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雨的73岁：不是重出江湖，而是从远方归来

从学者到旅行者

2000年左右，有个段子在文人圈子里流传甚广：据说在上海的一次“扫黄行动”中，警方从某女子的手袋里查出了三件物品：口红、避孕套和《文化苦旅》。

类似的攻讦余秋雨听到过不止一次，但也从侧面证明了他的书卖得有多好。

在余秋雨眼里，“媚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严肃的理论工作者利用这个暧昧的词汇妄下断论，难道取悦就等于“媚”，大众就等于“俗”吗？

余秋雨很直接地表示，自己成为众矢之的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写了很多畅销书。据2002年的统计数据，国内近十年来的十大畅销书中，余秋雨一人独占了三本。

在此之前，余秋雨本来是履历辉煌的研究型学者。

他1963年考入上海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他在文革期间编写的《世界戏剧学》，至今仍然是全国这一领域的唯一权威教材。他在戏剧学方面的学术著作填补了我国在戏剧理论方面的空缺。



34岁的时候，他得到多位前辈的联名推荐，在没有担任过副教授的情况下，直接晋升为当时全国最年轻的文科正教授。

八九十年代，正是市场经济迅猛发展的时期，也是出版业的黄金时期。令人敬而远之的学者，还没想到自己会在商业上大获成功。

“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43岁时，余秋雨决定去寻找自己的田园。在递交了23次辞职报告之后，他如愿以偿地辞去了所有职务。

他来到西北高原，开始考察中国文化古迹。他将旅途中的所见所感写成厚重蕴藉的散文，加上海外讲学的内容，结集成《文化苦旅》。

他的首部散文集意外地成为了顶级畅销书。编辑王国伟在采访中说，这本书面世二十多年，依然是东方出版中心销量最好的书，光它产生的利润，就能养活一家出版社。

成为畅销作家，不是余秋雨本来的目的，但余秋雨从不抗拒这一点。已经走出书斋的他，只想再一次踏上旅途。

1999年，余秋雨受香港凤凰卫视《千禧之旅》节目组之邀，踏上了考察人类古老文明遗址的旅程，途径伊朗、伊拉克、以色列、巴勒斯坦等地。

他穿越数万公里的危险地区，追寻文明盛衰的线索，在9·11事件之前，他是第一个向外界播报恐怖主义控制地区实际情况的学者。

他在途中写成的文章收录在《千年一叹》中，目前这本书再版了70余次。

辞职、旅游，还是去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旅游，千禧年来临前已经56岁的余秋雨，已经有了当代想去看看世界的年轻人的觉悟。

2000年，他又跟随凤凰卫视《欧洲之旅》节目组，去了26个国家96个城市，写出了《行者无疆》。

屏幕之上

1998年，余秋雨在《文友》杂志上表明了自己对现代传媒的态度：“为什么要在象牙塔、小庭院里孤芳自赏、以自闭的方式保存文化的崇高感，充当文化贵族……中国的知识分子要不要上电视就跟慈禧当年与大臣商议要不要坐火车一样可笑。”

余秋雨的出镜率之高，在同时代的文人里绝对是罕见的，有人拿他和2005年在《百家讲坛》走红的易中天相比较。

列几项让大家感受一下：

他参与过《杨澜访谈录》、《财富人生》、《文化访谈录》、《鲁豫有约》等多家访谈节目的录制，不止一次担任中华小姐环球大赛评委和“国际大专辩论赛“的点评嘉宾。

2005年的“超级女声”成就了李宇春，给她颁奖的是人民网的老总和余秋雨；2006年，他在凤凰卫视拥有了自己的专栏节目《秋雨时分》；2015年，他登上了《开讲啦》的讲台；2018年，他做客舍得酒业和凤凰网联手打造的访谈节目《舍得智慧讲堂·中国智慧》。



如果说写《千年一叹》、《行者无疆》时，余秋雨是顺便上了个电视，那上述行程就和他的创作工作没有很大关系了，有些甚至风马牛不相及。

有人开玩笑，说他像个专业颁奖嘉宾，他的回应是：“我虽然在电视上出现的比较多，但由于我不参加一切协会，不参加一切会议，极少参加应酬，因此，在文化界相比，时间可能是最富余的。”

最出圈的一次，应该是他连续三次担任CCTV青歌赛综合素质考核环节的评委。

这个环节考察的是一些常识，在总评分中只占一分。然而，青歌赛最受关注的部分不是选手们的演唱，而是余秋雨的点评。中央电视台告诉他，他的收视率是歌手的十倍。

这其中虽然有观众想看选手闹笑话的成分在内，但余秋雨本人幽默的谈吐也贡献了不少收视率。

在点评答案为巴尔扎克的题目时，他打趣地说道，巴尔扎克写书还债的事迹可以用来鼓励目前处于流浪阶段的文学青年，“就算小偷和你自己都在家里找不到什么钱，但你还是有可能创造辉煌的作品！”

