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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前几天我爹死了,生下我以后我娘也疯了,听我说到这里,大家应该会感慨我家的不幸,但我们村的人却觉得这是我家的报应。
事情,要从十几年前的那场饥荒说起。 那一年,我们这儿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到处在闹饥荒,连山上的树皮和野草都被吃光了,听说还饿死了人。 而那个时候,我娘刚好怀了我,怕她营养跟不上,生不下我,我爹便跟人去汶水河上讨生活,给家里添补点吃的。 汶水河是黄河的支流,由东往西贯穿我们整个乡镇,水流量很大,附近村里不少人都靠它养活。 靠着一条破旧的小船,刚开始我爹每天还能拎回来几条小鱼。奇怪的是,后来汶水河也不养人了,水里别说鱼,就算一只小虾米都难见。 但,某一天半夜,我爹竟然背回来一具湿漉漉的女尸。 据说那具女尸是他从汶水河里捞上来的,也不知道鬼迷了什么心窍,竟然动了歪心思。 当天夜里,我家就飘出了浓浓的肉香,全村都能闻到,所有人循着味道聚到了我家门口。 野草都吃不上的饥荒年间,山上没有活物,河里也不见鱼虾,这肉香的来历自然耐人寻味。 很快,奶奶从老宅子赶过去,一脚踹开了我家的大门,随后手上拎着棍子威胁门口的村民,放话谁要敢进去,就一棍子闷了他。 村里人都知道,陈家的老婆子不好惹,年轻时候就是个悍妇,压得自家男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打架也敢下死手,所以没人敢招惹她。 众人心中好奇,但摄于奶奶的剽悍,不敢闯进去触霉头。 没有人知道奶奶进去后看到了什么,只听到她和我爹娘大吵了一架,骂他们是在造孽,还用棍子狠狠地打了我爹一顿。 实际上,那晚有人看到我爹背了一具尸体回来,而之后尸体就再没出现过,所以肉香的来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了。 从那之后,我家吃人肉的事,就在村里传开了。 或许是真的有报应。 在我出生前几天,我爹淹死在了汶水河里。捞尸人打捞了整整三天,也没找到尸体,只捞上来我爹穿的一件衣服。 捞尸人把情况告诉我奶奶,询问她的意思,奶奶抹了把眼睛,摇头说了一句:不捞了! 就这样,我爹的尸体没捞上来,只立了一个衣冠冢。 在我们那儿,这叫不得好死! 后来,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我们娘俩儿差点一块死掉。幸好奶奶懂得接生,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方法,把我保了下来,但我娘却变成了一个疯子。 而且,我出生的那晚,奶奶的右手少了一根手指,问她怎么伤的,她一直摇头不语,也找不到那根断下来的手指。 找村医包扎的时候,村医发现她的手指像是被人咬下来的,牙齿咬过的痕迹清晰可见。 不少人猜测,奶奶的手指是被我娘吃了。 关于我家的风言风语,一直没有停下,我从小就常因为这些事被区别对待。 不过,奶奶待我极好,总是护着我。我跟着她长大,并没有觉得自己缺少关爱。她还给我取名“平安”,希望我这一生平平安安。 至于她对我的疯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平时态度很冷漠,却愿意给她口吃的,还让她住在偏房,若是有人敢欺负我娘,也会为她出头。 有时别人劝奶奶,让她把我娘送走,她都会这样说。 “毕竟是平安他娘,娃儿不能没了娘。” 在我的印象中,我娘整天疯疯癫癫的,除了哭就是笑,不认识人,也不会说话,嘴里只会念叨一句。 “我想吃肉!我想吃肉!” 那个时候,我单纯的以为她是真的想吃肉,就把碗里自己都不舍得吃的肉偷偷留给她。可她却嚼一口就直接吐掉,满脸的嫌弃,好像吃了多么难吃的东西。 因为这件事,我还大哭了一场,好一段日子没理她,最后还是奶奶拿两块大白兔奶糖哄我,才让我忘了心里的委屈。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一天天长大。 十八岁那年,我要去镇上念高中,那时候学校里没有宿舍,奶奶就给我买了辆二手自行车,让我代步用。 不过她也有一个条件。 我上下学必须要从公路走,不能抄近路走汶水河上的大桥,问她为什么,她就说汶水河那条路没修,有很多坑洼,容易把自行车给折腾坏了。 奶奶一个人带着我,日子并不太好过,她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太好,这一辆自行车不知道是她省了多久才省出来的。