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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被人吸血的鬼 于 2016-12-30 14:55 编辑
“你真是个笨蛋啊。” ———————————— 正文
“大概就在这里分开吧。” 小巷中，两个浑身是血的战士紧紧地盯着大街对面的百货大楼入口。那些血大部分不是他们的，甚至不是属于人类的。那味道并不好闻，但他们早已习惯。 李隆明白秦牧的意思，秦牧也知道李隆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百货大楼入口处是三只棘手的“护卫”，要完成这次的使命的话，就一定要将它们引开。原本整整二十人的武装小队，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了。 而秦牧右肩上的咬伤，决定了“由谁来引开”。 “……替我照顾好小珊和林嫂。记得把我的英勇无畏、潇洒不羁说给她们听……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秦牧看着李隆，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 李隆重复着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靠你了……还有，真怀念跟你和娜娜喝酒的日子。” 深呼吸完，秦牧猛然向着那三只“护卫”跳了出去，拿着步枪扫射了起来。护卫们并没有被步枪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很成功地，三只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怪叫着向秦牧扑了过来。秦牧大笑一声，转身向着大街的尽头全力地奔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继续向护卫们倾吐着他那已经所剩无几的子弹。 李隆看着他，看着他消失在了街角，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步枪和手斧，迅速地冲进了百货大楼。
距离末日危机爆发以来，已经三年多了。 也许人们都听说过生化末日，也许也有人想过有一天这事真的会发生，但没有人知道，当这一切迅速地到来时，自己会如此的措手不及。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李隆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家人，快得官方来不及组织起所谓的“救援军队”，快得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有人说是因为某国在战争中使用了生化武器，有人说是疯狂的实验失控……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一个官方的说法，因为“官方”已经不存在了。 留下来的，只有分崩离析、四散彷徨的幸存者，以及那无穷无尽的丧尸、丧尸和丧尸。 平凡的生活一去不复返。在李隆隐藏着气息爬上楼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竟然不自觉地想起了这一切。 他慎重地迈出每一步，努力看清昏暗无光的楼梯间里的所有细节。 一个失误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而他的命现在不仅是他自己的，还承载着不远处小镇里的那几百口人的希望。 来了。下一个转角处，蹲着一个颈部少了一大块肉的丧尸。比起像先前那样棘手的“护卫”，眼前的穿着商场工作服的丧尸要好解决得多，但是如果被它大叫起来，引来其他的大群同伴，那也不是开玩笑的。 李隆向着它缓慢地靠近……身上沾染的大量的污血能掩盖他大部分的气息，在距离目标大概两米的时候，李隆爆发地猛冲上去，熟练地挥动了手斧。 丧尸只来得及发出半句怪叫，头颅就被砍了下来。 很好。 楼梯间里的丧尸并不密集，照这样一路杀上去的话，应该能够杀上顶层，接近他的目标吧……
