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祸画皮瓶

萤祸画皮瓶
天气这么冷，嗖嗖地，晴天的雪块更渗着透骨的寒气。锦衣卫指挥使的大宅，掩没在雪里。
一个男孩子在扫雪，他穿着黑色的棉袄，挥舞着大扫帚，雪屑堆了起来。
仆妇走过来，笑着说到：“阿明，不要扫雪，公子喜欢雪，每次下雪都不要扫的。”
少年停下来，呆呆地坐在山石上，看着天空。
天空湛蓝，鹰在盘旋，忽上忽下，一群群的白鸽扑展着翅膀，灰暗的鸽羽，柔软的羽齿，竭尽全力展开，扑棱棱地飞过去了。
妇人脸上有怜悯之色，想摸摸孩子的头，这孩子立刻躲开，脸上又是厌恶又是渴望，抱着肩膀，瑟瑟地走开了。
妇人叹口气，走进秀楼。
媚媚坐在梳妆镜前，巨大的梳妆镜纤毫毕现，她着粉色胸衣，脖颈凝脂，她欣喜地看着妆台，这里有无数新奇的玩意儿。
谨哥哥和减哥哥，每次都捎回许多玩物，她都很喜欢。
可这里，小小的妆台上，单单脂粉一项，就有好多种。
“这是茉莉花粉。”仆妇说，“这是蔷薇硝。”
一名侍女走过来，恭恭敬敬呈上一盒胭脂。
胭脂如血，又轻又薄又甜香。
“我是胭脂。”她说，“专门调制胭脂，这是美人泪，请小姐试用。”
“美人泪？”
“是，小姐！”她说，“美人相思，落泪成血，颜色艳红。”
“美人为什么要流泪？胭脂？”
“小姐？”胭脂鄂然，“美人也可以不流泪啊！”
媚媚接过胭脂，花的骨髓凝在羊脂玉盒里，她挑起一点，香味暗暗透了过来，屋中熏熏。
“好美的胭脂。”她说，却没有涂抹到腮上，胭脂看着她的脸颊，觉得没有一种胭脂，可以比得上媚媚的桃腮。
媚媚穿好衣服，她要到前厅去，谨哥哥一大早就来了，减哥哥昨天晚上，又走了。听说，他要去捉拿汪洋大盗。
她踏在雪地上，雪咯吱咯吱响着，院子里，到处是松柏，这松柏愈冷愈翠，远处的墙头爬着藤蔓，都结了果实，红黄两色，累累垂垂，有些蜿蜒到地面，被雪盖住了。
她走过小径，羊皮小靴踩着雪堆，她觉得很有趣，不禁笑了起来。
少年坐在山石上，抬着眼看着媚媚，媚媚在笑，她看着蓝天，天上有风，风儿旋过来，带着外面的雪粉，落到女孩的脸上，她咪着眼睛，尽力仰着脖子，雪钻进她的脖子里，她又咯咯笑了出来。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这玉瓶不过手掌大小，通透得瓶子，在雪堆里闪着。
这瓶子上雕刻着一个女子，这女子手持一把匕首，在自己脸上剔剥，淋淋的血流下来，花瓶上都是梅花一样的红点。
整个瓶子是一个血腥的世界。女子在痛哭，匕首一下一下地刺过去，硬生生剥开她的脸。
这个瓶子仿佛有生命，无数厉鬼被收进瓶子，瓶外是太平的盛世，瓶内是是魅魍魉的炼狱。
媚媚的笑越发清脆，少年脸上的痛苦就越大。他捏紧瓶子，咬着牙齿，这安详的小院落，雪堆无风自动，藤蔓都扭动起来，松柏摇晃着躯体，金丝银线的瑞雪结成了天地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