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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门市主任 从星小到门市。 路上要转三道车。 颠颠簸簸需一个多钟头。 因此。 每天早上6点多点。 牛黄就爬了起来。 匆忙就着屋外的的冷水抹一把脸。 拎起小包就上路。 校区外灰蒙蒙的,依稀瞅见有人踢腿划脚,那是早起晨练的人在与自个儿较劲。 “哎,这么早哇?” 牛黄停步细看,是王老师。 瘦弱的王老师脱了平时的衣服,显得更瘦削更小,除了二只滴溜溜转的眼睛,整个儿人看起来,就比他儿子聪聪大不了多少。 “你也早,起这么早,不冷么?” 牛黄搓搓自己有些发凉的双手。 “今年怪,进四月天了,还带点凉意。” 嗬,王老师向空中一跃,踢出一个飞腿。 “昨晚话重了,没多心吧?” 他向牛黄歉意一笑。 “你们是好心啊,聪聪等于没有妈妈,我一个大男人,也管不了他,唉,” 惦念着赶时间的牛黄,实在没心情与他闲聊,只好边动步边说:“没事没事,你忙着吧,我走了。”“那想求你一件小事,不知能不能?”“说嘛,只要我能办到。” “下班时,请帮我带点鲜瘦肉。 聪聪昨晚上梦中一直在叭叽着嘴巴。 ‘好吃,好吃’” 牛黄不以为然。 “小事,好的,我记下了。” “别忙,就是,就是,” 王老师停止了比划,搔着自个儿的头皮,吞吞吐吐的。 “哎,还有什么?”牛黄真急了,如果不是出于礼貌,早跑了。“就是,净瘦肉多少钱一斤呢?半斤就够了,不能买多啦,我,只有我们父子俩。” “好的!” 答话间。 牛黄早窜出了几丈远。 边跑边摇头。 与这些老师打交道呀。 真不习惯。 也真麻烦。 讲话说一半留一半,自尊心又特重,哪像咱们,干干脆脆想什么就说什么?蹬噔蹬,前面拐弯下坡的大黄桷树下,猛然跳起来一个人,直冲进路旁的草丛,一刹那就不见了人影。 牛黄跑过树下正感觉奇怪。 一阵压抑的哭声传进他耳朵。 他猛的停下步子细瞅过去。 只见那黄桷树下冰凉的三合土台阶上。 一个白白的身影在蠕动。 一个女人! 牛黄的头发唰地一下耸立起来,真像见到了传说中的白骨精转世。但,眼前不是传说中的白骨妖孽,而是活生生的一个年轻女人。 她全身衣服被撕得破烂不堪。 苟扑着。 独自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痛苦地哭泣…… 牛黄立刻陷入了两难。 他略略停步。 终于一跺脚绕过女人。 冲下了小坡。 前面就是亮着灯光的车站,一长排的汽车蹲在黑暗中,像一道冰冷的铁壁。唯有调度室的灯亮着,几个人头正在里面晃荡。 “调度,请问上哪辆?” 牛黄习惯性的边跑边问。 “二十七号,自己看嘛!” 黑暗中涌现出了十几个睡眼惺忪的候车人。 大伙儿一齐上了早班车。 刚坐下。 调度室人的人出来了。 一个大声打着吹欠的大胖子麻利地跳上了驾驶室,一哄油门,哄哄哄,整个车子轻轻有节奏的颤动起来。 牛黄瞟见站在车下的几个人右臂上的红笼笼。 立刻没好气的叫到。 “执勤的,上面出了事,还不快去看看?” “出了事儿?出了什么事呀?” 戴红笼笼的立刻围了上来。 “好像是一个女的遭了。” “女的?多大年纪?年不年轻?漂不漂亮?”人们来了兴趣,七嘴八舌的,就是没人挪步。牛黄火了:“就在上面大黄桷树下,你们快去呀。问这么多干嘛?” 红笼笼们笑了。 “小伙子。 我们是公交公司的安全检查员。 不是管治安的哟。” “那。 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呀。 救人要紧嘛。” 车上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站起来道:“你们应该快去,救人要紧。真出了事,你们见死不救,也脱不了干系。