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知道自己家庭的特殊,知道奶奶不容易,所以虽然觉得她提的条件有些奇怪,可也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下来。 那天,放学后我打扫完卫生,蹬着自行车走到汶水河路和公路的岔道口,看到同村的小胖子孙小国风风火火地向我冲过来。 口中还大声喊着:“陈平安,陈平安,你疯娘刚才跳河了,在汶水大桥上,快去看看吧。” 疯娘,一直是同学嘲笑我的笑柄,我当时也不喜欢她,可突然听到她跳河的消息,心里还是猛地一沉。 也顾不上曾经答应过奶奶的条件,蹬着自行车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去年河里发大水,淹了不少庄稼地,而乡下人迷信,认为这是触怒了河神,所以今年镇上便筹钱请了施工队,在汶水河边修建河神庙,还特意花大价钱从外地买回来一尊河神像,不少人都去看热闹。 可能是我娘跑去凑热闹,才不小心落水了。 好在现在不是汛期,水流也不急,及时救上来,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我赶过去的时候,河桥上站着那么多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去救我娘。 “娘!娘!” 我跑过去,看热闹的人都给我让出路来。 刚好我们村的工匠李大爷在,他一把拉住我:“平安,你娘跳下去了,这么大的水,恐怕没处寻了,你赶紧回去告诉你奶一声吧。” 我哭着反问:“你们怎么不救我娘?” 李大爷张口无言,摇了摇头。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嘴快的娘们,张口就喊:“这是报应,你娘做过孽,死在河里是罪有应得。” 又有人附和:“没错,说不定这是河神显灵呢。不能救!否则河神会发怒,咱们庙里的神像也没法安置!” “放你娘的狗屁!”我瞪着眼,气的爆粗口。 周围没人再说话,可他们的态度却十分明显,无论怎样都不会下水救我娘。 “你们不救,我自己救!” 说完,我就将身上的书包扔到地上,转身跳进了河中。 我在汶水河边长大,自然是会水的,但水性算不上好,如此毛毛躁躁地跳进水里去救我娘,自己也有危险,但我并不后悔。 水里很凉,视线也不好,几乎看不清东西。 我没有打捞的经验,更不懂如何在水下救人,只是在下潜之时用两只手胡乱摸索,实在憋不住了,就游上去换口气。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天也已经黑了,水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的身体也快支撑不住了。 这时候,我的手在水下摸到一只胳膊。 “找到了!” 我心中大喜,强憋着嘴里那口气,用尽所有的力气,拽着那只胳膊向上游。 当时完全靠意念支撑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那样在一片黑暗中拽着一个人游了上去。露出水面后,因为缺氧看东西都已经模糊了。 很快,岸上的人将我们拉了上去,我直接瘫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大喘气。 “平安,你捞上来的这是谁呀?咋不是你娘呢?”不知道是哪个喊了一句。 “啥?!”我猛地坐起来,看向旁边躺在地上的人。 虽然天色很暗,可这么近的距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的确不是我娘。 一身红色的绸缎衣服,上面绣着龙凤呈祥图案,周边镶着金丝滚带,头上还裹着一个红色的盖头,俨然是一幅新娘子的打扮。而且从她的服饰来看,并不是现在流行的穿着,像是古代的长衫衣。 最奇怪的是,我将她从水里拖上来,盖头竟然没被河水冲走。 “不是我娘,那这是谁?我娘呢?”说话的同时,我直接将她的盖头扯了下来。 没想到的是,盖头下面竟有一张精致美丽的俏脸,脸颊上画着几道红妆,和唱戏的一般,看模样也就十八九岁,面色红润,神态平静,闭着眼睛的样子仿佛正在睡熟。 周围的人也都好奇地伸着脖子看过来,之后都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这女子,还说镇上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忽然,人群里有人喊了句:“刘老先生来了,大家让一让,请他老人家瞧瞧。” 刘老先生的名头我也听说过,他是汶水河上最有名的捞尸人,本事很大,别人不敢捞的尸体,他都能捞上来,虽然已经金盘洗手,但名望依旧很高。 两个人搀着刘老先生过来,他低头瞧了一眼,身体猛的一抖,直翻白眼,差点吓昏过去。 “这…这是我师傅当年都没捞上来的祭尸,你…你这娃子是咋捞上来的?”
