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焉（二）

  老人看见孩子立马变得笑呵呵：“好九儿！今天收获这么多啊！”

  这些鸟全是中了药了，刚才还有几只挣扎，现在没过一会全都不动了。

小孩学者样板戏里姿势：“这是应该的！”看似严厉的样子惹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妇女随后问道：“你刚才回来的时候看没看到你椰叔？’”“看到了，我还叫他了，可他就跟没看到我似的……你们不会又打他了？”

妇女一把接过话头：“你也知道你椰叔啥德行了，现在疯疯癫癫的，你离他远点吧还是。”老人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可能他就是受不了死麻雀吧，你再和他说话的时候别拿着死鸟了。”小孩低头不说话了，半晌丢下一句：“那我去把死鸟埋了吧。”就走了。

小九内心已然决定要埋了这些鸟，大概是为了椰叔被打的委屈吧，尽管他也不能理解理解椰叔为什么变得神经兮兮。其实小孩子就是这样，总是想做一些事情还满足自己内心的“公平正义”，我们不谈他们所想的正义是否真的正确，但但小九转身去埋鸟的背影就瞬间让抽着烟锅的老九觉得自己的孙子确实一天天的在长大了。

小九慢慢溜达在野地里，心想把麻雀埋在哪里才好——其实这也没必要，因为现在遍地死麻雀，他要看着脚下走才不致于踩着尸体前进。但小九觉得还是埋在鸟网最多的那里吧。他慢慢走着，本来是银灰的天空渐渐露出了太阳，但此时太阳已经沉到山尖上摇摇欲坠了。大山一片黑色直指天空，有几座尖尖的山峰刺散了厚云。小九把自己的一串死麻雀扔到一旁开始用手刨坑，刚三下就被刨出的一块石头戳了手，呲牙咧嘴的小九疼得转头骂了句娘。

没想到这一转头竟看到了一把生了锈的破剪刀。小九大喜，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刚捡起来却抬头看到了盯着他的椰叔。小九一害怕一个屁蹲坐到了地上，他好像看到了椰叔青色眼里的怨气和怒火，阵阵北风吹过枯草弯了下腰。这时候天上一只鹰无声滑过。

“椰叔……我，我来埋死麻雀。”小九声音有点发颤。

“剪子。”声音短促而沙哑。这时小九看清了，椰叔的眼里只有倦意。

    “什么？”

“我的剪子，刚才扔在这的。剪子给我你就走吧。”椰叔说完拿过小九手里的剪子，转身走了。

“我……我来把这几只死麻雀埋了，再走。”小九又重复了一遍。

椰叔身子一震，过了几秒后回头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你看看你周围，还有埋的必要么？”

小九呆呆坐在地上目送椰叔消失在鸟网的黑色丛林。突然他觉得自己也有些灰心丧气，便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北风还在刮个不停，小九觉得有些冷，天色也黑了下来，这时他突然看到远处的鸟网变高了，而且在北风的吹鼓下起起伏伏。“怎么被吹的这么高？”小九疑惑地想，他快步冲过去，绕过了一个粗木桩之后他惊呆了：

是麻雀，一大片的麻雀。在那个时候低处几只活的就已经十分罕见了，但这的确是在低空，而且是在鸟网之间的空地盘旋的一片麻雀。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们都围着椰叔时上时下，并且有频率的发出叽叽喳喳，这叽喳声也不吵，而是像又鸟群里的特定几只发出的。大概过了三分钟，椰叔低下头摆摆手，鸟就渐渐地飞高了、散了。

小九惊得说不出话，可椰叔却先说话了：“没什么可看的，我天天救鸟，他们就认得我了。”“那……可是……”椰叔又摆了摆手，用剪刀开始继续剪鸟网，可没几下就发现剪刀太钝了，便丢下剪子用手来解绳结。还没等小九缓过来，这时从身后突然冲过来一个年轻人，飞起一脚就踹到了椰叔的身上，椰叔没站稳，重重倒在一旁的石头上。年轻人大吼到：“你还敢来？！”

小九惊愕地看着大打出手的年轻人，但思维却定格在了他飞起一脚的一瞬间，这一瞬他彷佛看到了椰叔苦涩的脸在年轻人怒火之下扭曲变了形，慢慢变成了一只死鸟的样子……

一会，一个耳刮子让小九回到了现实，“你听着小子！下次再看到他这么做就叫我，听到了？！这会天黑了，回你大院去！”说完便抓起他的胳膊把他拉走了。小九临走时扭头勉强能看到，椰叔还在石头上躺着，只是胸腔慢慢起伏……

回了大院，年轻人没好气地对着老九抱怨了半天，老九陪笑这才送走了这位。小九本来想说点什么，老九一拍他肩膀，说到：“别想了，回去吧。”“可是椰叔还在野外……”“他比你想的厉害多了，没事。”

晚上十一点上下，小九还是在想着躺在石头上的椰叔，这时候，夜色突然乱了起来，能听到嘈杂声和有人“哐哐”地砸门，老九匆忙起身开了门，见是中年妇女：“老九，快起来！着火了！”“哪啊？多大火？”“野地！这大冬天的北风一吹，枯草枯树鸟网，全召起来了！”

老九身后的小九一下来了精神，爬上墙头上了屋顶，一下子看到了远处的大火。“椰叔。”小九呆呆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