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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醉风频吹 认了真的农家小伙是可怕的。 认了真的克服不但面目可憎,亲疏不分,而且一身蛮力,无人能敌。 记得以前在回收办时,有一次大家一齐上达股家玩儿。恰逢达股的一对龙凤胎宝贝,在幼儿园的季度测验中,分别得了大红花。 爱儿女如命,视荣誉感如命的达股,一高兴拎出了一瓶红酒,往桌子一放。 “卡蒂拉,意大利原装进口。克服,拧开,上杯。” 冷刚茹鹃和小香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什么卡蒂拉,什么意大利原装进口?这些概念离大家远得很,从没听说过呢。 再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稠稠的,红红的,嗅起一股甜涩味儿。 是果汁饮料吧? 克服熟门熟路的就着玻璃碗柜一摸,先拿出五个十分漂亮的高脚酒杯,一一放在大家面前,然后举起一个前面是长长螺旋条的东西,卖弄似的抓住细长的瓶颈,瞪起眼睛,嗨的一下刺进了瓶塞。 吓得茹鹃和小香,“妈呀”一声捂上了自己眼睛。 拔出了瓶塞后,这厮找来张雪白的餐巾。 包住酒瓶凑近玻璃杯,轻轻一倒,一转,五个玲珑可爱的高脚酒中,就分别倒上小半杯浓红的液体。 达股满面春风。 二指抠着杯底,三指抓着杯身,优雅的举了起来。 “来,为了我的达军达花戴上了大红花,请!”,可三人却不端,冷刚说:“到底是酒还是饮料哟?达股,我从不喝酒的。” “我也不喝。” “我也不喝。” 二女孩儿跟着付合,女性的本能和直觉,让她俩恐怖地盯住杯中的红液,花容失色。达股哈哈大笑。 “这学名虽叫红酒,却是饮料。 酒精量极低,西方人特喜欢饮用,闲来无事或亲朋好友聚会,总要饮上一杯,没事儿的!” 冷刚到底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可二女孩儿仍然胆战心惊的盯着,不敢动也不端。 达股看看冷刚,不高兴的皱皱眉:“哪有像你这样喝卡蒂拉的?意大利原装进口的啊,要外汇卷才买得到的,真是糟蹋圣贤!应该这样一小嘴一小嘴的呷品。” 说着,达股端起了酒杯。 只见他轻轻凑近自己嘴唇。 先浅浅的呷一口,不,简直就是舔一下,然后颈子伸伸,眼睛瞪瞪,喉结微微一动,很愉悦惬意地吞咽下去。 “看到了吗,这才是绅士,真正的英国绅士和意大利绅士。哎,你俩怎么不喝?喝呀,又不是毒药。” “我,” “我,” 二女孩儿犹豫不决,吞吞吐吐,就是不动手。达股玩笑地板起了脸:“不喝?克服。”“嗯。”“给我灌。” 冷刚只当克服也会玩笑的瞪瞪眼,吓吓乐而已。 没想到这家伙答应一声,居然真的走上来。 捏小鸡崽般一下捏住了小香的芳颈,一手去端洒杯,吓得小香和茹鹃杀猪一样嚎叫:“哇,不要啊,妈妈,救命啊!”…… 你说,认了真的克服,可怕不可怕? 所以,一见克服认了真,冷刚连忙回答。 “行行,行,我跟你走,跟你走得了吧?”,正和二女孩儿聊天的达股,见冷刚走了进来,身子往后一靠,拍起了巴巴掌。 “贵客,贵客,欢迎呵,克服,开水伺候。” 茹鹃呢,瘪瘪依旧可爱的小嘴巴。 “陈世美,哼哼,当代陈世美;你回来啦,真是难得啊。”,小香则纠正说:“什么陈世美?应该是当代阮大铖。背祖叛宗,厚言无耻。” 冷刚哈哈一笑。 “如此,谁是候方域,谁是柳敬亭,谁又是秦淮名妓李香君?好像都和我沾不上边儿吧?哈!” 二女孩儿就一齐杏眼儿圆睁,嗔声叫到:“克服,没瞧他还敢狡赖?掌嘴!”,冷刚连忙抱住自己脑袋瓜子:“娘娘饶命则个,小的再也不敢了。” 克服这次倒是懂起了没认真。 只是把一杯开水递了过来。 冷刚双手接过,一下被烫得连声怪叫,差点儿扔了玻璃杯。达股坏坏的笑道:“回收办没有纸杯,所以你又上当啦。” 