李隆的目标——杀掉这个城市的“尸王”。 他继续慎重地向上走着，心里咒骂着这一切。 人类被丧尸咬伤，就会变成新的丧尸，继续攻击其他人类。三年前，李隆和一部分幸存者逃出了城市，在一个原本是景区的大山里聚集起来，不久后成功攻下了一个小镇，将小镇作为据点勉强地生活了下来。 物资越来越少，搜救出来的幸存者越来越多，而这一切还不是最糟糕的——丧尸开始“进化”了。 因为作为“新鲜粮食”的人类越来越少，丧尸们偶尔会互相吞噬。在他们的内部斗争中，不久后就会产生出较强的丧尸，更快的速度、更强的力量……最后的最后，大概在李隆他们勉强生活了两年的时候，产生出了“尸王”。 那是一个中型城市里，只会出现一个的最强的丧尸，与其他所有的丧尸相比，有着巨大的力量差距。而这，却反而成为了李隆他们的一线希望。 因为尸王对于其他丧尸来说，具有极为强大的号召力。 也许是通过生物脑波相互传递产生的作用，方圆几百公里的丧尸们会以这个尸王为中心进行靠拢——而一旦“击杀”了这个尸王，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丧尸就会离开，转而向着其他城市里的尸王靠拢过去。 李隆他们这一次，就是要击杀这个城市的尸王，占领这个城市。意义有三，一是获取资源；二是除掉这个离他们据点最近的巨大威胁；三是利用这里的通信设备，尝试与外界联系——如果真的还有“外界”的话。 这大概已经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先前为了搜寻物资和摸清尸王的所在而派出的小队，每次能回来的人都寥寥无几，能带回来的资源也是有限的。 武器越丢越多，食物越来越少，如果这次李隆他们失败了的话，下一次还能否再将这样一支武装小队组织起来也已经是未知数，可能连李隆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也要发生了—— ——人，吃人。
李隆尽量不让这个可怕的想法影响自己的冷静，他又砍杀了两只丧尸。 这时居然从稍高的两条楼梯处又跳下来了一只丧尸，张开血盘大口向李隆咬了过来——只要咬到一点，李隆就得完蛋。 但李隆在三年的尸山血海的拼杀中，已经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一瞬，并且也因此而锻炼出了比一般人都强的反应力。 他侧身勉强让开，同时顺势用左手的步枪枪托把这只突袭的丧尸挥开。 等稳住了身子之后，他再一次挥动手斧，成功地砍下了又一颗头颅。 非必要关头，不能开枪——因为枪声会惊动更多的丧尸。 这时，远处传来了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是秦牧。 不管是不是“同归于尽”，因为他肩上的伤口，他也不可能活下来了……以人类的身份。 李隆握紧了手斧。 他第一次闭上了眼睛，两秒。 稳住呼吸之后，又继续往上走去。 秦牧是李隆唯一一个在危机爆发前就认识的朋友，是个警察，一个很阳光的人。李隆现在手中的武器，也是靠秦牧才拿到的，一直用了三年。 三年前，在那个和平的年代，秦牧经常与李隆和李隆的女朋友一起度过周末，四处游玩，喝酒聊天。 李隆的女朋友——娜娜。 想起这个名字，李隆忍不住笑了……笑得辛酸，笑得痛苦。 娜娜。和李隆相爱了八年，其中异地恋三年，但就在准备结婚的时候，危机爆发了。李隆没能将她救出来……她被咬伤了，变成了丧尸。 她，也是李隆枪口下，唯一没被打穿头颅的存在。 李隆仍记得那次艰难的抉择……在她即将变成丧尸之前，曾经痛苦地哀求李隆一定要将自己杀死。她不想变成丑陋的丧尸。 但最终李隆没能扣下扳机……他逃离了她，她被淹没在了丧尸群中。 该死……为什么这时候会想起这些呢……李隆心里默默地想着。但他无法排除这些像走马灯一样的画面，索性就由着自己大脑的一部分回忆起来。 说实话，面对尸王那样的存在，自己能生存下来的几率有多大呢？ 李隆是明白的。 他终于知道人死之前会想到些什么了。
“嘿嘿，骗到你了吧？” 娜娜在冬日的寒风之中露出她那标志性的微笑，像一朵甜美的花，就好像骗到李隆是她最自豪的事情一样。 “你好像很喜欢骗我呐……” “当然，你原本真的以为我绝食了，打算连夜坐飞机过来看我吧？秦牧都告诉我了。” “依你那‘敢作敢当’的女侠风范，绝食什么的，你是真的能做出来的啊。” “你以为我傻啊。不过，李隆……”视频通话那头的她顿了顿，“……谢谢你。” 那是他们异地恋时的一次对话。 娜娜是个很聪慧的女孩，很喜欢“逗别人玩儿”——主要对象是李隆……还经常使用秦牧当她的“帮凶”。 这些曾经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回忆，现在居然显得如此珍贵。
“‘当时只道是寻常’吗……” 李隆喃喃自语道，沉思了起来。 而这一沉思，差点终结了所有的希望—— 一只与入口处相同的那种“守卫”，从死角处猛然扑了过来！ “守卫”是比一般的丧尸快得多的强力丧尸，一般聚集在尸王所在的地方，作为尸王的手下而存在。它们通常有着比人类运动员更强的敏捷与力量。 李隆下意识地把手中斧头一挥，但被守卫灵巧地躲了过去，并且电光火石间又再咬了过来…… 李隆没有选择，只能扣动了一直没用的步枪的扳机，向着守卫咬来的方向扫射了过去。 霎时间，巨大的枪响让这狭小昏暗的空间震动了起来。 “噶嗷！”守卫发出可怕的大叫，被堪堪地逼退了。 守卫没有能抵御子弹的坚硬皮肤，但有着能躲避大部分子弹的敏捷反应。 