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何往 楼羽九裳 著 “嘿,小子!”大汉眼见着一个打着赤膊的小矮个挑着扁担往山上走,连忙中气十足地唤了一声。 那小矮个四下瞅瞅,确定了唤的是他后,方才撂了扁担挪了过 “这位英雄有何事情?”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个满头大汗的红发大汉。 “在下酱油派北地长缨,特来求见拿铁阁主欧治子前辈。”北长老拱手道,心里却对英雄两字极为受用。 “老阁主出远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见北长老嘴皮一动,小矮个立刻补充一句,“大小姐相亲去了也不在。” 北长老抹了把汗:“那楼羽九裳呢?在下找她也行。” 小矮个表情呆萌地哦了一声:“跟我来。” 越往山里走越是闷热难当,北长老呼哧几声,连巴掌扇出的风也是热腾腾的。“妈蛋,这是什么鬼地方?” “英雄再忍一忍,等进了清凉阁就好。” “那咱能不能走快点啊喂?” “……” 北长老顺着小矮个的指点,一眼就望见那清凉阁遥遥立在断崖之上,北长老大喝一声“谢了”便提气贴着崖壁间的铁索滑了过去,感觉甚是凌云之态。果然,还未进门便感受道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吹得他通体舒畅。北长老整了整衣服,拈起腰间的青云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小矮个站在原地结结巴巴地,声音都带了哭腔:“未、未经许可,闲、闲、闲人免、免进啊!” “小朋,你在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疑问。 小矮个吓得腿一哆嗦,慢慢转身低下头,无言地指了指清凉阁。 “实习的就是不懂规矩,清凉阁是随便让人进出的地方么?你就去炎字堂烧一个月的铁炉吧。”那声音清凌凌道,一道白色的光也沿着铁索迅速去了。 而此时的北长老正瞪大眼睛观赏着清凉阁内的摆设,偌大一个阁楼角落里尽是白闪闪冰冰凉的石柱,还挺好看的,北长老左摸摸右摸摸,就差用烟杆子敲一敲了。 “阁内如此凉快就是因为有这些冰晶石镇着。” 北长老停下手,回头望着门口,只见一个白衣银发的人慢慢走进来,只是面具挡住了脸。听这声音,好像还是个女的? “小女是拿铁阁主的关门弟子楼羽九裳,不知阁下是谁,来此处是为何事?”楼羽九裳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你就是小九啊!”北长老哈哈一笑,上来拍着她的肩膀说,“我是你长缨大叔!”心道果然如老避所言长相异于常人,一头银发真是比他的红毛还特么耀眼,戴着面具也不知道模样吓不吓人,北长老心里好奇得痒痒,却很理智地没有冲过去摘面具一饱眼福,只是暗暗打了下蠢蠢欲动的爪子,告诫自己:老子是英雄,万万不能做出为老不尊的举动来。 楼羽九裳后退两步:“长缨大叔?没听说过。” 北长老老脸有些挂不住,讪讪道:“难道你的避雨大叔没有跟你提起我这个酱油派第一气质美男么?” 楼羽九裳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摇了摇头,又道:“这么说,你是避雨大叔的朋友?”撇了撇嘴,“避大叔和大婶私奔了之后就和我断了联系,真是没人性。” “那是当然,小九啊,你也别埋怨他偏心了,老避走了没关系,还有长缨大叔疼你……额,其实我这次找来是有事想请你帮忙……”北长老搓了搓手不好意思道。 再回头说说归藏山那头。 话说那夜,山脚下的酒肆之中,两个年轻男子喝得酩酊大醉,划拳划得不亦乐乎。 蓝衣男子嘭地放下酒碗,醉态可掬,嘻嘻笑道:“萧兄,你又输了,下回该拿什么赌?” “就拿我这把剑……”仅着白色中衣的男子揉了揉眼满不在乎道,“我只是暂时走了霉运罢了,等我时来运转,看不把你输得只剩条裤衩?” 只听得墙角一声轻笑,原来是个少年正抱着碗汤面兴致勃勃地观看着这边的两人,那少年年纪不过十五,还未长开,面容粉雕玉琢,眼角眉梢还有些邪气地微微上翘。 蓝衣男子摊手道:“萧兄还是保住自己的裤衩最是要紧。”眼睛却若有似无地瞄向对方放在桌上的剑。 “再来再来!”那男子挥了挥手臂嚷了一声。 少年观察着那把锈迹斑斑的宝剑,心道这两人果然是喝得高了,这种破烂也拿得出手,但又实在是好奇谁会最先输掉裤衩,于是便抱着已然空掉的蓝边碗继续蹲在角落围观了。不料老板却万分不给面子,搭了条破毛巾开始收拾店面,嘴里碎碎念着:“客官,小店要打烊了,该结账了。”少年手伸进袖子里掏了半晌,和蔼可亲地对老板点头一笑,继而朝划拳的两人努了努嘴,悠闲地绕过还没反应过来的老板走出了酒肆。刚出门少年便呼出口气道:“一碗阳春面两文钱,真是黑店,幸好有两个冤大头。”说罢便提气一路小跑着逃了。 老板不耐烦地拍了拍吆五喝六的两人道:“客官,结账!” “嘭!”两人整齐地醉倒在小木桌上。 老板的小暴脾气噌地上来了:“怎么着,装,继续装!