汶水河里经常捞上来尸体,我从小长在河边,见过不少,也并不畏惧尸体,虽然不知道祭尸是什么,但心里也没当回事。 我满心想的都是我娘,她掉水里这么长时间,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可无论怎样,我都不能让她和我爹一样不明不白的没了,活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没等我从地上爬起来呢,刘老先生伸手拉住了我。 “娃子,你告诉我,这祭尸你到底是咋个捞上来的?”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甩开他的手,“我在水里摸到她的手,以为是我娘,就硬拽了上来。” 刘老先生愣了一下,锁着眉头,很是怀疑地问:“硬拽上来?这么简单?” 这次,我连话都没回,只点了点头。 看到我往河边走去,他又追上来拦住我,“你要干什么去?” “找我娘。” 刘老先生当即冷下脸来,认真地说道:“你现在这样子下水,就是一个死。” 他似乎知道我娘落水的事,也没有多问,看了一眼旁边搀着他的人,道:“强子,你带几个人,下水找人。” “好嘞。” 强子答应一句,吹了声口哨,人群里立刻走出来四五个人,他们全都脱掉上衣,跳进了河里。 原本我没奢望有人能帮我,刘老先生此举,让我心里充满了感激。 “刘老先生…谢谢。”我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笑着摇了摇头,对我的感谢并未放在心上,还开口夸奖了我一番:“我刚才听说有人落水,特意过来瞧瞧,看能不能帮上忙。没想到能遇到你这么一个孝顺的孩子,为了救娘竟不顾自己的性命。” 这话,说的我有些脸红,不知该如何应答。长这么大,我对我娘一直是不喜欢,何谈孝顺。 接着,刘老先生又问:“娃子,你叫啥名字?哪个村的?爹娘是谁?今天多大了?” 我不敢怠慢了,深吸口气回道:“我叫陈平安,南峪村的,今天刚十八岁。” “南峪村?姓陈?”刘老先生嘴里念叨,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看我的眼神也开始不对劲。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奶奶的声音。 “平安,平安。” 抬眼望去,我看到奶奶拄着拐杖,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急匆匆的往这边赶。 我顾不上刘老先生了,立刻跑向奶奶,眼里的泪也“唰”的流下来了。刚才只有我自己,心里的情绪一直控制着,奶奶来了就彻底压制不住了。 “奶奶,我娘掉水里了,我没找到她…” 奶奶抱着我,心疼的不得了,安慰道:“没事,你娘命大,死不了的。你看看你身上都湿透了,冻的发抖呢,快点先回去换件衣服。” “呜呜…我没事,没事。” 我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奶奶就一直安慰我,也没问我娘的死活。 可能是觉得我们可怜,也可能是不敢招惹奶奶,没有人再阴阳怪气的嘲讽,只是静静地看着。 没一会儿,刘老先生打断了我和奶奶,他走过来,讪讪地说了一句:“大嫂子,没想到这娃子竟是你孙子呀。” 听他说话的语气,像是认识奶奶,这倒是让我挺好奇,从没听奶奶说过认识这位刘老先生。 奶奶看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话,直接问了句:“我儿媳妇呢?” 刘老先生指了指旁边的河,道:“我徒弟带人下去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稍等一下吧。” “嗯。”奶奶淡淡的应了一声。 随后,她看着我,轻声说道:“平安,你听奶奶的话,先回家换件衣服,奶奶在这儿看着,找到你娘之后第一时间把她带到你面前。” “我不走。” 刚说完,刘老先生就顺着我的话,说了一句:“你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奶奶拉下脸来,将手上的拐杖一横,冲他喊道:“你怎么个意思?什么叫走不了?” 我心中感激刘老先生,也不想让奶奶得罪人家,可心里也好奇他为什么这样说,就没有阻止。 刘老先生叹了一声,转过身去,指着远处地上的尸体,沉声道:“大嫂子,不是我不让你孙子走,是他刚才从河里捞上来一具祭尸。” 停顿片刻,又一字一句地道:“他还给祭尸掀了盖头!” 奶奶听到这话,身体僵硬了起来,拿着拐杖的双手一个劲儿的颤抖。 从小到大,我还没见过奶奶如此害怕,心里就纳闷儿,祭尸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把她吓成这个样。 