红笼笼不能白戴。” 红笼笼们楞了楞。 其中一个高小伙说。 “那,咱们去看看吧,走!” 笼笼们一蜂的快步向坡上跑去。 笛笛笛,喇叭几声轻叫。 冰凉的车身一颤,早班车出发了。 还好,赶到门市部办公室八点差二分,牛黄松了口气。八点正,内务人员差不多准时到齐,新的一天开始了。 汪霞送来了报纸。 “牛主任。 你昨天通知的八点一刻开各组长会哟。” “好的。” 牛黄点点头。 想起蓉容说的“你就知道杀你的猪猪。” 便抓紧这丁点时间差。 一字不漏的看起来。 标题一一晃过,突然,一条嵌红边的标题新闻跳入他眼帘:“反对资产阶段级自由化”牛黄急切的一气读完,再默默新闻要领,觉得其中有的话说得有一定道理。 有的呢? 闻声无人,不见得。 更有的,泛泛而论。 言过其实了。 他决定。 要把这事儿在会上提提。 每周不定期的组长会,除了业务就是业务,总得有点新的内容,对不对?现在,皮包公司满天飞,谣传一个胜似一个…… 好像只要你敢想,敢干,敢下海。 伸出双手。 就可以抓住满天飞舞的钞票。 弄得下了海的,在自己并不熟悉的海洋中,一个劲的瞎扑腾。 还没下海的。 心慌慌地就想着潇洒的一头扑进去。 八点一刻,双石桥门市部各大组组长会,准时召开。照例是情况通报,要事汇聚,解决疑难,传达公司指示,最后,牛主任总结,散会。 各大组长依次发完言。 未了。 牛黄给大伙念“反对资立阶级自由化”这篇今天报刊的重点文章。 提醒道。 “食品公司。 不光是杀猪卖肉保供应的地方。 也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之一。大家回去要给组员们宣传报刊精神,即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更要管好自己的双手。” 组长们相互传递着报纸。 瞅瞅。 再瞅瞅。 办公室里的空气。 变得有些沉闷。 “才搞几天开放哟,就怕出事了?” 门市有名的“牢骚王”销售组谭组长低声的咕嘟:“还放啥嘛?干脆像以前一样都捂住吧,中国人本来就老实,干嘛一惊一吓的?” “你说啥呢?” 牛黄注意的瞅瞅他。 “老实? 我看你的组不要尽给门市惹祸。 才是老实。”, “有三个星期没惹祸了哦。” 谭组长笑道:“牛主任,你不能老眼光瞅人。销售组可都是良民。要不,双石桥门市一年销肉几千吨,是说起耍的?要论这,咱销售组贡献大大的!” 罗娃不干了。 “屠宰场不宰出来。 你贡献个屁? 敢当着罗娃面乱说? 销售组吃香的喝辣的。 谁个不知? 你贡献点也应该。 瞧你那些男男女女。 都是操杖的鲁智深,拎刀的孙二娘,咱看不顺眼。”这又得与公司的管理说起。公司规定:屠宰场只管宰杀,不能销售;可要是各店铺派人到屠宰场进行现场促销,原则上也行。 但收发也就是指营业员与屠宰场要分开。 这样一来。 无意中扩大了销售组的权利。 特别是各店铺,临时指派到屠宰场现场促销售的营业员。 不过。 屠宰场与销售之间唇亡齿寒的紧切关系。 营业员们都清楚。 加上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基本上都相安无燥,和睦相处。 这天,也就是江科要腰柳,牛黄让汪霞去屠宰场弄那天。偏偏有个新来的楞头青没弄明白,横竖不买罗娃的帐,就不愿意收罗娃递过去的钱…… 听得罗娃的嘲讽。 谭组长只好不在意的笑笑。 以示大量。 可就在此时。 公司的江科长。 面带怒容拿着一大包东西。 大步跨了进来。 江科见了谭组长,一下将手中的东西扔在他怀中,砸得谭组长眨巴眼,不知怎么回事儿?“谭文化,你是怎么搞的?好了三个星期哟?老毛病又犯了?打开,自己看看。” 谭组长变了脸色。 抖动着打开报纸包着的东西。 一大坨约七八斤重的新鲜精瘦肉,露了出来。 在上午的阳光中。 显得特别的引人注目。 “谁,谁的?” “还有谁?朗八呗!”