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祸梅冽酒

萤祸梅冽酒
乡野小村。
一条羊肠小路，弯弯曲曲地伸向远方。
村落后面是柳树，柳条如针，细细地扎下来，一搂粗的树干，旮瘩坟起，树皮裂开。
村子前，是一片梅树，遍开绿梅，清冽的梅香，轻巧地攀在雪花上。
漫天遍野的雪花，从天而降，大地银装素裹，仿佛琉璃盒子。
女孩坐在梅树上，耷拉着小腿，她披着貂裘，眼巴巴看着小路尽头。
雪花鹅毛般落下，她缩进梅枝，仰头看着天空。
雪花落下来，沾上她的睫毛。
梅花开放，在她的脸边颤抖，她摁开她们，可这花蕊却抖落到发顶。
“媚媚”有人在喊她，“太晚了，你哥哥不会回来了，回家吃饭吧！”
她扭过头，看见黄狗冲了过来，在树下汪汪叫着，摇着尾巴，跟她撒娇。
她笑了起来，用脚踢出一串雪花，大黄狗肿了起来。
“汪汪！”大黄狗跳起来，打个虎跳，叼住了一个雪团子。
“哥哥一定会回来的！”她说，又爬高一些，眺望着远处，“我的梅花酒酿好了，他会回来喝的。”
“你说，大黄，他会不会带着减哥哥？”女孩踢着树干，看着雪花簌簌地降落，有几分出神。
大黄狗卧在雪堆里，雪花洋洋洒洒，它肿得更厉害了。
“一片两片三四片”她搬着手指，“三片四片五六片，七片八片九十片……”
她咯咯笑着，又去看天空，天空阴沉沉的，雪花没个尽头，他们从三十三重天落下来，带着灰尘，义无反顾地跌落了。这些精灵升到了天空，又荣归了故里。
他们和媚媚打个招呼，又飘走了。
远处，一口深潭匍匐在雪堆里，潭面冰封，潭的正中有个冰洞，袅袅的水气升腾上来了。
她看着天尽头，远处，雪花从地面卷起，冰屑四溅，雪地上，冰与雪涌起波涛，仿佛怪兽睁开了眼睛，天地振动起来。
梅树也开始了振动。
媚媚站起来，笑道：“哥哥要回来了！大黄！这是大黑的马蹄声。”
冰雪的浪滔滔而至，一人骑着黑色骏马，带着风奔跑而至。
他的身后，雪花飞舞，他的发凌乱，黑色的披风大氅，如同鹰的翅膀。
他骑着骏马，向梅林奔来。
“哥哥！”女孩叫着，在树上蹦跳着，“我在这里，哥哥！我在梅树上呢！”
男子没有理她，从树下掠过，绝尘而去。
“哥哥！”她跺脚，“我在这里！你转回来！我要骑大马！”
男子进了小村，转个弯不见了。
媚媚手忙脚乱往下爬，她的衣袖缠在树枝上，雪花钻进脖领子，她的脚踏进树缝，柔软的身子倒挂了下去。
她荡着秋千，脑袋冲下，天地倒转过来，世界变得奇妙。
梅花夹杂雪花飘落，她笼罩在花香里。
她像一朵花，一朵白梅花，这么倒挂着，在雪地里垂下了花瓣。
“哥哥！”她恼羞成怒，“你这个大坏蛋！快回来，我要摔下去了！”
没有人回答她，大黄狗幸灾乐祸地叫着，刨起雪花，连泥带水，泼溅了她一头一脸。
没有人回答她，天地暗了下来。这安谧的世界，突然神秘莫测。
她弯腰去解鞋袜，她弯着腰，细小的腰肢，柔软的肌体，头发散开了，她悬在梅树枝上，绿梅把她围裹起来。
她在梅花里荡过来荡过去，衣裙拧成了大花。
然后，她落了下去，她的脸对着雪地，她马上要落下去。
大黄狗惊慌起来，汪汪叫着，奔过来，想接住媚媚，可他太胖了，鼓鼓秋秋，像个閭轴。
媚媚倒着看过去，有一片红云翩翩而来。他踏着雪花，踩着花瓣，御风而行，他的发垂到腰际，黑的发亮，根根发丝追随着天风，他这么飞过来，像梦中得谪仙。
媚媚落了下去，跌进此人怀抱。
这样阳光的脸，带着灿烂的笑容，带着几丝嘲弄，他托住了媚媚。
光又逆行而来，直愣愣的光，傻大黑粗，把媚媚暴在光影里。
她看着红衣人，羞红了脸。
“减哥哥，你也来喝我酿的梅花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