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为媒第二期》孤

一座山坡，一棵柏树，一座孤坟，一个人。一个老人，古稀年纪。正在坟前坟后的忙活着，铲草，平土。老人干的非常仔细，那专注的劲儿就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连坟旁的一片叶子，都被他捡起来，放进了垃圾袋里。那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株杂草都没有。老人收拾完后面又转到前面，拿出一块布擦拭墓碑。那墓碑上的名字擦的小心翼翼，格外仔细。
“哎呀！好了，焕然一新，呵呵。”老人满意的看着眼前他整理过到孤坟。
“歇一会，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干不动了。唉……”老人一手掐着腰，一手扶着膝盖，缓慢的坐在了墓碑旁边。
“你说你，凭着国家烈士公墓不去，非要选在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没错，山下就是你的家乡，你要落叶归根。可你想过我们没有？逢年过节的来看你爬山就得累个半死。虽然只是个小山可我这老骨头也折腾不起呀！”
老人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从腰间解下烟袋锅，压上烟丝，含在嘴里，点燃。“呼……”老人惬意的吐了一口烟。
“我知道你不抽旱烟，我给你准备了烟卷。来，给你点上。”老人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红塔山点燃一只，放在墓碑前。
“哦，对了，今天我来呢，有两件事情要告诉你。这个……第一呢，就是大曼儿的爱人升职了，晋升师长了。牛不？呵呵，你才熬上个团长。你女婿比你强啊！不过，大曼儿也不错，人长的文静，又知书达理。人俩个真天造地设的一对啊。那天给我打电话说请客吃饭。我高兴啊，可又一想，不对啊，在职军官请客吃饭那是违反军纪的，你那女婿人真的很随和，说只是家宴，没外人。这我才放心去。我也没啥拿的就拎着十只香蕉去了。到了家，两口子待我真是太客气了，把我让到上座，一口一个叔的叫着。我这心里呀太高兴了。那是我最高兴的一次。”
老人说到这陷入了回忆中，看着远方，眼睛带着笑意。似乎还在回忆那天的事情。日头已经爬到了三竿。
“哦哦。那什么，还有一件事情，差点忘了。你看我这年纪大了，记不大住事了。大曼儿的闺女上个月结婚了，大曼儿领着给我看了，俩孩子都不错。你就放心吧啊！”老人沉思片刻“你应该知道哈！孩子结婚肯定回来拜祭你，毕竟你是孩子的爷爷。你看我这老糊涂的，呵呵呵。”老人自嘲的笑笑，把背依在墓碑上，“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抽完一袋烟，老人拿着烟袋锅在石头上敲了敲，插进腰里。抬头看了看天，呦，都晌午了该吃饭了。老人伸手拽过脚下的帆布包。
“老班长？你看我带了啥？”老人一样一样的从包里拿出东西摆在墓碑前的平台上。油炸花生米，酱牛肉，一瓶二锅头。老人拿出两只酒盅，扭开酒瓶盖，倒满。端着杯，来，老班长，走一个。说完老人一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哎！你怎么不喝啊？嫌酒不好啊？这可是纯二锅头，你女婿给我的，我都舍不得喝。来来来，你干一个。”老人拿过对面的酒杯将酒划了一个半圆撒在地上。
“哎，这才对么，以前你都是一顿一瓶的人。哈哈哈！”老人哈哈大笑着。
老人又给酒杯里填满了酒，抹了一下满是花白胡子的嘴巴。对着墓碑说:“老班长啊，虽说你是我的老上级。我没资格说你，但今天我就借着酒盖脸，我斗胆说你几句。你说，你都八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和桂枝耍性子呢？你说，你们俩口子打了一辈子，谁也不服谁。我就纳闷了，你说你们俩怎么就走到一起了呢。组织安排的？那我可真不明白组织怎么就把你们俩安排在了一起。打了一辈子还打不够，临入土了，还打……你死活要魂归故里，桂枝响应国家号召火化进了殡仪馆。你说你们，死了葬在一起不好吗？啊！非要死犟着。这下好了，一个土里埋着，一个殡仪馆供着。就算祭拜也得跑两个地方……”老人一口气说完有些气喘，从包里拿出旅行杯喝了一口茶，顺了顺气儿。
片刻，老人叹了口气“桂枝我也去拜祭过了，你放心吧。想想你们俩的事我就头疼。你看我，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自己吃饱全家不饿，多好，多自在。哈哈！”老头又自嘲的笑了。
“来，老班长，走一个。”老人一仰脖干了一杯。又拿起对面的酒杯撒了半圈。
老人的脸有些发红，看着墓碑发愣。“老班长，你说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今年已经七十九了，也快了，呵呵。我不怕死，我都活了这么久了。那些老战友，他们一个一个都早我一步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我，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啊！”
老人眼睛逐渐润。“那年，抗美援朝爆发，我们随军去前线打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军官，那天，你开动员会，慷慨激昂的，说为国家，为人民，洒热血。我没什么文化，可也被你感染的热血沸腾。我入编了你的部队，打了大大小小的仗，从来没有败过。部队重视你，你的官衔越来越高。而我，始终是你的警卫员。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并且当上了排长。我很感激你老班长，真的。
老人一仰脖又喝了一杯。“那一次，我们接到上级通知，驻守某高地。上级下了死命令，死也不能退一步。我记得清楚，美韩联军多少人？八千人。我们呢？九百人，九百呀！怎么打？怎么打呀！你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死也要守住。好，你是指挥官，听你的，从早上打到傍晚，我们打退了多少次美韩联军的进攻？数不清了。我们呢？只剩下两百多人了。我不想打了，我怂了。”老人说到这，老泪纵横，满脸愧疚。
好久，老人擦干了眼泪，醒了把鼻涕。继续说“我看到了你，脱光了上衣，赤膊上阵，端着机枪。对我们喊，我们是军人，是中国军人，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我死了营长上。营长死了连长上。连长死了排长上。排长死了班长士兵上。老子不做逃兵！是，你打动我，把我体内那可怜的血性唤醒了。”
“不就是死吗！老子不怕死！”老人红着眼睛吼道。
“老班长，谢谢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在大部队支援之时，背我回来，恐怕我已经被榴弹炸死了。我不记得昏迷了多少天，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你在我床边激动的喊，我就知道你小子命大。”
老人放下酒杯。“那天只有我们两个人回来了，其他的兄弟全都牺牲了。最后，你也走了，剩我一个……我呀……唉……也快了。你看。”老人伸手指向天空，夕阳西下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呐！明年我要是还活着我就还来看你，要是……呵呵，不说了。对了，我给你背守诗歌，你听着啊。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额，后面，后面的我实在记不住了。对不住了老班长，你教了我一辈子这诗，到老我也没记全，呵呵呵。”老人咧嘴笑了。
行了，我走了，你好好的，明年我……明年再说明年的。
老人摇晃着起身，稳了稳身形。缓步朝山下走去……只是，那天边的夕阳愈发的向西斜了……