谭组长气得咬牙切齿,一挽袖子往外就冲。“别忙别忙,看来我还得给你说说。”江科伸手拦住他。 “公司再三明文规定。 营业员不准擅自截留好肉精瘦肉。 这个。 人人都是晓得的。 相信你这个组长也传达了的。 问题是。 除了公司,你们基层也要按时检查市场,不定时和不定期的抽查,多跑点路,少休息一点,我就不信还刹不住这股歪风?” 谭组长跺跺脚。 窜了出去。 牛黄作为门市主任。 自然责任更大。 脸上顿感火辣辣的了。 他强笑着招呼江科。 “坐下坐下,起这么早?辛苦呵辛苦。汪霞,泡杯茶。” “不辛苦,命苦!业务科尽干这些得罪人的事儿。”江科笑呵呵的坐下,指着在坐的几个组长:“都在哟,顺便提一句,猪身上的细毛桩要理干净。 收购活猪一式三份的收购单。 要认真填写清楚。 汪霞,你个收购组长。 这几天交上来的单据。 错字很多哟。 不要图方便哟。” 有的收购员使用复写纸时,图方便快捷,三根指头往单据中一插,就把复写纸塞进去,结果复写纸不到位,就出现了三联单据上歪歪斜斜,时隐时现的字迹。 她是知道的。 也多次批评提醒。 可总有人…… 罗娃笑笑。 没有开腔。 吃过江科大苦头的屠宰组长。 如今也学乖了,犯不上当面顶撞。 组长们散去后,办公室就只剩下了牛黄和江科二人。二人东拉西扯一会儿后,江科有意无间的问:“你老婆在学校教书?”,“是呵,” “呵呵,很好呵,灵魂工程师嘛,是在星小吧?” 牛黄有些奇怪。 公司很少有人具体知道她在哪儿教书呢? 怎么? 江科消息这般灵通? 有事儿? “你怎么晓得?我在公司没有说过。” “没说过我就不知道?我说小伙,能不能帮我个忙?”江科亲妮地拍拍牛黄膝盖:“我侄儿该上学了,可按政策进不了星小,听说你老师婆就在星小教书,帮帮忙吧。” “真是你亲侄儿?” 牛黄笑嘻嘻的望着他。 这个开口四海朋友皆兄弟,闭口天下好人都姓江的老江湖。 说出的话。 水份太重。 “真是真是,你瞧。” 早有准备的他掏出张全家福相片,指着上面站成三长排密密麻麻的人说:“这,就是我兄弟;呶,这个,就是我兄弟儿子,我的亲侄儿。” 牛黄在相片上扫一眼。 哪有心思和兴趣来分辨谁是谁谁? “好,行了行了,我试试吧。 不一定行呵。 没百分之百的把握。” “你一定行,一定行!不过,最好能找个好老师,到二、一班最好。”牛黄哭笑不得,这个江科,要求还挺高的。 “为什么非要到二、一班?” “听说二、一班的蓉容老师,是正规师大毕业的。 钢厂头儿们的孩子。 几乎都在她班上嘛。 哦,对啦。 蓉容老师你认识吗? 熟悉不?听说过没有?” “好像听说了一点,我试试吧。”牛黄笑到:“事成了呢?”“重谢,一定重谢!”江科认真地回答:“成后,存点假,咱哥俩出去玩几天怎么样?” 送走江科。 又接到周三电话。 一接之下。 牛黄跳将起来。 原来。 周三在电话中喜孜孜的告诉他。 “丫头生了个九斤重的胖小子,下了班,一起去医院瞅瞅。” 十月怀胎。 一朝分娩! 大约只有牛黄知道,为等这个九斤儿,周三和丫头是怎样朝思暮想的渡过了二年时间?如今,多年的盼望终于实现了。 牛黄从心里为老朋友高兴。 哦! 周礼敬同志。 周三同志。 老朋友哇! 祝贺你呀, 你当爸爸啦!可你知道怎么当爸爸吗?你知道孩子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瞧谁吗?想着想着,想到周三此时在办公室狂喜的样子,牛黄不禁对着电话大喊:“哭没有哟?” “谁? 谁哭没有? 鸣鸣鸣。 牛黄啊。 我真的太高兴了。 我当爸爸啦!鸣!” “好啦好啦,老朋友,得仙子,成正果,英雄泪不要再流啦。我说,你那边工作安排得怎么样?”“鸣,我这边,哦,我这边工作安排好了,没有问题,你那边呢?” 真是老朋友。 心有灵犀一点通! “那我们马上去,你先到医院等我,我跟着到。喂喂,是哪家医院哟?” “红花厂医院,妇产科三楼408室。” 