它总是大叫个不停，为了让它安静，我一定找到源头，让它看一眼。不知道是它给我壮了胆，还是我给它壮了胆，事情最后都是水落石出，小事一桩的。而今年因为疫情肆虐，我只能把它留在老家敞亮的天地里，独自回到这小小的一隅。我总觉的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是这“沙沙”的声音为什么直叩我的灵魂？
第一天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我是不耐烦的，我还沉浸在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中，但是这“沙沙”的声音丝毫不知趣，仿佛穿过了窗帘、穿过书桌、穿过帷帐、爬向我的枕头，安坐在我的耳边，开始了有节奏地呼唤“沙”“沙”。我没意识到它的固执，极不耐烦地跳下床，跳到窗前狠狠地把窗关上，转身滚回被子里想睡个痛快。那“沙沙”的声音仿佛受了惊吓，世界回到原本的幽静。可它又像受了挫，委屈里带着愤怒，不甘心地忙碌起来，一声赛过一声，击透玻璃、横穿窗帘、跨过书桌、跳在我的枕头开始了它的回击。我没有认识到它的顽固，我只是很少有这么早清醒的时候。我惊讶自己的早起，更惊讶的是我觉得身上有一股力量。于是我像个孩子发现自己一夜过去床前多了一件新衣一样的欢乐去奔赴一个一天去了。忘记了那个倔强又不甘的声音。
第二天“沙沙”的声音响起的时候，我从梦境中抽身而退，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收起了昨日的张扬，变得谨慎起来。它也狡猾，前一秒还在轻咬的我耳边，下一秒它又退了几步远了起来，躲在了窗外，慢条斯理地“沙”“沙”。我不敢再妄动，我支楞着耳朵，细细地辨别，像是喘息的声音---有些人睡觉喘息重，便会有些动静。又觉得不对，这只有呼出的气息没有吸气的声音；像是磨墙的声音，细细地砂纸在墙上轻轻地打磨，可、也不对，这已是顶楼，面向马路，又会有哪位好心人在晨间为我磨墙呢？等我屏息凝神想再靠近一步时，这个世界却醒过来了。清洁工的车忙碌起来，晨练大爷的收音机忙碌了起来，外面的菜贩吆喝声热络了起来，整个世界一下子热闹了，倒是整个房子安安静静地，仿佛还在沉睡，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好想没有醒来一样的一动不动。
当“沙沙”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的时候，我立刻醒了。好似一个约定，我一直在等它响起。我是被动的，我不知它为何召唤我，在静谧的清晨，在光亮还没有爬向天空，晨风还带着暗夜的冰凉，它盘踞在我的窗前，离我这么近又仿佛那么远。它只“沙”“沙”地响着，犹如一条巨蟒，在那里闭目养神，悠悠地吐着长长的信子，噙着若有若无的嘲讽，料定我不敢靠近。它一定不会抬眸看我，因为那幽幽的绿光，一眼就能将我望穿。我折身下床，赤脚走向窗口，窗帘微微起伏，我猛地将窗帘全部拉开，窗口半敞，整个世界还都是静悄悄的，没有醒来。窗外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