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唤了一声:“奶奶…” 她反应很大,手上拐杖扔掉,猛地抓住我的手,瞪着我问道:“你捞上来一具祭尸?” “嗯,我捞上来一具尸体,刘老先生说是祭尸,我…” 奶奶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不等我说完又继续问。 “你把她的盖头掀了?” 这次,我不敢答话了,就点了点头。 “尸体对你是怒还是喜?”奶奶问完,自己又解释一句:“掀开盖头的尸体脸上是愤怒还是喜悦?” 刚才我没把那具尸体当回事,也没仔细看,不好回答是喜还是怒。 “喜!我刚才瞧过了,那尸体十分祥和,成了喜尸。”刘老先生替我回答了。 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可奶奶的一系列反应,让我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 “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奶奶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向我,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慈爱地对我说道:“不关你的事,有奶奶在呢,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旁边的刘老先生又插话了,道:“大嫂子,祭尸这事可大可小,你只要让你孙子跟了我,我就能保证他的安全。” 这话吸引了我和奶奶的注意,等我们看向他之后,他才又继续说。 “我虽然老了,可拼了这条老命,也能再教他几年,再者他的天赋很强,相信不出五年,他的名头绝对会响彻整条汶水河。” 听到这里,我才算是明白,刘老先生是要我跟他去做捞尸人。 说起汶水河上的捞尸人,人人都会竖大拇指,他们确实有本事、也很不容易。可让我整天下水捞尸体,和死人打交道,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我率先拒绝:“不,我不会跟你的。” 刘先生并未生气,笑着对我说:“娃子,你可别小看捞尸人,我们这里面门道多着呢。而且干这个比你在外面打工赚钱多,如今落水丧命的人少了,可跳水自杀的人多了,真要干出名头来,一月赚的钱比你打工一年赚的还多。” “那也不干!”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奶奶说的。 她捡起地上的拐杖,冷着脸警告刘老先生:“老家伙,别打我孙子的注意,他不会和你们这些水鬼为伍的。” 说完,又不容拒绝地对我说:“平安,跟我回家。” 我脑袋里有些空白,下意识的点头应道:“嗯啊。” 刘老先生被我们祖孙两个拒绝,有些不悦,脸上没有了笑容,指着远处我捞上来的尸体,道:“既然如此,那你们把祭尸带回去吧,好好考虑一下,若是想通了就来找我。” 经过刚才的事情,我对刘老先生也没了一开始时候的尊敬,颇为不满地回道:“凭什么要我们把尸体带回去,祭尸祭尸,说的吓人,真不知道你瞎糊弄谁,现在是科学年代了,别搞那些封建迷信骗人…” 奶奶打断了我:“好了,平安,别说了。你去背上那具尸体,咱们回家。” “啥?真背呀?!为什么啊?”我不能理解奶奶的想法。 她直视着我,点头道:“听话,先别多问了,奶奶还能害你不成,去吧。” 就这样,我在奶奶不容拒绝的目光注视下,将捞上来的尸体背了起来。或许因为尸体泡了水,看上去娇小的人儿却比较重,幸好我长的比较高大,力气也大,背着也没什么问题。 我背上尸体,望了一眼汶水河,又走到刘老先生面前,道:“刘老先生,虽然我不愿跟你做捞尸人,但我娘的事还是劳烦你了,日后我必定会上门重谢。” 这样做是怕他会记仇,不帮着找我娘了。 刘老先生看透我的心思,脸色稍缓,轻咳一声:“咳咳,放心吧,我没你想的那么小气,找到你娘就让人通知你。” 我冲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跟在奶奶身后离开了。 走出去一段距离了,又听到后面传来了刘老先生的喊声。 “大嫂子,你家这娃子我是真的看好,你可别毁了他!咱这河段里的这具祭尸很不简单,我师傅曾经接触过,还吃了大亏,也叮嘱我不要碰它。无论是封棺入葬还是礼成阴亲,都行不通,反而会害了娃子的性命…”