冷刚则悻悻的甩着手。 “烫!没想到下班了,这水瓶还这么保温。哎,达股,二位娘娘,有什么事儿啊?我家里真是有事儿,要分房呢,得商量商量。” 达股点点头。 “当然! 你那莲花校我知道,市重点小学呢,教学质量不错,可老师住得差,这在全国都一样。分房?你那婆子才多大,不过就二十几没三十大岁吧?凭这点教龄就想分房,那些老老师怎么办?” 冷刚倒吸一口气。 接着像蛇被打了七寸,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你这是唯工龄论!又不是什么都要论资排辈,要讲贡献么。”,达股却兴趣索味的叩叩桌面:“哎,这不重要,等会儿聊。今天呢,请你来有一件重要的大事儿。” 他看看一边的三个部下。 “知道吗?曲主任每次到公司找了你,下来就纠缠我们,真是烦死了。这事儿不能这样拖着,越早解决越好。” 茹鹃未语先哽。 “鸣! 冷刚,那天明明我是不准备去的,你硬拖着我去。这下好了,曲老头儿每次看到我,脸都皱成一团,苦大仇深的喊冤叫屈。鸣,我受不了啦。” 克服也在一边跺脚。 “这老狗日的! 每次见了我也是这样,抖着嗓门儿,弓着身子,嘶哑着喉咙直叫:‘克服兄弟。请你给我作证呵,请你帮我想想呵。 明年我就满六十啦,不能让我背着个罪名和黑锅退而不休啊,不然我死不暝目哇。他妈妈的,索命鬼,我现在怕他啦,见了他就躲。唉,惹不起总躲得起哟。’” 小香呢,则有些幸灾乐祸。 “还好,那天我留在办办公室守电话。 冷刚,倒不是我事后诸葛亮和怀疑你什么,哎,那年皮卷儿呢,到底是不是曲老头儿亲手交给你的?现在好了,出了大事儿,人家倒追起你三个的责任来啦,一口咬定是你们掉了包,他是被裁赃陷害的。” 砰! 啪啪! 冷刚一脚踢翻了凳子,又二掌击在桌上,瞪着眼睛,鼻子呼呼直喘气。达股同情的看着他,摇摇头。 “要说冷刚也是替人受过,当初如果不是我那达军达花出了点急切事,这事儿就让我给摊上啦。不过,我说句公道话。 冷刚不是那种人!你克服和茹鹃更不是。 可人家老太太和学生却坚持说是真迹。本该是水落石出的事儿,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居然给人家咬上了?” 小香一拍桌子,一跺脚。 干脆的说:“我就怀疑真迹被曲老头儿掉了包,冷刚三人带上来的,就是张高仿品。” “问题是,证据,证据呢?”达股冷静的伸出一只手,向她摇摇:“口说无凭!人家现在不是反咬回来了吗?事情越弄越乱,我猜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计谋。目的,就是侵吞那张宋代真迹。” “是啊是啊是啊,可这人到底是谁呢?” 小香也伸出一只手,朝达股摇摇。 “现在的格局是,曲老头儿一口咬定是冷刚三人掉了包,而冷刚他们自然心里也明白,对方是在狡赖裁赃。那么说,这个侵吞了真迹的人,就是曲老头儿?” 达股连忙摇头。 “我可没认定是他哟,小香,我劝你也要莫要乱猜测。” 听到这儿,冷刚说:“我看都别争啦,这事儿总有一天真相大白,我没什么好说的,茹鹃对不起,那天我不喊你,你也不会卷进来。” 茹鹃答:“我知道这事儿也不能怪你,可曲老头儿看到我就作揖嗑头的,真吓人。说实话,我只想好好工作,平静生活,不招惹任何人的。” 冷刚苦笑笑,转向达股。 “紧急找我,就为了这事儿?” 达股所答非所问:“其实这事儿真要解决,也并非那么困难,就是不知谢股到底是怎么想的?”,冷刚摇头,达股注视着他。 “谢股是公司这方面的鉴定权威,说不定他早已心有数?还有张书记呢,怎么一推就不管了?” 冷刚依然摇头。 达股问的,也正是自己心中的怀疑,怎么回答? “曲老儿阴阳怪气的,茹鹃只晓得哭和躲,克服呢,除了跺脚骂娘就不会别的,这已经严重影响了回收办的工作。” 达股冷冷的继续说话。 “想必谢股也给你传达了,公司今年生产任务完成得不好? 张书记在中干会上发了脾气,严令各部门抓紧,迎头赶上,在最后一个季度里达标。