李隆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他甚至能感受到肾上腺素正随着血液疯狂地传遍他的全身。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敌人，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厮杀。 守卫又扑过来了。 李隆将子弹呈扇形地扫射出去，但守卫居然像看穿了他的弹道一般，几步的跳跃，像闪电一样逼近了李隆。 李隆猛然就地翻滚，躲开了那像刀子一样锋利的爪子，滚了两圈之后，半蹲着继续扫射……他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声就和这枪声一样大。 在这不间断的扫射之中，“守卫”也终于挨上了不少子弹。 它的机动力下降了。 而李隆的这一排子弹也快要打空。 “啊啊啊！”李隆狂怒地大吼一声，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扑了上去，手斧就是他的手臂和决意的延伸，挥动时产生了凌厉的破空之声。 在手斧劈断了守卫的脖子的时候，李隆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一口气的瞬间，绝望的一幕发生了。 另一只“守卫”，伺机咬了过来。 李隆挥动手斧的右手，被结结实实地咬到了。 那锋利的牙齿，深深地陷入了他的肌肉里，鲜血喷溅。 李隆傻眼了。 但他很快恢复了理智。 这只手不能要了。 他索性绷紧了右手的肌肉，不退反进，向着“守卫”推了过去，将之抵到了墙角，并用全身力量压住了它。 “守卫”显然没料到李隆有这一手，焦急了呜咽了起来，慌忙加大了口中的力度…… ……但在它彻底咬断李隆的右手之前，李隆已经将枪口对准它的脑袋，倾吐了全部的子弹。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了。 如果不管这右手的话，李隆在几分钟之内就会失去意识，成为丧尸。他看着那迅速发紫的伤口，思考了五秒钟。 然后，用左手拿过手斧，向着自己的右手齐肘砍去…… 他花了三下，才彻底砍断自己的右手。 痛，撕心裂肺的痛，让人疯狂的痛，他拼命咬紧牙关也没有办法停止自己发出低沉的呻吟…… 但他终于勉强保住了意识，并在昏迷之前，拿出了背包中的绷带和针筒。 针筒里有止痛剂和激素，他全部扎进了自己的大腿中。 带着苍白的面容和浸湿全身的汗水，他把自己的右手包扎了起来。 他坐在墙角，茫然地望着喷满了自己的鲜血的楼梯间。 “你真的是很努力诶。”绑着两条小辫子的娜娜说。 那是学生时代的他和她。 李隆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他的父母，他的朋友，他在这三年里遇到的所有的人，他救下来的，他没能救下来的…… 但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她。
“我当然要努力，谁像你一样整天玩，你爸妈不替你着急吗！”李隆皱着眉头看看她，然后又埋头做他的习题。 “你这么说我就要生气了，”娜娜撅起了嘴，但又忽然微笑起来，“嘿，你能不能教我啊？我也想做个学霸呢。” 李隆不耐烦地抬眼看她，她笑得像一朵甜美的花。 “……好吧。” 但不久后，他发现，其实—— 一直都是她，在教他。 “你这些都是什么时候学的啊？”李隆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才懒得跟你这种笨蛋说呢，”娜娜用红笔又勾出了李隆习题里的几处错误。“骗到你了吧？” 李隆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心里计算着时间。 这股人类的血腥味，会把楼梯间外的丧尸也吸引过来，他不能在这里待下去。 距离“尸王”所在的顶层，大概还有五层楼。 李隆检视着自己的情况。还可以继续战斗。手斧不能用了，子弹还剩三排，手榴弹有两个。 他强迫自己向上走去。
“你不是吧……这是什么？”娜娜挥舞着手中的纸条，“情书？还‘你侬我侬’？你在开玩笑吧？” “额……也许肉麻了一点……不过我很认真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或者电视看多了吧？” “你不是也……额……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生活哪有那么多童话啊，”娜娜随手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如果你不信，你可以试试去操场跑三十圈，看看凭你的‘认真’能不能战胜‘现实’？” 李隆愣在了原地。 “我一点也不喜欢你。” 娜娜直视着李隆的双眼说。 可是，当李隆来到操场刚跑了五圈的时候，就发现娜娜从草丛里跳了出来。 “你真打算跑三十圈啊？平时没运动，一下子像这样跑会晕倒的。” “……那就晕倒好了。我努力到了最后一刻啊。” “你啊……真是个笨蛋呢。对了，以后你别再用什么《我侬词》之类的了，那个真的太肉麻，”娜娜从袋子里掏出了那张纸条，“看来这次骗不下去了呢，嘿嘿。” 李隆觉得，那个微笑，真的是最美最美的东西了。 也许李隆现在还在硬撑着往上爬的意义，就是为了还能有人，看到类似这样的微笑吧。 那几百个幸存者，也许还有更多的人类……不要忘记那样的微笑啊…… 他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来到了倒数第二层。 三个比之前的所有丧尸看起来都强的“守卫”，守在了楼梯口。