我跟着奶奶离开,走到没人的地方,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问:“奶奶,祭尸到底是什么?听刘老先生的意思,怎么我还会有生命危险?” “回家说!”她沉重地回了一句。 之后,无论我问什么,她都不开口了。 背着尸体回到家,累的我出了一身汗,原本就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奶奶让我将尸体放到了门口,又对我说:“进屋去换件衣服,喝点热水,不然这样子容易感冒。” 事情没搞清楚,我哪里顾得上去换衣服。 “不用!我现在要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捞出来这具尸体到底犯了什么错?”这话我几乎是喊出来的。 奶奶看了我一眼,叹了一声:“你犯的不是错,而是忌讳。” “忌讳?啥忌讳?”我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祭尸,就是因祭祀而死去的尸体。”奶奶说到这里,将目光看向远处,满怀回忆的继续说道:“以前,咱们这里每年都会举行祭祀,乞求河神的保佑,祭品除了有牛羊猪鸡,还必须有一个年满十五岁的姑娘。这姑娘在祭祀之时满身红妆,被活生生的投入河中,祭献给河神。” 听到这里,我心里竟莫名有些伤感。 所谓的祭献,说白了不就是草菅人命嘛。 停顿了几秒钟,奶奶再次开口,道:“通常,那些祭祀姑娘的尸体会消失不见,这是被河神接纳了,成了黄河娘娘。可也有极少数姑娘的尸体会一直沉在水底,不腐不烂,这便是不被河神所接纳,也不配叫黄河娘娘,称之为祭尸。” 我静静地听完,已然明白了祭尸到底是什么,可我还是不懂犯了什么忌讳? “捞出祭尸就犯了忌讳吗?”我挑着眉头问。 奶奶看着我,眼中闪烁着难色,道:“祭尸虽不被河神接纳,可她红妆祭献,那就是嫁给了河神,是它的女人,寻常人哪里能碰的?” “另外,你捞上来的这具祭尸可不一般,她在水底这么些年,头上的红盖头竟都没掀开,你如今给她掀了,就意味着是你娶了她,不仅会让她缠上你,更加会触怒河神。” 我吸了一口气,看着奶奶认真的脸色,挤出一丝笑容讪讪地说道:“奶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别吓唬我,哪有这么邪乎?这祭尸或许就是尸变了,但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可怕,我不信!” 奶奶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愁容更甚。 她这个样子反而让我心里更没底。 过了一会儿,我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联想着奶奶刚刚的话,心里发慌,脚下冒凉气,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奶奶,你说句话呀,可别吓唬我啊。”说着说着,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以前也没听你说过这些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会是听谁胡说的吧?” 小时候奶奶没少给我讲故事,却从未说起过这方面的事。 奶奶又是一声长叹:“唉,我能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当年我家就遭了这档子祸事。” “你家遭了祸事?” 我瞪眼看向奶奶,充满了疑惑。 奶奶则说道:“你爷爷死的早,你没见过他,但你应该听人说过,我这一辈子一直压着他,他在我面前都不敢抬头,其实不是因为他怕我,而是因为他陈家欠我们家一条命。” 奶奶欺负了爷爷一辈子,这话我倒是常听人说。整个镇上谁不知道陈家老婆子的泼辣和厉害,从结婚开始就经常打骂自己家的男人。 只是,我没想到爷爷的“软弱”,竟是有原因的。 “那是咱这儿最后一场祭祀,我也才刚出生不久,当时祭献给河神的人选定了老陈家的女儿,也就是你爷爷的小姑。可她在祭祀前一晚却偷偷逃掉了,而陈家仗着人多势众,欺负我们家,强行拉了我姑姑去顶替。后来他家可能也是觉得愧疚,在我爹娘病逝后主动将我接回了家,养育我长大,并让我成了你爷爷的童养媳。” 关于爷爷的事情,我从未听奶奶说起过,这还是第一次。 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这样走到一起的,还真是一场孽缘。 这时候,奶奶拉住我的手,叮嘱道:“平安,奶奶说的都是真的,我年轻的时候专门找人问过这方面的事,知晓其中的一些内情,所以你这次捞出来了祭尸,确实有些麻烦。” “那…那该怎么办?”我也没了主意,心里坚持的科学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奶奶道:“我先带你去孙瞎子那儿瞧瞧。” 孙瞎子,是我们村的神汉子,能掐会算,还能请神驱鬼,整天神神叨叨的。