所以,回收办需要集中精力,才能搞好工作,再不能这样被人为地干扰了。 因此,我觉得,你们三个当事人,总得有一个承担起责任来,你认为呢?” 听到这儿,冷刚豁然明白了。 原来达股的意思是要自己承担,从而不让曲老头儿再来骚扰和影响茹鹃和克服。他有些讶然的瞧着达股。 事情就是这样明白无遗摆着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你现在图清静,居然要我一个人承担?承担什么,承担是我拿到真迹后掉了包,这怎么可能?冷刚实在不想说话。 他瞟瞟一脸霉气的茹鹃和克服,有些痛苦的摇摇头,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达股抬起右手对他压压,示意坐下。 然后让茹鹃小香和克服先走。待三人走后,对冷刚拉拉凳子:“即然这样,我们做个交易如何?”“什么交易?” 冷刚叉开双腿,挺起腰杆。 他觉得这种姿势坐起舒适一点。 “唉达股,你也知道这事儿我无能为力,我何尝不想早点完结和澄清?”“关键问题在谢股身上!”达股一语点破,眼睛发亮:“你到他家去过吧?” “去过!” “你看他生活很困难吗?” “这我就不了解了,去他家是聊天玩儿,谁安了心去注意这些,监视人家吗?”冷刚查觉了达股的用心,有些气恼的回答:“你到底要说什么?” 达股笑笑,冷刚的反映早在自己意料之中。 是的,以冷刚现在的处境,是不好说话和回答。 作为谢股的下级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他挣不破这张无形的网。就像茹鹃和小香,也曾和自己离心离德,南辕北辙,可工作上的利害关系,让二女孩子最终认输,哪怕只是表面的认输和谦恭。 所以,他本来也没打算一说冷刚就开窍。 就真是希望按自己的想象,迅速了结这件事儿。 “冷刚,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其实,你我都明白,真迹,是被狡猾贪婪的曲老儿私下侵吞了。然后贼喊捉贼,倒裁赃在你们三人身上; 人家有意混淆黑白,让大家陷入争吵不休,相互怀疑和指责的沼泽。当然,最好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下不了台最好。” 达股笑笑,慢腾腾的蠕动着嘴巴。 “我猜,这就是曲老头儿精心策划的阴谋。 其实,这事很简单,谢股将此事儿向公安机关一举报,不就完了?曲老儿再狡猾,也滑不过公安机关吧?所以,一定是谢股在其中拖着。” 冷刚不由得点点头。 因为,他也是这样想的,达股分析得对! “你一定感到奇怪,即便谢股在其中拦着,对方老太太和那个学生也能向公安机关举报啊,为什么至今没行动?” “是啊,为什么一直闷着?” 冷刚脱口而出。他也曾这样纳闷。 即便我不好说无所作为,可对方老太太和学生该着急吧? 他们完全可以甩开公司,也就是说甩开谢股,直接向公安机关举报呵。“那就只有一个回答,”达股的手指头在桌上叩叩。 然后肯定的说:“有人给他们打了包票,一定能追回真迹。不过不能报案,如果报案,能否物归原主就不敢打包票了。 所以,老太太为了祖传八代的传家宝,安然无恙的重新回到自己手里,采取了忍耐和等待。” 冷刚完全明白了,点点头。 他忽然觉得,这个达股真还有些名名堂,想问题深和远。也许,这就是年龄和处世之间的差距? 达股站起来,抿着嘴巴,双手背在后面,像个运筹帷幄的大将军,在办公室慢腾腾的踱着:“我最近看到了张黑名单,不,确切的说,是我父亲的朋友看到的。 在二人无意中闲聊时。被我偷听见,这其中涉及到你本人。” 停步,面朝冷刚。 “你如果能私下说动谢股,让他早日了结此事,我就透露给你。”,冷刚睁大了眼睛:名单,还涉及到我,达股这是在放烟幕弹,欲擒故纵吧? 