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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挂往生】
妻子长得不怎么漂亮,不是好看的那种女人,跟了我,每天忙碌于餐饮这一行,累到腰都直不起,才四十出头年龄,都满头白发了,望着她的后背有些歉疚。儿子读高中了,成绩还不错,家里书房墙面上挂满了他的画,书桌上堆满了奖状和证书,看着这些,有点打心眼里骄傲,特别是邻居和朋友都说他长得特像我,心里就得瑟,“哈,这还用说,没走种,不用做DNA”。对着人家说完,就昂起我那蓬松头发的脑袋对着店里的衣镜子,照了又照,一边抚摸着自己还算俊朗的脸。
每天都是妻子买菜,把各种配料放在塑料小框里,等我和我的徒弟去制作好,到中午,客人来了就好点菜。“老板娘,来个鱼籽火锅,帮我们配点小菜,上三瓶劲酒”。“好嘞,先坐,一会儿就好,小李~~~一个鱼籽火锅!”。喊话间,老婆端着三套碗筷,健步如飞的走过去给刚进来的熟客倒好茶水,送上一碟花生米和一盘我做的酸萝卜皮摆在桌上,让客人先品尝,好腾出时间让我做菜。嗯?今天店里请了个新厨师?我心里想着,看着那个站在我平日里做菜的位置上忙个不停的、有些富态的陌生男人,我的学徒小李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不停地切着配料。哦~~~前些日子,老婆就说过要找个厨师来做菜,不让我太累。我不放心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厨师制作着火锅,啊!不是我的做菜方法,不知道味道如何?我鼻子嗅了一下,可能有些鼻塞,闻不出香气来。
不一会儿,火锅做好了,店里请的女员工胡大姐端出去放到客人桌上,汤的颜色好像还行,味道不知怎样?我靠在吧台上看着。“几位老板,味道还好吗?店里有事,歇了几天业,这回新请了一个厨师,看看手艺有老板的好没?”老婆客气地问那几个老熟客。“还行!味道不错,下次我们多叫些人来尝。”我听着才放心,心想,这回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偷偷懒了。
晚餐,老婆端了些饭菜给我,我不想吃,吃惯了自己做的口味,觉得谁做的都不好吃。妻子莫名的哭泣,把头裹在被子里,无论我怎么劝都只顾一个劲地哭。儿子放学回家了,在冲刺高考,很忙、压力很重,脸上没有往日的浅笑和红润,看到母亲哭了,放下书包,搂紧母亲在怀里,默默地坐着。不是以为我欺负了他妈妈吧?我走过去,想要极力解释,可无论我怎么说破喉咙,他们俩都不理会。平时不是这样的呀?儿子很听话,回家都会和我谈一会儿天,临睡觉前还要钻进我的被筒里劝我切记少喝酒、注意身体。老婆也很会心疼人,总是买一些华丽的新衣把我打扮得帅帅气气、干干净净,家里亲戚和外面友朋都羡慕我们的和睦。
“妈妈,别哭,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很快长大的!会永远孝顺你!”儿子低声对他妈说着,我有些欣慰又有些醋意,以前不是说会孝顺我们吗?哼,这回帮妈妈了。我愤愤地把钥匙拿起摔在桌上,弄出很大的声响。老婆望向我,带着满眼的泪,我有些无措,毕竟二十几年感情了。“相信你爸爸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俩的,因为他很爱我们”。啊!什么?我还没死呢,就诅咒我?不就是没吃你端回家的饭菜吗?至于这么恶毒吗?不对?儿子怎么没说他妈,平日里我和她妈争两句嘴,他都要在中间讲和。循着他们的目光,我回头看见身后客厅的高桌上,插着三柱清香,摆放着三个碗和一副筷,那不是老婆端给我吃的饭菜吗?!靠近前仔细一看,那插着香的碗前面立着一个灵位牌,豁然写着:慈父刘xx大人!“不!我就在这里啊!你们看不见我吗?”我冲过去想搂住他们,可却轻飘的穿越过他们的身躯,那,是我的灵。
原来我已不是尘世的血肉之躯,原来我已没有了味觉、没有了触痛,我渐渐想起,想起我重病在医院的床上的情景,想起曾回旋在我耳边的凄厉哭嚎。原来我已习惯了每天忙碌的生活,原来我是这么的不舍,不舍离开妻儿、不舍放下生意、不舍这人世间的温暖亲情。我知道,该走了,我开始心痛的抚摸妻儿的头发,环顾这个辛苦打拼经营的家,我的灵在另一种召唤声里,幻化成一只黑色的蝙蝠,隐退出窗外。妻子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走向窗前,望着我,想要打开窗,犹豫着。哦,她历来是害怕昆虫和夜行物的。“是你吗?亲爱的,你可以化作蝴蝶来看我吗?你知道我好害怕夜行物,若真是你,就飞过来吧,飞到我们的窗前来。”我做了几个盘旋俯冲,飞到她的眼前,看见她满眼的泪水无尽地流出,极伤心的大声回应:“是我,亲爱的,带好我们的儿子~~~”忽然想起这句话,是我弥留之际,老婆在我耳边曾起誓的诺言。
分手的泪肆意挥洒,在夜幕的浓重里渐渐淡化了我翼型的身影.....
潇瞳/2016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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