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女生唱主角,第一个女生说有一段时间,自己房间里堆满小学时买的各种旧杂志,死也不许大人卖。为这个,还和大人吵架多次。大人说,你都上初中了啊。后来转移到车库,自己为此哭过。再后来,大人还是偷偷卖了,不过大人道歉了,还为自己买了许多心仪的新杂志,作为补偿。
我说,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儿时的杂志,自己翻过的书,陪着睡觉的读物、玩具,都是带有情感的,这些带有人类情感的东西,不能被随便卖掉,一个人,所有的记忆、情感,都要有寄托物。没有记忆的人,是一个空壳。没有情感的人,就不浪漫、飘逸。所以,我们要珍惜那些旧的物什,记住那些丢失的东西,丢了的,要在记忆里找回来,让自己的大脑很丰富,很敏感,做一个一风吹草动就警觉的人。
另一个女生就说了她与手账的事。说有一天心情不好,回家就翻箱倒柜,翻六年级时做的手账,啊,一看,真的什么都想起来了,五味杂陈,也得到了很好的安慰。现在,有了一个惯例,遇到许多不愉快的事,唯一的安慰,还在那里。生气时,遇到不顺时,都翻一翻过去的东西。
我说,治愈系啊,那你现在还记吗,画吗?她说,不记了,断了。因为作业太多,长大了,没有心情了。我说,以后呢?她说,以后应该也不记了,谁知道呢?我说,因为不能延续,所以过去的那些,都成了孤本,更加珍贵。
我发现很多女生叙述事情,都是带有情感的,也可以说,她首先不是说事,而是说出一种情绪状态,情感状态,她首要表露的是一种情感。情绪的状态非常清晰。这一类的文本,情绪跃然纸上,升腾在纸上,我们读了,会深受感染。情感是文章的神韵,袅袅飘动。如果一气呵成的话,情绪的状态,会变得清晰有状,有迹可求。
除了主题,文章的情感状态也是要把握的。
这个学期,有两个学跆拳道的女生,8班的王世妍和余悦,忽然要到我们特别写作班来,我说给我们对打一个,我们就要你。她们两个个头都很高,刚来,没有经过我们的训练,说出来的故事,都是我们最初的水准。有一个说,我老家吧,大概在湖北或者河北,我爷爷家穷,当了什么兵,打了什么仗,后来转业到杭州,在一个单位上班,找了我奶奶。
我说,你奶奶多高?她说,我奶奶现在还一米八几,当年打篮球的,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这些。我说,你爷爷打仗,打什么仗,对越自卫反击战?他解放前当兵,还是解放后?她说不晓得,反正转业时候好像很吃香,人家抢着要他。我说,当年当兵是一个很受尊重的选择,当年我们国家有一部电影,叫《女篮五号》,风靡全国,你爷爷你奶奶,当年是时尚中人啊,不信你回去问问他们,他们也会自豪的。每个时期的时尚感是不一样的,现在就是什么包包,炫富摔,和巴菲特吃饭等,以前可不这样。你要想写写你的爷爷奶奶,你就要回到具体的情境里去,多和他们聊聊,看看他们脸上的自豪感或者失落感,找到他们精神深处的东西,捕捉一些神秘的东西,这些都是写作的对象,和表达的有意味的东西。多积累素材。不要只讲故事,我要的是神韵。
另一个是温州的女生,她说她外公的爸爸以前在杭州,是一个开药店的,可是老人抽大烟,抽穷了,药店也盘给人家,回到了老家温州。h t t p : / / w w w . v i a t h a i r e a l t y . c o m /
我说,开药店,卖鸦片,抽鸦片,很方便的。
她说是的,他懂中医,西医就不懂了。我妈妈后来在温州想学医,认识了我爸爸,我爸爸当时是乡下的,但是一个大学生,起先外公不同意,后来带回家,看了,就同意了。
我说,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吗?这样的家事里面有什么值得一写的?你对这个家庭里面的什么,怀有深深的情感,你叙述它们时,都是带风的?
她说没有。我说,不是没有,是你暂时没有发现。也许在某一天,你会发现有值得记写的。记住,当你有了强烈的写作冲动时,才去写一个事,否则就让它作为素材,待在那里,等它发酵。其实我规劝你们二位,你们有别人没有的生命体验,很值得一写,你知道是什么吗?也是我们想知道的。那就是跆拳道练习。这个过程里,有没有什么故事,写作就是把你深知,而别人陌生的东西,呈现给别人。每个人都要讲别人不知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