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窗花

刻窗花
进了腊月，哥哥姐姐开始刻窗花。
他们把红纸叠起来，用白线扎好，再把一张窗花贴在上面，点上煤油灯，用煤油的烟来熏，等到油烟把窗花样子熏黑后，就揭去样子，这样，这叠红纸上，就有一个白色的窗花。
这窗花样子，每家都存着许多。
有腊签的，有飞鸽的，有牡丹花的，最繁琐漂亮的是聚宝盆。
我们的刻刀是用小钢锯儿在车床上车的。尖的，圆的，三角的，半圆的，磨的很锋利，裹着布条，这一捆儿。有十几把呢。
进了腊月，减哥哥开始刻窗花。他坐在桌子前，挺直背，专心致志地刻窗花。
他长的可真漂亮！鼻子小山一样隆起，白皙的皮肤，墨染的头发。
我和小狗子趴土炕上玩，减哥哥把碎纸屑扔给我们，我们就又叠小猪，叠小花。
减哥哥一刀一刀地刻着，乌黑的发蝶翼一样飞起，我看得入神，觉得自己的哥哥真是好看。
小狗子是个巴拉头，可他的眼睛和减哥哥一样，又长又大又亮，不过，他爱吸了鼻子，亮晶晶的鼻涕，拉低了他的颜值。
我们把纸屑堆起来，又吹跑了，然后，跳下炕，到老太太家玩去了。
老太太加紧做泥模，腊月的泥模，好多是窗花剪纸的样儿。
太太也用模具，她有许多剪纸模具，什么花样都有。
她一次性抟好泥模，再用模具压制，一眨眼，这些泥块就有了生命。
“今天讲个新故事”老太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吧。”
“这个好听吧？”小狗子傻乎乎地说。
“太太的每个故事都好听！”我嗔他一眼，“这个更好听！”
老太太看看我，又看看小狗子，说：“胖胖把小狗子卖了，小狗子还得给她数钱呢。”
“胖胖不会卖我的！”小狗子说，“再说，我也不值钱！”
太太笑了，看看我们，轻轻叹口气。
“从前啊，有一家人家！”老太说，“日子穷极了，大人孩子吃不上饭。”
“可他们旁边有一家子，日子富裕，天天吃好的，饺子都吃腻了，他们吃饺子的时候，只吃饺子馅，把饺子皮都甩下了。”
我们瞪着眼睛，不禁觉得不可思议，这饺子还可以只吃馅，扔掉皮吗？太不会过日子了。
“他们家把饺子皮扔掉了。隔壁穷家主觉得可惜，就捡回来，洗干净，晒干净，推成面子，加上野菜，节俭着吃。”太太说，“可这富家太浪费了，不停地扔饺子皮，扔米饭干儿，这穷家主就屯积了好多。”
“可是，有一年，天地干旱，颗粒无收，家家有钱也买不到粮食！”太太说，“树皮草根吃干净了，什么都没有了！”
“穷人家因为有富人家扔掉的食物，他们还可以活下去，富人家吃惯了好东西，挨不得饿，都死了！”
“哎呀！”我说，“穷人家为什么不把这粮食送些给富人家呢？”
“我可不知道，胖胖！”太太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富人家吃惯了好东西，肠胃都娇贵，挨不得挫折了。”
太太在刻泥模，她刻了个减哥哥的侧脸，减哥哥的丹凤眼向我飘来，看得我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