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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的熊 这是朋友讲的故事！ 老李以为他这辈子再见不到那黑色的东西，没想到最后还是要为它失神，乃至悲痛。 老刘神神秘秘地来把老李叫去了，说是今晚家里吃好东西。老刘小心把房门关上，把窗户窗帘都关上。“到底是什么东西？搞成这个样子。”老李问他。他只顾着把老李带到厨房，打开一个黑色袋子。老李低头一看差点叫出来，“这不是...”老刘看见老李张着嘴说不出话的样子笑了起来，“没错，这就是熊掌！野生的！” 黑黑的一团捂在袋子里的原来是熊掌！上面的毛根根粗壮。“怎么样？今晚我们就用这个下酒，”老刘说。老李看看那血淋淋的熊掌，足有他那副老脸那么大，又看一眼老刘，就是一脸馋相，老刘也在看着自己，好像在等着自己抉择。“老刘，这不能吃啊，这是犯法的！”老李说。 “哼，要是没人犯法，那还要什么法？你就说你吃不吃吧，待会儿我那口子就把肉剃下来了，”老刘说着要把熊掌拿出来清洗。老李拿住他的手说：“老刘，你是在哪里弄到这东西的？” 老刘以为他来了兴致，想去打猎，摇摇头说：“我们这个年纪去山里也是没搞头的，顶多扛把枪去，挑两坨熊屎回来。”“我是说，谁给你的熊掌？”老李问。 老刘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自己在审犯人啊？” 老李说：“不是的，这本来就是违法的事，我想知道是谁在杀黑熊！“ 老刘说：“我杀的，怎么了，去告我吧，昨晚我扛着一条板凳就去了四川，今天就把这东西拖回来了。” 老李说：“这是什么话，我们俩之间你说那些干嘛，我又没有怪你，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再捕杀黑熊了。” 老刘现在全把老李的话当成了屁：“你走吧，不吃拉倒，”说完端起一杯水望着窗外哼起歌来。 老李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喉咙，说：“三年前，我们一家人去四川旅游，经过龙桥镇的时候，一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一团巨大的黑色的东西撞在了车上。” “在进入那段公路时，有一个醒目的标志，上面写着‘前面有黑熊出没，请关好窗户慢行，不要下车，偷猎者请自觉绕行’，这话一下就把大家吸引住了，都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们开的很慢，一路都在盯着窗外看，那条路都快走完了，只看见一条狗在路上蹿。突然，我孙女大叫一声，一只巨大的满是疮疤的黑脸贴在车窗上，马上看到一张尖嘴咆哮起来，我们吓坏了，这东西比姚明还大两圈，我儿子一脚油门把他甩在了后面。” “谁知道它直接冲上来了，后半个身子跑得晃来晃去，看样子是右边那条后腿没力，但是你能想象吗？不知道怎么回事，眨眼间它就已经跑到车前面了，我儿子一脚刹车，把它撞倒了。这时候我才看清楚，原来它的左眼是瞎的。” “我们不敢下车，就在车里坐着，想等它站起来，可是它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就用右眼一直盯着我们看，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只黑色干净的眼睛，眼屎都看不到。”老李说到这里把之前老刘小心关上的窗帘拉开来，一团阳光闯进屋子，老刘的杯子更亮了。 “在我们停车的那段时间一辆车也没看到，旁边也没有一户人家，我们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在那里等着。大概有半个小时吧，那头黑熊慢慢爬起来了，像一条野狗，突然间变得那么小，好像刚才把它的肉全都撞飞了，只剩下一张皮。” “不可能，”老刘说，“哪里会有那么小，你还跟我吹牛。” “其实他一直就是一副骨架，一开始是我们太害怕了，他就像一条担担虫，光看见骨头了。他身上的毛卷曲打结，嘴里流出长长的口水，摇摇晃晃地朝山里走去。正好我们车上有一只火腿，我把包装袋拆了，摇下车窗，使劲扔在他前面，他看都没看直着脑袋绕过去了。我儿子说‘这只熊还不吃肉啊，那他撞我们干什么？’。我孙女跟他爸爸说‘瘦熊熊是吃人的，但是装死它就不吃了’。我们把车停在路边，看着它慢慢走进了森林。想不通它为什么要来撞我们。” 老刘杯子握在手里，眼睛看着窗外在思考着什么。他把杯子放下开口了：“所以你从此就只吃家养的东西了，不吃熊掌？那你后来想通了吗？” “这就是我下面要讲的了，刚才那是我们遇到他的时候，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让它变成这个样子。