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镯

翡翠镯
敏敏抱起太平，小女孩猫一样伏在她怀里。她轻盈得像一叶海草。
小女孩嘻嘻地笑着，笑容甜美可爱，可是，她的眼睛，却锐利得像刀子，闪闪的，冷冷的，贴着人心慢慢切过去，敏敏觉得心疼。
这小女孩究竟有什么经历，让她在笑中夹了冰珠与玉珠？
他们没有再到小舟上去，女孩执意去敏敏的房间。
她趴在敏敏的房间，钻进鲛丝被，踢蹬着小腿，咯咯地笑，不肯回家。
敏敏留她吃饭。
敏敏可以吃些陆地的粥米，她特别喜欢吃花蜜。
敏之取来各种蜜。新鲜芬芳，吸进嘴里，黏黏的，贴着牙齿溜滑过去，进入喉咙，她觉得不可思议。
敏之会做鲜花糕点。
他取来面粉，面粉洁白，敏敏惊诧陆地的“白雪”，这白面不会融化，他们在敏之的手下，被搓成团子。
敏之把鲜花瓣捣烂了，拧出汁子，用软青罗澄干净，揉进面粉里。
微光里，敏之的发垂在脸颊旁边，他的皮肤晶莹如玉，像大海里千万层琢磨的砗磲，如水如冰。
他仔细做着糕点，慢慢捏出花瓣来，花瓣透明，浅浅的粉色，飘落到了玉案上。
敏敏看呆了，她张开嘴巴，像看海蚌们得杂耍。
寒哥哥很久没来了，他找鸿雁捎信，说自己要睡眠了。其实，鸿雁说，寒哥哥看上了尘世的一只母老虎，他设法追求她呢。
寒哥哥变得特别帅气，高高的个子，长眉凤眼，穿白色的长衣，每天跟母老虎腻腻歪歪的。
“可没出息了，这老家话。”鸿雁说，“妮妮，大家都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去？”
敏敏摇摇头，她越来越怀疑，敏之对她做了什么。
敏之看着她时，她的心会跳，她的脸就热了。
敏之又欣喜若狂。他抱住敏敏，把下巴颏放在敏敏头上，低声说：“宝贝，……”
敏敏知道宝贝是什么意思，她是蛟人，比龙人，天人都
聪明，她虽然有“天疾”，那只不过寒哥哥说的，说她的第三只眼是“凡人”之眼。
敏敏懂的好多事，但是，她不懂得“爱情”。
鲛人有爱情，鲛人们组成家庭，生儿育女，生老病死。海底的墓穴，都是鲛人的最后归葬地，里面有数不尽的明珠，是鲛人思念亲人的泪滴。
而蛟人没有爱情，她们在海洋的蜃气出生，被海贝带到海底，生活在海洋里，有些蛟人会升级成为龙，会飞升到天上，成为离人。
她们自然出生在蜃气里，没有什么规律。
不过，这一代，蛟人只出生了妮妮，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妮妮养在深海里。
敏之做了一桌子的花朵，薄如蝉翼的花瓣，柔软的叶子，这些美食躺在桌子上，请两个女孩吃。
敏敏舍不得吃。这样美丽的花朵，只能在热气中开放，好多陆地白雪被搓捻，才有了这花瓣，那么多鲜花的汁水，才使得这美食鲜艳夺目，她们也承受了敏之的汗珠吧？
她偷眼看看敏之，少年正看着她，少年眉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她低下头，脸红了。
敏之有事出去了，太平带敏敏去一个地方。
“我父亲很想你，姐姐。”小女孩说，“我带你去找他。”
女孩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镯子。
清透的翡翠镯子，悠悠地闪着光。
翡翠镯子里有一个人，他默默凝视着敏敏。
男人看着她，眼角都是忧伤。
他的眼神像看着绝世的宝贝，但是，并不贪婪。
手镯中的男子，在幻像里，伸出手，想要抚摸敏敏，却在手透过手镯时，消失了。
“这是谁，太平？”敏敏惊慌起来“没有人类在幻象里。”
“我的父亲是天人！”太平说，“我的母亲也是天人，我也是天人。”
敏敏看着太平，女孩嘻嘻笑着，又哈哈笑着，两行泪流了下来，女孩的肌肤被泪烫开，泪成了血。
太平哭着，变成了骷髅。
敏敏以为在梦靥中，她拼命挣扎，却看见太平从骷髅变成了漂亮得小姑娘。
“你做梦了吗？姐姐！”她问。
敏敏再看看手镯，男人依然在，他被封存在镯子里，哀哀地看着敏敏。
“你不是敏敏”他说，“敏敏已经死了，她死在湖水里，因为觊觎了不是她的东西。”
“敏敏真是美丽，我的妻子也没有她美丽！”男人说，用手压住脸，“太美丽了，就会消失了。”
敏敏又看着太平，太平趴在枕头上，睡着了。
翡翠镯落到地面，竟然没有跌碎，男人的脸却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