牛黄唤来了汪霞。 “我有急事,出去会儿。 这里,你们看到一下。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处理。” “你去吧,牛主任,屠宰场我会搞定的。” “就知道欺侮人家罗娃!我说哇汪霞,光凶不行哟,也要给点甜头尝哇,人家才真正不会有意见。否则,有了意见也闷在心头,你不知道的,影响二人感情。” “他敢?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 放心。 牛主任。 你放心去吧。” 牛黄又给销售组谭组长打电话,刚串接不久的分机效果差,二人在电话里好一阵叽叽喳喳的,双方才明白彼此的意思。 出得门来。 牛黄不禁瞪大了眼睛。 抱着孩子的小肖正站在门口。 “你,你小肖。 小黄标,好久不见啦,快进来坐!” 似嗔非嗔的小肖一扭身,进了牛黄办公室,款款地在靠墙头的长木沙发上坐下,顺手将怀中的孩子放在沙发上。 虽仅仅隔着几条街。 可自从牛黄们从房地产公司出来后。 二人就再没见过面。 弹指一挥间。 几年就过去了。小肖似乎没变什么,还是一双火辣辣的大眼睛,高挑的身子丰腴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一些沉稳和忧郁…… 倒是那孩子。 牛黄第一次见时,他胖乎乎的藕结般的小手指头,含在自个儿嘴巴甜甜的吮吸着。 恋恋地幸福地偎在母亲怀抱。 可现在。 孩子在木沙发上跳着蹦着。 喊着:“妈妈,我要喝水,放我下去。” 牛黄抓起周三的电话,那边告诉道:“周主任出去办事了,你有事留言吗,我记着。”牛黄暗暗喘气,汪霞知趣地进来为小肖倒水。 摸摸孩子胖乎乎的肉脸。 讨好她一般说。 “皮肤真好。 长大了一定是个美男子。” 一言未了。 牛黄竟看见小肖脸上现出了极端嫌恶的神情。 他忙向汪霞使使眼色,示意她出去。“你来得不是时候”他对小肖说:“我正要到公司参加一个重要会议。” “我只坐一会儿,就走!” 小肖平静的看着他。 “不会担搁你的。” “黄标呢?忙着吧?怎么没过来一块玩玩?” “死了。” 牛黄大吃一惊:“死啦?什么时候?”“八三年”,“死了二年啦?”牛黄惊骇道:“得病?得的什么急性病?他身体一向不是很好么?” “坏心病,好人也会得的。 得了,活着就跟死了一样。” 牛黄听出了一点眉目。 他望望平静如斯的小肖。 “吵架了吧?” 小肖点点头。 “不,先是吵架,后就离了,家散啦,孩子跟着我,就这么简单。” 牛黄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去吧,去开会吧,我先走了。”小肖抱上孩子,细细擦擦他脸上少许的的污垢,也不望他道。 “知道吗? 每年总有那么几天。 我就抱着孩子站在街对面。 暗暗的看你。 想我们年轻时的事儿。 我拜托你的事儿,你办没有哇?写没有哇?你答应了的,要守信用呀。” 牛黄无言的点点头,小肖举起孩子,指着他道:“来,乖,叫叔叔,叫叔叔呀!”“叔叔!”小肖走了,悄悄地走了,就如她悄悄的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一切都恍若梦中。 剩下目瞪口呆的牛黄。 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怔怔地瞅着她高挑丰腴的背影。 好半天。 牛黄才回过神来。 面对屋子里内务人员询问的目光,兀自摇摇自个儿的脑袋瓜子;“大家忙吧,我有点急事先出去;汪霞,记着去看看屠宰场。” “好的,主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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