之后我们找到一个当地人，他说那是一只母熊，他们都叫她阿良，一年前他们那个地方来了一伙人，一共四个偷猎者，端着枪在林子里蹿，时不时听到枪响。那天他们老远看见一大一小两只黑熊，慢慢靠近然后放枪。” “小熊倒下了，母熊发了疯向他们冲去，当时母熊还很健壮，她扑倒一个人又抓又咬。当时他们用的是自制的装铁弹子的鸟枪，上火药很麻烦，他们上好后对着她乱射，她也不躲，直到她身下的那个人不喘气了，才退回到小熊旁边。她全身都在流血，左眼也在这时候被崩坏了，她叼着小熊的脖子想把它拖走，小熊嘴里淌着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后腿蹬了两下没力气了。” “另外三个人又装好了火药，瞄着她的脑袋，要让她倒在这里。‘砰！’三枪齐响。小熊突然站起来挡住了子弹，立刻就咽了气。‘妈的，这张熊皮没用了’其中一个人说。母熊舔了一下小熊的脸，拖着流血的身体跑了。一般来说母熊受这样的伤是活不了的，所以他们三人扛着小熊一路追，。最后在一条小溪边不见了痕迹。” “他们这次一共打走了三只熊，被抓到的时候还想着那头母熊。据说还有一头野猪已经烤了。之后这头母熊开始出现在公路上，冲出来吓那些过往的车辆，偷猎者开车带走她孩子的时候，她正在远处看着吧。然后大家就立了那块牌子。一开始她就站在公路边，对着来往的车辆咆哮。后来可能发现不太吓人，你看她多聪明，还会会反思，然后她就冲到公路中间把人吓个半死，一踩急刹车就很容易出事故。” “所以我们在告示上让人们开慢点，一来自己安全，二来她真的禁不起那么大个的铁家伙撞。”老李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点起一支烟。 “后来呢？就是现在，三年过去了，那只母熊——阿良怎么样了？”老刘急切的想知道，心里带着希望。 “这个不是很清楚，之后我们又去过一次，那块牌子已经拆了。上次那个小伙子说，自从我们撞过阿良后，就没人再见过他，但是有人听见她在山里叫，‘吼，啊...’在有车经过的时候。不过我们那次什么都没有在听到。”老李接着说：“老刘，你告诉我，你这只熊掌在哪里得到的？” “我那个女婿给我送来的，我也不知道啊，他是不可能去干这事儿的。”这一点老刘可以肯定，因为他这个女婿就怕比他凶猛的东西。 老李问他要他女婿的电话号码，老刘说不用，今晚让他过来一趟。“那这熊掌你还下酒吗？”老李很认真的看着他。他笑了笑说：“让我那口子烧点其他菜，除了屎，吃什么不是吃，熊掌还给他。” 老李通过老刘的女婿找到了一个叫黑娃的小伙子，他开一家小饭馆，就是他卖的熊掌。老李决定跟踪黑娃，在他再次作案的时候一举揭发他。可是有些事就是那么让人意想不到，老李在对面的公交站牌下蹲守了十天都没有一点发现，怀疑是老刘的女婿骗了他。第十一天，一辆面包车在黑子的小饭馆门口停下来，走下来两个人到后备箱去下一些黑麻袋。 老李正在看时，一下呆住了，身上的汗不住地冒出来，他发现其中一个平头竟然是他的侄子，怎么可能，他侄子不是应该在外地工作的吗？怎么会和这些人勾搭在一起？原来这小子一直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说是在外面工作，老李怒不可遏了。他站起来，马上又坐下去，不行，现在不能去揭发他，不能让那些混混知道，他要让侄子远离那些人，找份正经工作。 老李叫了辆出租车跟在他侄子后面，到郊区一个破烂的厂房停下了，那是原先的一个化工厂，依稀可见几个大字‘重山化工’。晚上老李给侄子打电话：“小钟啊，你现在还好吧？” 小钟：“二叔，我很好，别担心。” 老李：“你在哪呢？成都？” 小钟：“在江西呢，二叔我今年回来看你啊。” 老李：“你不就在成都吗？还骗我，我都看见了，你们去打了黑熊，卖给开饭馆的黑娃。小钟啊，我只希望你好好找份工作啊，你看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回来吧，一个大学生还怕找不着工作？” 小钟：“二叔，我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想法，您就别管了，早点睡吧。” 老刘：“等等，你不能再去了，离开吧，我不能让你们再去打猎了，你回来，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嘟嘟嘟。”小钟把电话挂掉。二狗走过来问：“水哥？干嘛这么心事重重的？”“没事，家里有人病了。” 老李打完电话心事重重，表妹老伴儿已经死了，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这副德性，真是...老李拨下表妹的电话，随即挂掉了，自己老伴儿去儿媳妇家带孩子去了，没个商量的人。难道就由他这么下去？三十岁的人了还不娶妻生娃，将来可怎么活啊！