断掉的右手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鲜红的轨迹，落在了守卫们的身前。 一个守卫将这个“新鲜的食物”捡了起来，另外两个伙伴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上面绑着的手榴弹。 “轰！” 一阵爆响过后，三个守卫发出了愤怒的吼叫。 他们的身体受到了确实的伤害。 李隆冲出来了，他的子弹在止痛剂和激素的作用下保证了以往的精准，全部吐向了眼前的敌人。 三排子弹射空，三个守卫也终于倒下了。 而听见响动，“它”也终于出现了！ 尸王！ 一个有着巨大压迫感的人形怪物，身上没有衣服，但找不到一处伤口，皮肤也没有一处腐烂，似乎是已经再生出来了。 虽然身上长满了细长柔韧的肌肉，但从身形来看，似乎原本是一个女性。 此刻，它正紧盯着李隆，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近。 李隆狂叫一声，拔开了手榴弹，向着那个存在，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那个他奋斗至今的意义，那个靠着无数人的牺牲才得以靠近的存在，那个最后的敌人…… “嚓。” 李隆停下了。 他错愕地看着手中被劈成几块的“手榴弹”，以及眼前一脸悠闲的怪物。 原本即将引爆的手榴弹，竟然被干脆地切开了，就像豆腐一样。 那些断面光滑无比，这寓意着将之切割时的力量与速度，是多么的可怕，那已经超越了李隆对一般生物的认知，那原本只有工厂里的大型机器才能产生的切割力！ 那怪物挥舞着它的“鞭爪”，那些长长的手指长满了闪着金属光泽的骨刺，就像灵活而锋利的触手。 ——李隆知道尸王很强。 但没想到，它强得如此让人绝望…… 面对这样一个敌人，绝对的力量与速度，强大的武器，而李隆，则只剩下虚弱的身体，和背包里的手斧，与没了子弹的步枪。 李隆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 看着怪物又一次挥舞过来的鞭爪，李隆闭上了双眼。 …… “喂，李隆吗？我秦牧，嗯我到了……娜娜那丫头最近在捣鼓什么泥塑呢。她捏了一个你，像只猪。她让我别告诉你，她说其实一直很喜欢你那首什么‘你侬我侬’的。” …… “嗯，你爸他老顽固，总说女孩家境不好，我也劝不动他……你别管他了，自己看着办吧，我其实也挺喜欢这姑娘的，笑起来可甜，就是脾气有点倔，跟你一个样。” …… “……你怎么老爱发呆啊？能扛的男人已经不多了，你得给我们扛着，有什么心事得跟大家说，尤其是林嫂，她以前是心理医生，可以跟她聊聊。” …… “我不想变成那恐怖的丧尸……把我杀了，李隆……我只想你记住我最美的样子……你别哭了……你要活下去……也许，死亡也不过是一个谎言吧？” …… 我努力到最后一刻了啊。 李隆想着。
“……骗……” 李隆愣住了。他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尸王，说出了一个“骗”字。 那即将砍到李隆的鞭爪，竟然颤抖着停了下来！ 战士的本能，让李隆在这一瞬间，用左手从背包中掏出了手斧，砍下了尸王的脑袋。 “……骗……到你……了……” 尸王的脑袋说。 那尸王的脸上，居然浮现出了一个笑容。 而这个笑容，在李隆看来是那么的熟悉…… 就像一朵甜美的花。 在看到这个笑容之后，用尽力气的李隆，也终于倒下了。 …… 一个月后。 城里的丧尸果然都离开了，小镇的幸存者们终于来到了城里。 “这下终于有一点希望了……” “可是，还是联系不到其他可能存在的人类啊……该不会我们已经是最后的人类了吧？这太绝望了！” “你别老这么悲观，在非常时期更应该多笑笑……希望不是总还会有吗？” “看，尸王的尸体！还有李隆，也在这里……” “嗯……应该就是他杀了尸王了。不错的男人啊，可惜没有活下来……” “咦？” “……怎么啦，一惊一乍的……” “他们……笑得很幸福的样子。”
*本文于2016/12/30 15:00于结尾的某些描写略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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