老爷子说话明显不是一个老兵的说话方式啊，美韩联军这个称呼不会出现在他们嘴里的，老兵啊而且是那个年代的兵啊

很有感觉啊~学习了哈哈
有件事纳闷一下:为何老班长要把那首诗教他一辈子？教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或者“壮志饥餐胡虏肉”不好么？……毕竟战士啊……

螃蟹妈妈，这首诗……是恋人之间的啊{:6_168:}{:6_168:}{:6_168:}

自创的神话 发表于 2016-11-2 01:25
老爷子说话明显不是一个老兵的说话方式啊，美韩联军这个称呼不会出现在他们嘴里的，老兵啊而且是那个年代的 ...

老兵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人物，为什么不能怎么说话？事实上他们是战友加老友，类似叙旧一样。

被人吸血的鬼 发表于 2016-11-2 02:14
很有感觉啊~学习了哈哈
有件事纳闷一下:为何老班长要把那首诗教他一辈子？教点“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或者 ...

好问题。我还真没注意这个问题。谢谢提醒

苏小鱼 发表于 2016-11-2 09:55
螃蟹妈妈，这首诗……是恋人之间的啊

你就知道言情，恋人。。。。你想它是什么就是什么。无限可能。

水煮螃蟹 发表于 2016-11-2 18:20
好问题。我还真没注意这个问题。谢谢提醒

其实也只是个很细节的小问题啦，简单改改就很自然了。

螃蟹居然如此讨巧，直接把诗弄在后面
但问题来了，最后一下说这老班长教了他一辈子这首诗，为毛一个想法在我脑中挥散不去，搞得好像老班长是个GAY，一辈子在暗示他。。。

冷暖参半 发表于 2016-11-2 20:01
螃蟹居然如此讨巧，直接把诗弄在后面
但问题来了，最后一下说这老班长教了他一辈子这首诗，为毛一个想法在 ...

233333333这话把我笑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