不过也有传言说他是早些年没本事吃不上饭,所以自残搞成了半瞎子,靠坑蒙拐骗养活自己。 不过村里人有什么事,还是都会去找他。 我们来到孙瞎子家门口,奶奶也不叫门,直接推开进去。 “孙瞎子!孙瞎子!” 大家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听声音也知道是谁。 刚进门,就听到孙瞎子骂道:“你个老婆子,太没礼貌了,进我家就不知道敲敲门啥的,要是我家丢了钱,一定去找你要。” 奶奶是为我的事情而来,没闲工夫和他胡扯。 “瞎子,我来找你有正事。平安刚才从汶水河里捞上来一具祭尸,还给她掀了盖头,现在你说该怎么办呀?” 孙瞎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着就喊了一句:“啥玩意儿?平安下水捞尸了?还捞上来了祭尸?这东西就算是老刘头也不轻易去碰吧。平安真有这么大本事?” 说完,斜着眼睛看向我。 还打趣我一句:“平安呀,你这娃子有潜力呀,跟老刘头去学学,以后肯定比他要强。” 老刘头指的自然是刘老先生,不过孙瞎子百无禁忌,也不尊敬任何人,就称呼他老刘头。 我尬笑一下,没有说话,奶奶则开口骂道:“我不会让我孙子去水上的,你赶紧给我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 孙瞎子也不开玩笑了,正色说道:“办法肯定有呀,这样的事在汶水河边又不是没发生过,找个棺材封葬了不就行了嘛。” 奶奶摇头:“姓刘的说了,这祭尸不一般,葬不得。” “那…”孙瞎子拉长了声音,又斜着眼瞥向我,“那实在不行,就让平安娶了呗,这玩意儿还能辟邪,唯一的缺点,就是平安日后没法留后了,这玩意儿又不能生娃儿。” “放屁!” 奶奶将手上的拐杖举了起来,径直往孙瞎子脑袋上砸去。 我赶紧拉住,孙瞎子也急忙躲开了,要不然这一次真能给他开瓢儿。 “孙瞎子,我告诉你,我孙子不娶那玩意儿的,今天你也别和我开玩笑,若是你能帮我,老婆子我感谢你一辈子,帮不了的话就直说,我再去想别的办法。” 孙瞎子差点被奶奶打中,竟然没生气,反而是从地上爬起来,沉声说道:“呵呵,当年我欠了你家人情,种下了因果,今天你既然都这样说了,也罢,我给你指条路,至于能不能行,我也说不准。” 听到这话,奶奶才放下拐杖。 “说!” 孙瞎子道:“你儿子当年不也背回来了一具尸体嘛,你就带着他…” “别说了!” 奶奶打断他的话,冲孙瞎子使个眼色,道:“咱们出去说。” 孙瞎子瞥了我一眼,点点头,推开门走出去。 奶奶则对我说道:“平安,你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直接推门出去了。 这明显是有意避着我,而且刚才孙瞎子说到了我爹,我爹当年也背回来了尸体?这让我想到了关于我家吃人肉的传言。 但我也搞不懂这里面有什么联系。 他们两个人出去了,在院子里面不知道说什么,我也听不到,只能在孙瞎子屋子坐下等着。 过了差不多大半个小时,外面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打了一个激灵,看向外面,问:“谁呀?” “我…我…”外面传来颤颤惊惊的声音。 “孙小国?!” 听声音是小胖子孙小国,他和我一般大,今天就是他通知我我娘落水的事。 我过去打开门,看到孙小国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站在门口直发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小国,你来找孙瞎子…” 说话的时候,我看了院里一眼,发现奶奶和孙瞎子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不不,我不找孙瞎子,我找你…”话还没说完,又猛地摇头,指着大门外道:“不不不,不是我找你,是…你捞上来的那尸体找你…” 捞上来的尸体要找我? 我猛地一惊,后背一阵发凉,颤声骂道:“你胡扯八道什么?一个死人还会说话?!”说话的同时,抬头向门口望去。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倒是没看到什么。 不过,孙小国这一副被吓破了胆的模样,装也装不出来。 他一屁股瘫倒在门口的台阶上,身体抖个不停,说话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 “我…我真的没…没胡说,她让我把你叫出去,不然…就会要我的命。” 这一下,我的心也揪起来,双腿发颤,更加害怕了。咽了口唾沫,定定神才问:“它一个死人,真张嘴和你说话了?” “嗯…嗯…嗯。”孙小国连话都说不了了,一个劲儿的点头应是。 看他吓昏了头的样子,我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没再问他。 