老李越想越气，必须要把这孩子拉出来，做个正经人。 老李一夜没睡，整晚想着以前自己跟小钟讲的道理，这小子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啊，真让人寒心，有自己的想法，难道一定是对的吗？老李一支支烟蒂扔在地上，第二天一早到了那个工厂，推开破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关机了。这小子，是要干什么，老李痛心疾首，一股股酸酸的味道袭上心头，搅着他的胃。 就这样过去五天，老李终于报警了。之前他怎么也睡不着，每天都想起以前小钟乖巧懂事的样子，棋也下得那么好，怎么就拉不回来了呢？报警吧，他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报警，让他知道悔改，告诉他黑熊也是有感情的。抓他进去关一阵子，会成长的，他还小，一切都来得及。 老李给他发了短信，让他远离那些人，不要再做那些事，大家等着他回来。但是小钟没有回复，也许已经换了新号码。 老李切洋葱都不会流泪，老伴儿以前还说他是石头做的心，一点也不会软，现在竟也有点哀伤。他去祭拜了小钟的爸爸，带了瓶酒，说了很多话，然后就去报了案。但是警察说老李没有证据，现在抓不了人，只能密切监视。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老李每天都在等着消息，靠着香烟和白酒度过，忐忑的睡不着觉，仔细听着走廊里的声音，等着小钟来这里。一天中午，医院打来电话，说他的表妹住院了，现在身体虚弱，谁都不想见。 在路上老李接到警局电话，说他的侄子小钟，已经死了。老李不相信，你们怎么会把人打死了？他就是打个猎啊！他吼起来。“您别激动，他是在偷猎的时候被杀死的。我们做了检查，他身上不但中了军用子弹，还有铁砂弹，他们自己开的枪。”“其他人呢？抓到了吗？”“很遗憾，山上地势突变，没能抓住。” 老李接完电话哭着到了医院，到病房门口，先折到厕所洗了个脸，洗着洗着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要是自己当初硬气一点，直接把他拉回家，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啊！又啪给了自己一下。身边的病人以为来了神经病，看身体还一副风一吹就倒的样子，靠着墙躲着走。 老李见到表妹，更是自责，五十几岁的人，像只老乌龟躺在床上，呆呆的，看见他进来也没有动。老李在旁边坐下，不知道说什么。表妹突然开口了：“你说他怎么会去做那种事？还贩毒。” “或者他是有苦衷的，也许他也不想的，我已经打电话给小玉他们，让他们赶过来陪你了。” “你说，他为什么要把遗体捐赠了？那么早就立好了遗嘱？这一定是有原因的！” 老李看他表妹都快得妄想症了，哪个父母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就是杀了人，都相信是刀自己要从儿子手里飞出去的。“你别想啦，就让他安静的去吧，我们还在，你还有我们！” 老李表妹笑起来：“我是一个罪犯的妈妈，我亲手培养了一个罪犯，老伴儿，你看得见吗？”老李循着他表妹的眼神跟着望向窗外，天还是蓝的，云也在飘着。 云就这样飘了一年，警察局的人找上门来了。“您是李开木？” 老李：“是我，你有什么事吗？” 警察：“一年前你来报了一个偷猎的案子，涉案的是你的侄子？” 老李：“是啊，难道他现在出来作案了？” 警察：“对于钟警官的死我们表示遗憾...” 老李：“钟警官？” 警察：“就是您的侄子，他是一个出色的卧底。两年前去一个贩毒集团执行卧底任务，一年前抓捕任务时不幸身亡，由于当时团伙老大跑掉了，所以一直保密...” 老李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小钟一直没变。他哽咽着：“那为什么他之前要卖熊掌？” 警察：“他卖的是毒品，卧底需要，去偷猎的是另一伙人，半年前已经全部伏法。之前那个贩毒团伙的老大也已经被抓住，所以...” 老李第一次哭出声来，“小钟，二叔对不起你啊！”警察拍拍老李肩膀说：“钟警官是位好同志，我们大家都怀念他，他是最英勇无畏的。” 听完朋友讲的故事，我也端起一杯水，放在胸前，脑袋现在所有东西搅在一起。“你吃熊掌吗？”朋友问我。 我想了想：“这样的动物就让它自由自在的，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不好吗？”然后一大杯水，叹一口气，突然想起来问他：“那么你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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