我冷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居然还会上什么黑名单? “好,我看你真是不懂。那你回去给谢股讲,他保险一听就明白。到此为至吧,再见!”“咽,再见!” 冷刚回到学校时,时间还早。 一片秋光中,拿着课本的欣然正站在石莲花夹道旁说着什么,三个小学生恭恭敬敬的站在她面前。 远远的瞟见了冷刚,欣然便朝他招招手。 冷刚则毫无热情,慢腾腾的走过去。 “什么事儿?”“你明天一定要把媛媛的家长请来。”,一张满是泪花的小脸扭过来,瞧瞧冷刚抽咽一下,又扭过去。 “嗯?” 当着小媛媛,冷刚不好多问。 不过,他知道一准又是学习成绩跟不上的缘故。要说这个小媛媛,刚开始那几个月表现还不错。可是进入新学期后,越来越不像话了。 一个小女孩儿,长得也文静清秀,可却像患了好症的小男生一样上课坐不住。 不是偷偷讲话,就是玩弄东西,注意力越来越不集中。 如此,学习成绩自然连连下滑。作为莲花校小教组长的欣然,虽然因为分房问题牢骚满腹,可老师固有的工作习惯和至高无上荣誉感还在。 小媛媛的一天天落后,早就让她忍无可忍。 多次催逼着冷刚请媛媛的家长来。冷刚则次次劝阻,尽量打消老婆愚蠢的作法。 最后。欣然也同意:如此的二房私生子,确实不便让家长出面;也同意冷刚的担心,让张书记到学校来当面接受老师的训斥,只能对自己有害无利。 小俩口经过认真嗟商,决定让小媛媛转班。 这样,只要小媛媛仍在莲花校读书,他张书记就无话可说,无刺可挑。 然而,小媛媛在三年级转了一大圈儿,居然没有一个老师愿意接手。比如,三.三班班主任任悦老师,当面拒绝 “欣组长,就我们姐妹间的关系而言,我接收责无旁贷。可你也知道,浦校长上个月才转来几个留级生,让我伤透了脑筋,现在,又,唉!” 三.五班班主任资琴老师,更是横竖不答应。 “欣组长,不是我不答应,实在是我能力有限。我们是好姐妹哦,请你替我想想哟。” 连自认为是姐妹伙的二芳邻都尚且如此,其它各班老师可想而之。最后,欣然除了把冷刚大骂一顿,别无他法,只得继续让媛媛留了下来。 可是,接踵而至的事情更令欣然烦恼。 转了一大圈子仍回到原班的小媛媛,开始了自卑。 陷入了越自卑越调皮,越调皮越自卑,一批评就伤心流泪,痛苦不堪的怪圈儿。这不但让老婆束手无策,也更让冷刚左右为难。 离放寒假不过只有区区二个月了。 尽管欣然一再提醒和说服教育,可小媛媛上课依是如此。 今下午最后一节课时更甚,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小媛媛居然越过同桌,去打另一张桌子的男生。 那个小男生岂可甘休? 也一把揪住小媛媛就打…… 不待冷刚再说,又累又烦的欣然,对着三个小倒霉蛋,又开始了训斥:“你是个女孩儿,女孩儿没女孩儿样,居然连男生也敢打?说,错了没有?” 小媛媛抽泣着低声回答, “鸣,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也不敢了。鸣!” “下次下次,你说了多少回下次?屡教不改,成老油条啦。不行,这次非请你家长来不行。还有你,人家是女孩儿,打你一下又何妨,你让让不就得啦?” 小男生则搭拉着脑袋瓜子,咕嘟咕噜的。 “我又没惹她,她上课打我都好几次了。”…… 冷刚转身朝十三平方走,走到院坝前时忍不住停步,仰看着耸入云间的新大楼。经过浦校长等校领导的好一番努力,规划局总算同意了维持原九层楼的设计施工方案。 新楼建在原教师住宅区的坡上。 从院坝里仰望上去,好似无形中增加了几层楼,越愈显得威风凛凛,高大亮丽。 “傻瞅个什么?”是水刚,斜背着个军用大挎包,双手叉腰:“瞅得心痒痒,欲罢不能,伤神!”,冷刚瞧瞧他,没搭理儿。 自去年秋天,这家伙突然像得到了神明保佐,一下全变了。 一直跑单干的水刚,居然就抛弃了初衷,进了区税务局,周武正王的当起了税管员。 也和自己一样,成了早出晚归的公事人儿。税管员是作什么的,是个什么级别的官儿?