可我心里明白,绝对不能出去。 这祭尸如此邪乎儿,都能开口说话了,想要我的小命儿,那还不简单? 关键是,孙瞎子和奶奶不知道去哪儿了,没有他们在,我心里更没底。 我打定了主意不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了飘忽的声音。 “陈平安…平安…平安郎…” 声音说不出的阴寒,听着就发毛。 我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外面的祭尸姐姐…祭尸大仙,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求你别缠着我了,只要你别缠着我,我一定烧香供奉感谢你。” 但这话并没有起到作用,声音依旧,而且越发急促,那腔调就像是一个深闺小媳妇儿在怨哭。 持续了好一会儿,声音也没有消失,而祭尸也没进来。 我索性把孙小国拖进屋里,关上房门,顺手摸起孙瞎子屋里的小板凳,想着如果祭尸进来了,不管它是什么,都先给它来一下。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祭尸的声音消失了,却传来了另外一个喊声。 “陈平安!” “陈平安在这里吗?” 听声音是个男人,但比较陌生,应该不是我们村里的人。 我回了一句:“唉,我在这里呢?谁呀?” 也没敢出去,就顺手把门拉开一条缝,趴着往外看。 大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嘴上还说着:“陈平安,我是刘老先生的徒弟,刚才不是还下水找你娘嘞。” 知道了是谁,我心中的戒备也放下大半,把门打开走出去。 那人继续说着:“寻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你家,幸好刚在路上碰到个人,我才知晓你在这里。” 我迫切想知道我娘的消息,并没细想他的话,也忽略了祭尸这茬。 “这位大哥,找到我娘了吗?她怎么样了?” 他来到我面前,回道:“没找见你娘,我们哥几个把咱这片水翻了个遍,也没发现你娘。大晚上也没法下水了,师傅让我来告诉你,明天再继续下水找你娘。” 顿了一下,有补充一句:“对了,师傅还让我提醒你,你娘都落水这么久,就算是水性再好,也会有危险,你要有心理准备…” 其实,我心里本就担心,只是还抱有侥幸,想着能被救上来。 如今听到他这番话,心里情绪难以控制,眼泪便夺目而出。 以前,我很嫌弃我娘,觉得有这么一个疯娘很丢人,可现在知道她很可能死了,心里竟然莫名的疼痛。 “行,话我带到了,就先回去了。” 作为一个捞尸人,生离死别见的太多,那人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走到门口,停了下来,像是在和谁说话,而我隐约听那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奶奶。 被我娘的事冲昏了脑子,我什么都没多想,哭着跑了过去。 “奶奶,我娘…我娘…可能没了…” 跑出去的时候,肩膀不小心撞了一下刚才进来的捞尸人大哥。 他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因常年在水里,活动量很大,身强体壮的,被我这么轻轻一碰,竟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他倒下之后,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张极其诡异的脸。 红妆彩绘的脸颊,看不清真切的面容,嘴角明显上扬,再配上高兴的表情,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恐怖。 手上捧着红盖头,脚下掂着莲花步。 祭尸! 我顿时清醒了,脚底升上来一股凉气,脑袋里面也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拔腿想跑,可双腿像被灌了铅,竟不听使唤。 这时候,祭尸动了,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动了! 它和正常人一样,伸手抓住我的手腕,脚下挪步,身体慢慢向我靠过来,那状态宛如害羞的小媳妇儿。 我清楚的感觉到,祭尸的身体没有半点僵硬,腰都能扭出一个弧度。 这还是尸体吗? 它的脸贴在我心口上,顿时一股寒意侵入身体,我立马惊醒过来,用力将她推开,同时自己往后退,想和它拉开距离。 祭尸却冲我一笑,将手上的盖头朝我一抛,身体顺势压过来,将我扑到在地上。 那之后,我眼前就完全成了一片红色,什么都看不到了,而且无论怎么拉扯,都无法将盖头拿下来,。 