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模仿到成功“出海”，中国网络文学找到了文化自信

过去20年里，网络文学从无到有，从“非主流”到“主流”，从不为人所知到深刻主导了数亿人的阅读习惯，已成为当下不可忽视的文学现象。“网络文学重镇”上海迎来了首届上海网络文学周，萧鼎、血红、酒徒、阿菩、马季、庄庸等“网文大神”与网络文学评论家、研究者齐聚沪上，在作家书店、读者书店、海派文化中心等地举办了多场分享会。

有学者谈到，中国网络文学的真正文化自信，体现在越来越多网文作家，在作品题材、风格立意、人物塑造、精神内核等层面，摆脱了此前一段时间对西方奇幻文学的模仿或崇拜，而是一步步根植东方美学，承继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精华，写出了辨识度高、特色鲜明的中国风小说。

日前在作家书店现场，网文作家、上海网络作协会长血红追忆道，从1999年到2003年，他开始写网络小说，“那几年里，网络文学最早出现的文体多是西方玄幻类的，带着《龙与地下城》《骑士与魔法师》这种色彩，包括那时主角人物的设定，命运的轨迹等，无不浸润着强烈的西方文学色彩，比如一个主角生下来必定是带着浓墨重彩的命运底色，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天生注定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业。这和后来的中国网文小说风格截然不同，当作家成长到一定阶段后，更多网文小说联系了中国现实和书写风格，更多是从一个小人物如何从草根，通过努力逐步改变自己的命运。”

在血红看来，这种自觉的文化追求，从一个侧面折射出网文小说家更多从中国小说叙事中汲取养分，并观察捕捉到现实中普通人的遭遇和改变，更接地气，“我们应该有属于自己的追求，不仅写市场畅销、读者爱读的，也期待下一部经典的出现。”

▲根据网络小说《全职高手》改编的同名动漫

血红谈到，十几年前军事文作者“流浪的军刀”写第一本军事小说，那时他观察到“当时读者更多看的是《美少女战士》《圣斗士星失》，日本漫画、动画以及周边娱乐产品像潮水一样涌入中国。相比之下，国内传统文化圈与网络娱乐圈处于下风。包括‘流浪的军刀’在内的网文作家意识到，必须写带有强烈中国风格的作品，告诉年轻人真正的男子气概是什么样的。”

作家阿菩谈到，1997年至2003、2004年那个阶段，许多网络小说连主人公名字都是欧式的。“如果拿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嵌进去，就非常别扭。不少网文作家的想象最开始带着西方魔界的想象，之后才慢慢开始有文化的自立，更多选择了中国化故事，而不是西方化题材。现在如果有网络新人写西方玄幻的话，我们过来人通常会阻止说一定没有人看。不是说你写得不好，而是这种题材大家不太看了。”

如今，国内网络文学正在逐渐壮大，甚至广泛“出海”，在海外网站上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吸引了欧美、东南亚等多个国家的读者追着更新、发表评论。“大量国外读者开始通过阅读中国网络文学，逐渐接受中国传统的道德观和世界观。”血红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少境外服务器上，有国外书友看了中国网文小说后，互相打招呼不是说“上帝保佑你”，而是“如来佛祖保佑你”，连口头禅也被中国作品影响。

在读者书店的分享会上，鲁迅文学院研究员、评论家王祥说，西方的奇幻文学、奇幻电影，多建构在《北欧神话》基础上，其中的精灵、矮人族是独有的神话体系，比如《魔戒》等，对于整个西方奇幻文学影响非常大。因此，国内网络作家也需要建构自己独有的神话体系，萧鼎《诛仙》、萧潜《缥邈之旅》等作品在时间和空间维度上塑造了中国的形象。

比如，萧潜《缥邈之旅》小说中有强烈的中国元素，一个普通人通过修真方式，借鉴了道家典籍里修真、求仙的元素，从筑基、元婴到大圣，不断磨炼人的意志。这种修真体系、职业体系，一步步升级，有传统文化的资源，并从自然界能量石中提取能量提升自己，摸索出了符合中国读者审美的网文小说。

萧鼎《诛仙》也有意识地引用类似《山海经》等典籍中的句子，颇具东方审美，这些中国元素引起了读者的关注。网友还专门把《山海经》里的描写和《诛仙》中相应的一些意象、场景进行对照，去勾勒二者之间的关系。比如小说中关于少数民族、边疆地区风景的描绘、兽类形象的描绘，白狐形象、守护神兽元素等，都有着鲜明的民族精神性格。

恰如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研究员肖惊鸿所说，网络文学发展到今天，从草根性、民间性走到大众化，主流化，创作成绩如此丰厚，与大多数网络作家保有最可贵的初心分不开。“网络文学是严重依赖读者互动的文学。在网络文学创作领域里，我见到的优秀作家，无不保有可贵的初心。不忘本来，面向外来，这是网络文学快车的行进方向。文学是抵达心灵的一束光，互联网加速了这束光抵达心灵的速度。”

文汇记者：许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