我老郭在归藏山下开了二十年酒肆,见惯了你们这种装死取巧的无赖,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剁吧剁吧做包子馅儿?” 两人腿均是一抖,鼾声更响亮了。 “不就是欠了几个酒钱么,本小姐给了!”立在门外的女子扬声道。面容娇美,一身红衣如黑夜中盛放的罂粟花。 老郭嘟囔一声,报了一串账,那女子索性丢出一锭银子:“足有十两,够堵住你的嘴了吧?”上前扯起蓝衣男子的头巾道,“好你个龙小蛋,连累我找了半天,原来是在这儿灌马尿。” 龙小蛋哎哟一声,护住头巾道:“我这不是和你相好的喝酒聊天么?” 红衣女子愣了愣,推了推仍旧死死趴在桌上的人道:“潇雨歇?你怎么在这里?” 只是潇雨歇鼾声依旧。 龙小蛋猥琐一笑,凑到红衣女子耳边道:“千夜妹子,既然这小子醉得不省人事,不如我就做个好事把他打包相赠与你吧!” 琳千夜俏脸飞红,一脚踹过去:“本小姐什么时候需要你做好事了?掌门有令,青龙坛主若是子时未现身——”话音未落眼前就是蓝光一闪,原来是龙小蛋急急忙忙走了。 “这蛋滚得挺快的嘛!”琳千夜自言自语道,转头注目于潇雨歇,“你还装?信不信我把你丢这儿给人做包子馅儿?”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反应,琳千夜叹了口气,胡乱把外衫披在他身上收拾了东西就要扶他起来。“重得像头死猪,”琳千夜低声骂了两句,吸了口气,一把提起了他的衣领箭步朝外走去。 呆立在原地的老郭半晌才回神,轻轻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开眼了,仙女也这么彪悍吗?” 行至山林僻静之处,琳千夜松手把潇雨歇靠在石头上,噼里啪啦拍着他的脸道:“都没外人了,你还装?” 男子睁开亮如星辰的双眸,含笑握住她的手道:“是了,你也不用躲着我了。” 千夜面如火烧,急忙抽手道:“谁躲你的!倒是你,脸皮真厚,害得我手都嫌酸。”说罢侧过脸不去理会他。 “对不起。”潇雨歇道。 “什么?”千夜一时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愣愣看向他。 潇雨歇借着酒劲,猿臂一伸拥她在怀,轻声道:“夜儿,和我走好么?”鼻尖全是淡淡的梨花香,染得他眉眼都温柔如水。 琳千夜挣扎了两下,却是很快安分了下来:“雨歇,你当真执意如此?” “我知道你是八卦派的人,可我不在乎什么狗屁门派恩怨,到时候我会求掌门——”潇雨歇的话止在嘴边,眼睛瞪大望向面容戚戚的琳千夜。“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千夜低声说,两手无力垂下,“这幽梨毒针是为你准备的,原谅我,不能让你继续影响八卦的大计。” 潇雨歇苦涩一笑,只觉得颈后的刺痛慢慢消散,一股阴凉之气顺着脊椎幽幽顺入四肢百骸。“你……竟是这样么……”口中呢喃,眼睛却慢慢模糊,终于昏厥过去。 琳千夜将他安置好,伸手拾起他的剑:“若是你愿为我叛离酱油派……”一腔幽怨终究只是化为一声叹息。“然而我万万不愿你恨我一世,宁愿你怪我一时……”千夜抚摸着雨歇剑,沉吟片刻,还是把剑佩在潇雨歇腰间,转身决绝而去。 草丛中传来簌簌声响,越来越近。一个黑影立在潇雨歇身边,片刻吐下两枚果核。“真是的,谈个恋爱也这么死去活来的。”少年拍了拍手,弯腰扶起潇雨歇,“喂,壮士,我救了你,记得到时候向酱油派引荐我哦。” 次日清晨,清风拂面,鸟声清脆,青葱山上飘然下来两人。男子玄衣玉立,女子英姿飒爽。 “南长老,掌门这次派我们下山也不指明个方向,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花花啊,你想多了,掌门也就是瞧着手下这群小兔崽子各处惹事,才叫咱们来管管。”兰帝忘川皱眉掸了掸衣摆上的微尘,“不省心的小兔崽子,看我不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 花护法擦了擦额角的汗,心想到时候你别和他们一起疯就好,嘴上却道:“西长老不久前传信说掌门不承认他和临娘就不回来,掌门也不是这般古板的人,怎么就不答应呢?” “别看平静无波的,其实都在心底盘算着棋局呢,谁敢轻举妄动啊?”兰帝忘川微笑道,“老避真爷们,当真豁得出去啊!连带着小缨缨也闹腾着要下山寻桃花……唉……” 花护法嘴张了张:“不是说北长老去拿铁阁求兵器的么,莫非是个幌子?” 兰帝右手搭了个凉棚向远处望去,笑容渺渺似不食人间烟火:“终究是一群凡人啊……” 花护法嘴角一抽:“那我们先去何处?” “不是说潇雨歇追红衣千夜去了么?这小子真是坑队友……幸好朵儿没出什么大事,不然子墨就要闹上门来了……” “话说东长老回来之后似乎就有些不对劲啊……” “我靠,花花,你什么时候也有了这么细腻的女人心?”兰帝诧异回头。 “呵呵呵呵……”花护法手指捏得咯咯响,面上笑得比她的名字还要灿烂,“小兰兰,咱们快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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