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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家的猫
我与丁丁一样,是一名寄宿者。唯一不同的是,在这座房子里,我的责任是禁止老鼠出入,而丁丁,是主人的侄女之一。 从前,丁丁在主人家里很少待超过一个月,我们似乎对彼此都不感兴趣。但是这段时间,人类似乎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空气中弥漫着减少外出的警告。正是因此,丁丁这次在主人家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今天仍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离开。 也许是无聊得厉害,丁丁竟和我攀起关系来。说实话,起初我是抗拒的,她对我的态度总是可有可无,这让我从心底厌恶她。并且她的情绪总是阴晴不定,无论哪种阴晴不定,也总不会轰轰烈烈,这可真叫我瞧不起。她一次次尝试抱起我,我又一次次逃开,这对她并不是必要的,对我也不是。有一次,我实在累了,不想累到了肚子里的宝宝,那我就勉强在她腿上作短暂的停留。没想到还挺柔软,并且丁丁会不断按摩我的脖子,捋顺我的毛发......慢慢地,我竟然在那里舒服地睡了一觉。该死,人类惯用这种柔软的手段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本来有益无害,那就随她抱抱吧。她好像对我施舍的这份妥协十分满意,看成是她许久努力之后的成功。因此她积极反馈,给我买我以前从没吃过的美食,我想之后她还会多加照顾我的宝宝。可我是不会喜欢她的,她看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是另一只猫,她抚摸我的时候,从她的指尖,我能感受到,她心里对那只已经远去许久的橘猫念念不忘。童年失去过一只猫的人,从此已经失去了一生中所有的这一部分世界。 她有时会说起那只猫,说起他的模样,说起他们曾经如何躲避主人的眼睛,晚上得以睡在同一个被窝里;说起他如何磨蹭着她的小腿撒娇;说起他被别人家的猫咬伤之后她如何为他处理包扎伤口......她说了太多,我总是懒得去听,她会埋怨我不会撒娇,我对此引以为傲。我并不嫉妒那只猫,首先,嫉妒一只已经死去的亡魂毫无意义;其次,她对那只猫的喜爱只是因为那只猫配合了她的感情需要,如同我施舍的妥协一般无趣。 有一个月的3号,她一夜没睡,第二天眼周皮肤浮起乌青色的肿面,眼泪无穷无尽。我突然有点同情她了,那天她是一个被再次抛弃的可怜人,被曾经亲密珍惜过的人抛弃,这任谁都值得哭泣和同情-------她失恋了。我并读不懂人类的失恋密码,只看到她拿着手机流眼泪,不吃不喝,隐隐作呕,那样子真可怜。 那天之后,她不再主动抱起我了。有时她会早睡,有时她会深夜在电脑前敲莫名其妙的符号。隔三差五的,她无论在哪里,突然跑进房间,流起眼泪来,或许是因为失恋本身,或许失恋以外的更多。这座房子里不会有人理解一个20岁姑娘的烦恼,这座房子里的爱只局限于某些方面。正如在她之前,这里从没有人尝试与我亲密。 后来我的宝宝出生了,这似乎不仅是我的快乐,也成了丁丁的一部分快乐。她更多地照顾我们,这分担了她的许多忧伤,我竟然有些洋洋自得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抱过我了,这不免有些令人难过。也许因为她也是期待被拥抱的人,我们之间竟相通了些许。我认为,这正是今天她抱我的正当理由,我当然不会逃避,为这个可怜的遗弃者。 她按摩我的脖子时,抚摸我的毛发时,力度与节奏并不轻快,十分的沉闷缓慢。她在想过去的过去,想未来的未来。她几乎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她没有办法不质疑自己,她已经竭力去做好许多事情,但总是达不到她预想的结果,谁也无法告诉她她很不错,因为谁也无法了解这一切。她定义自己姿色平庸,感情虚伪,心中空无一物。她无法理解许多人对她定义的完全相反的形容,她认为那倒像是讽刺。 她或许又在想自己曾遭受的一次次抛弃,被父母抛弃,被一只猫抛弃,被同龄人抛弃......还有她抛弃过的物品,抛弃过的人,她觉得自己活该。她想到了自己的未来,迷茫人生的意义,她不明白自己将会走向哪个人群的定位,有时她已经接受了最底层的生活方式,她并不觉得那样可耻,她也不认为其他人群的生活意义会有所不同。 于是她想到了死亡,一个20岁的姑娘怎么应该想到死亡呢?这里她使我害怕,也使我庆幸自己是一只猫,即便我也并不明白我的生命意义所在。其实她经常想到这些,她没有出口,也憎恨不起来这个世界,好像一切理所当然,她是嘲笑自己的始作俑者。 为什么她要活得这么累呢,真为她可怜,可是她又好像不那么值得同情。寄宿者的身份有何不可呢?真正融入现实世界,不要质问那么多意义不就是真正的意义吗?世界上的人类有千千万万群,总有一群是她的归宿啊。 主人叫她吃饭,她还无动于衷,为什么要吃饭呢,为了毫无意义的活下去本身吗?但其实她早就想放开我了,只是碍于情面,以为我睡着了,便做不出马上放下我的决定。这就是她所认为的虚伪感情,既然是虚伪感情,那就一定熬不过时间。过了一会儿,她便将我放下。但是她没有走向厨房,而是转身坐到电脑前,敲起了她所厌恶的文字: “丁丁家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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