冷刚不清楚,暗地下问吴刚,也不明白。 自此,二刚觉得水刚比以前更忙了,也更神气了。 并且,说话的嗓门儿也高了。 从前根本就没听他说过的“知道吗?这是国家的需要。”,频繁出现,成了他的口头禅。纳闷了好几个月的二刚。最近才弄明白。 税管员,就是专门负责对辖区内各单位,依法缴纳国家税费等方面进行催收。 是一个属于代表国家,进行监督,指导和处罚的肥差活儿。 难怪现在这厮,来不来就是“知道吗?这是国家的需要。”了?据说,税管员需要大专学历和正规专业税务学校毕业。 可是,深知其老底的二刚却感到了迷惑不解。 这二条水刚都不占啊! 他妈的,这家伙怎么突然时来运转,气势如虹啦?“吴刚还没回来?”水刚理理自己的背包带:“今晚上说话再不中听,莫怪我水刚不客气了。” 冷刚不以为然瘪瘪嘴巴。 昨晚上呢,在居中的水刚家那十三平方,六人三对儿分散在床上和桌前。 要说这十三平方也实在太小了,平时小俩口尚且有拥挤感,一下多出来二对四人,当然不是拥挤,而是叫闷罐头啦。 可是,大家又只能到这儿闷罐头。 冷刚家在右,直对着院坝口,坡上坡下的老师和家属进进出出,可以瞅个一清二楚。 缘故就在于这砖墙不关音,要是大家讨论到激动处提高了嗓门儿,让外人听见了怎么办?在此敏感警惕期,还是收敛小心些好。 吴刚家在左面,一墙之隔就是进去直上二楼的走廊口。 楼上的老师和家属进进出出,难免不偷听到一点争论内容,也不行。 所以,水刚家成了最佳选地。挤?好办好办。在吴刚提议下,三刚将各自的皮鞋一踢,一跃,到了大床上,呈三角型盘腿而坐。 三女老师呢,则围坐在窗口。 拉着半掩的窗帘,相互拉着揪着彼此的衣角或手指头,亲切友好地不时凑在一起悄悄儿的咕嘟咕噜。与床上正襟围坐,各自盘算着心思的三刚,成鲜明对比。 吴刚一屁股恰好坐在资琴深爱的大红绸缎被中间。 慌得水刚把他一掀。 “挪挪挪,挪挪挪,快挪挪!”,吴刚没回过神,纹丝不动,倒纳闷的瞅瞅水刚:“你么喝猪儿啊,挪挪挪挪的?” “是啊,挪挪挪!挪挪挪!么喝猪儿,知道吗?这是国家需要!” 水刚大笑,索性装糊涂。 还是任悦喝道:“我看你真像是猪!死不开窍,你看你坐在什么上面了?”,吴刚低头一瞅,哎呀一下挪开了屁股。 于是,在有意扭暗的台灯光里,众人开始了运筹帷幄。 可商量来商量去,仍然一筹莫展。 除了那条“以前浦校长作了承诺和保证的,莲花校不能过河折桥,卸磨杀驴!”,稍稍有点可用性和力度外,其余的都不过和众多老师一样,是满腹牢骚和个人之见罢啦。 接下来,欣然幽幽儿讲了自己最新弄到的相关情报。 莲花校现在的106名老师(含三个年轻女教师)中,竟然还有14个解放前就参加莲花校革命工作的退休老教师。 14个人中,至今为此,除3个男的生老病死外,还剩11个或丧失生活能力或健康活着的女退休老教师。 光这11个女退休老教师,就占去了新楼45套房的四分之一点一。 至于比三女老师教龄早,年龄大的众老师,足足有92人之多。 也就是说,这92人再加上11个退休老教师,就是拦在三女老师面前的103个拦路虎。欣然一说完,大家无语。 水刚就眨巴着眼睛,开始了嚷嚷。 “哎欣组长,解放前到底是指哪年啊?” “好像23年—25年之间吧。”欣然瞧瞧二女老师,任悦和资琴就点头:“对!差不多。”“就折中从24年算吧,到现在也有59了;不可能一生下就教书吧? 再加上18年,也就是77挨边儿80岁啦。 他妈的,这女的怎么就活得这样长啊,活这样长有什么用啊?哎这些老婆子不是活生生故意憋气活着,好与咱们争房吗?” 三女老师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要按平时,莫说资琴,就是欣然和任悦,也早已经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可现在,唉唉,别说了,人家水刚说得有点儿道理呢。坐最外面的欣然,忽然紧张的摆摆手,竖起了一根指头,大伙儿赶紧噤若寒蝉。 “……意见大啊,这样的方案。” “干革命工作,还怕人家提意见?” 是浦校长特有的大嗓门儿:“我说王主任,你今儿个是怎么的啦?”“还有老师提出如不答应,就走着瞧,我看,” 脚步猛然停住。 二条人影被新楼顶上的照明灯光,斜斜的倒映在窗帘上,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这话是谁说的,嗯,谁说的?”“不记得了,好像是,”“怠工,降低教学质量,误人子弟?哈,我倒要看看谁敢?” 矮胖身影动动,声音凌厉,透着浓浓的霸气和杀气。 “八十年代,没王法了? 王主任,中央《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的决定》你不知道?治乱世,用重刑,这次分房中哪个敢捣乱,试试,莫敢我浦雄飞不客气。” 脚步声朝坡上响去了。 十三平方里鸦雀无声。 半晌,资琴问:“什么《严厉打击刑事犯罪分子的决定》,这么厉害?” “就是严打啊,打击一切犯罪份子啊。听说,北京上海和沿海地区已开始了,枪毙前还游街示众呢。”吴刚的声音,在幽暗中听起来空洞洞,轻飘飘的。 “大家要注意哟,听说这次凶得很哟。” 又是半晌,水刚不以为然的嗓门儿响起。 “我没犯法得了吧,总不能放个屁也要挨枪子?”,吴刚阴阳怪气的笑二声:“哼哼,犯没犯罪自个儿心里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水刚火了,一拍墙壁垒。 “吴大个,你什么意思,明说哟。” “没意思,只是提个醒儿。”……所以,现在水刚提起仍然有气:“今晚上说话再不中听,真莫怪我水刚不客气了!” “算了算了,吴大个你又不是不了解,一说话就阴阳怪气的,不理他得了。” 冷刚淡淡的劝道。 再浑身上下打量他一眼,忍不住问:“说真的,水刚,你碰到皇帝微服查访啦?”“这你就莫管了。” 水刚得意的看看芳邻。 “你们当得公事人,我就当不得?说实话,单干我早跑烦了,转行干干顺顺气。” 忽然笑笑:“走,回去回去,免得人家又说我们当众丢人现眼了。”,冷刚敏感的扭头一瞧,可不,资琴一手夹着一大迭课本,一手拎着大布袋子,气势汹汹的迎面而来。 四五个哭哭啼啼的小学生,跟在她后面一步步的挪着。 冷刚忙扭转身,佯装着只顾瞧着坡上的新楼。 资琴掠过了他身边,一面朝后面吼叫:“上课不安心听讲,搞小动作,现在知道了呀?晚了,都给我闭嘴。” 哭哭啼啼骤然停止,变成了抽抽泣泣。 瞅着资琴窕妙的背影,冷刚心里只想笑。 这三女老师呢,真像是三支各有韵味的小曲儿。自己老婆就不说啦,任悦,一般不留学生,即便留下来,也只是让小学生们站在院坝。 然后,软声细语的说着教育着。 还不时用书敲敲这个,拍拍那个。 而最精彩的,要数资琴。一般过程就是这样,资琴老师在前面气势汹汹的边走边训斥,后面跟着一串哭哭啼啼的男女小学生。 一路训,一路哭。 浩浩荡荡的越过大操场,朝院坝里的老师宿舍走去。 犹如一只护崽的老母鸡,领着一群受了委屈咯咯咯直叫的小鸡仔,前去找谁算帐一般,成为莲花校一大风景。 这还没完。 进了院坝,资琴让男女小学生分开站。 然后手一挥:“背诵今天的语文课××片断10遍,完了再说。”,于是,不太宽泛的小院坝里,便响起了天真无邪的幼稚童声:“山谷中,早先有过一个美丽的小村庄。山上的森林郁郁葱葱、村前河水清澈见底、天空湛蓝深远,空气清新甜润……” 10遍背完后,资琴老师便开始训斥。 声音虽然有些尖尖的,但格外悦耳动听,像在练习唱歌。 “你呀你呀你呀还有你呀,真淘气哇,没耳性没记性哇,为什么总是记不住呀?该挨打呀,该请家长呀!不请家长不得了呀!所以更要请呀!不听话还要请呀,看你改不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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