祭尸在我身上蠕动,就像是一条大虫子。 而且,它控制着我,将我的衣服撕扯开,在我身上咬了好几口,也不知是因为被咬还是恐惧,我整个身体都凉透了,一个劲儿的发抖。 莫名的,一股困意袭来,让我意识开始模糊,无法控制的想睡觉。 “平安郎…” 耳边回荡着这种轻旎的声音,慢慢陷入了黑暗。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家里温暖的被窝里了。 奶奶就在我旁边,见我睁开眼睛,便松了口气,开口轻声唤道:“平安。” 我点点头,也记起了是怎么回事,赶紧摸了一下,身上衣服没了,但并没有伤口,应该是没被祭尸咬破,那时候可能是错觉。 “奶奶,祭尸不是抓住我了吗,我记得她还咬我,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它。” 奶奶摇摇头,指了指我旁边。 我随即侧头,可看到枕头旁的东西之时,倦意全无,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啊啊啊!” “这…这…” 在我脑袋旁边的,竟是一颗骷髅头。 骷髅头下面压着一个红盖头。 奶奶坐到床沿上,抱着我安慰道:“别怕,没啥,就是一个骷髅头。” “这是我和孙瞎子去乱葬岗给你找回来的,这东西邪性大,能暂时压住祭尸,给咱们一点缓和的时间。” 乱葬岗,指的是村后一座山谷。听说那儿从古代就是乱葬岗,没人收尸的就扔到里面,后来战争时期,也有不少死人被丢在那里,都不知道有多少死人了。 那儿以前没少出邪事,只是这些年才少了,不过还是很少有人敢去。 过了一会儿,我才冷静下来。 随后,我开口问道:“那个祭尸呢?” “在门口放着!” 奶奶刚说完,孙瞎子就推门进来,见我已经醒了,便斜眼瞅着我,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搞我的心里直发慌。 “平安,昨天我可是看到你都被脱得光屁股了,和孙大爷我说说,享受了没?” “啥?”我一愣。 孙瞎子解释:“祭尸呀,据说那玩意儿可都比深宫老嬷嬷还渴,男人得到了,绝对得劲儿呢!” 我还没说话,奶奶就将手上的拐杖举起来了。 孙瞎子这时候倒不瞎了,赶紧打个哈哈,改口道:“呵呵,你肯定没那啥,毕竟祭尸得劲儿也是吸人阳气和寿命的,看你精神这么好,绝对没有的事。” “哼!”奶奶冷哼一声,没再搭理他。 而孙瞎子继续对我说:“平安,昨天夜里死了两个人,孙小国那小胖子和来送信的老刘头的徒弟。” “死了?”我惊呼道。 我忽的记起来,孙小国曾说,我不出去祭尸就要他的命,没想到竟然真的死了。还有那位捞尸人大哥,也是好人。都因为我死了,我心里莫名的有中罪恶感。 孙瞎子又道:“祭尸害死了两个人,已经不单单和你有关系了,所以要尽快解决掉。” “怎么解决?”我顺口问道。 孙瞎子是个明白人,也不像奶奶对我藏着捂着,我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接着就告诉我:“通常,捞出来的祭尸,都会找一副红棺,用九根沾了黑狗血的铁钉封葬。还有一种办法,就是直接娶回去做媳妇儿,不过这样也会被缠上,若是方法不对,往往会被祭尸吸干寿命和阳气而死。”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讲野史。 “嘿嘿,听说有些老光棍一辈子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儿,会特意去寻祭尸呢。” 我沉思片刻,问:“不能烧了吗?” 火化已经开始在农村施行,很少有不火化入葬的人了。 “可不敢烧,就算被祭尸缠上,也不能烧了,烧了可是会遭到河神的报复。”他说到这里,颇为忌惮。 “河神?”我沉吟一句,“真的有河神吗?是神仙?” 孙瞎子摇头,沉默不语。 也不知道他摇头是没有河神的意思,还是不知道有没有。 奶奶似乎不想我听这些,将孙瞎子赶了出去,又给我一身干净衣服。 “起床穿上,收拾打扮一下,晚上咱们一块去乱葬岗。不管祭尸还是河神,都不别怕,咱去寻别的法子。” 奶奶说完就离开了,我也没机会问,只能按照她的吩咐,收拾打扮了一番,整个人也精神帅气不少。 天黑后,奶奶让我捧着骷髅头和红盖头,跟着他们去了乱葬岗。 路上,奶奶嘱咐道:“平安,咱这回是求人去的,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怕,也不要用管我怎么样,千万别冒犯了人家,一定要客气有礼。” 我点头,好奇地问:“咱求谁去?” 奶奶没说话,孙瞎子却笑着回了句。 “哈哈,求谁?给你求媳妇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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