大部分题目都是余秋雨烂熟于胸的基本文史知识，但他并不觉得参加青歌赛点评工作是在浪费时间。他说，四十多天的录制过程，于他而言，也是思考古今中外文化知识对于当代年轻人来说价值何在的过程。

传播方式的飞速变化带来了文化转型期的阵痛，如何应对时代的断裂，是文化人应该思考的议题。

电视是八十年代以来蓬勃兴起的大众文化的一部分，面对文化大众化的时代，余秋雨选择了欣然接受。

他借用歌德的一句话消弭了精英和大众的对立：“人类用智慧划分出很多界限，最后又用爱把所有的界限都超越了。”

在大众文化里走得更远

写书之余，余秋雨还当起了商人。早在2004年，他就和知名财经作家吴晓波、资深出版人黄育海以及人民文学出版社等国有资本联手，组建了上海九久读书人文化实业有限公司。

余秋雨从来不是一个保守派，“网上冲浪”的人群里，曾经也有他的身影。从2007年开始，他在新浪、凤凰网、腾讯、搜狐等四个网站开通了博客，发布自己的近况和作品节选。

但在2010年年末，他清空了两个博客，关闭了搜狐博客的评论，删除了腾讯博客的一些评论。

现在的他不爱上网，也不用手机，更不用微博。他说：“信息没完没了，但你的时间不是没完没了的，这是一次不公平不对称的较量。”

不爱上网，不妨碍老人家欣赏流行文化。

上文提到他给李宇春颁奖，其实比赛期间他人在国外，根本没看过比赛，但他对颁奖这个事情一点也不抗拒。他说当时周杰伦、张惠妹他们刚出道，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现在的胡歌、华晨宇，也是他比较喜欢的明星。

“文化明星”余秋雨骨子里还是精英知识分子，他认为自己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在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接壤处找到一种合适的表达方式，避免曲高和寡的尴尬，也不至于堕入民粹主义的流俗。

2018年4月，余秋雨试水知识付费，在喜马拉雅APP上推出了一档名为“中国文化必修课”的节目，用1年时间讲了260堂课，用通俗的方式科普传统文化，以全球视角观照中华文明。

余秋雨原来的想法是，他的博士生很难考，很多优秀的年轻人都落榜了，所以他想将秋雨学院的博士生课程以网络方式公开，没想到这么深的内容，收听人数超过了6000万。

谈到节目成功的原因，余秋雨说，自己不是讲几个字、讲一件文物，而是在讲整个的中国文化，“对于繁忙的现代人来说，他接受我这样课程就感到比较的愉快。”

今年8月，他的讲课内容变成了一本厚重的《中国文化课》，然而和内容相比，它还是太轻太薄了，他说，“这等于是把我一生当中绝大部分时间研究中国文化的各个维度，用简明的方式合并在一起了。”



对于余秋雨而言，背诵不是学习中国文化最重要的事情，文化归根结底是一种集体人格。“要提倡的是用古诗激发自己现在青春的诗情，用自己的情怀去拥抱我们古代的一个个灵魂。”

能进入他的“文脉”里的伟大灵魂，就是这本书的主干部分。

首先希望大家记住的是老子，他实在是中华文化、东方文化的奇迹。现在经过纽约时报调查，人类历史上被印刷最多的文本，第一是《圣经》，第二就是《老子》。

《老子》的数量非常大，那么他的一些基本思想，真的是决定了中国人的基本走向，其实影响比孔子还大，说是说孔子多，但是真正对我们每个人有影响的还是老子。看我这本书，有好多观念，老子是对我们影响最大的。 其次当然我们要讲孔子和孟子，他们两个充满激情的来传播着道义，很成功，那么有一个被大家忘了，却让我非常感动的先秦诸子叫墨子。

一身黑衣服，皮肤也是黑的。永远的要呼唤和平，永远的阻止战争，而且用自己非常艰苦的行为来实现自己的目标。他是一个行动者，这个形象非常的让我感动。他从曲阜出发，要到现在湖北的锦州去组织一场战争，全部靠步行，因为孔子还有车嘛，他没有车，他就靠步行，十天十夜到了那阻止了一场战争。这个墨子了不起，所以梁启超和孙中山说：“中国古代最伟大的人是墨子”，但是统治者不太喜欢他，所以把他冷落了。

诸子百家这三个子以后呢，冒出来一个像个小孩一般的人，你们在发布所有所有的结论，只有一个人像孩子一样提问题，他永远提问题，他没有结论，这个人就是庄子。 所以好多“子”的时候，好多“子”都有争议，但是对庄子没有争议，后代的人都喜欢这么个人，一会儿是鱼 ，一会儿是鸟，一会儿是蝴蝶，很多很多语言进入，他成了中国诸子百家当中文学水准最高的那个人。

我们如果把他也算成诸子百家的话，我们就有四个人了：老子、孔子、墨子，还有庄子。 庄子非常特例，但是我们在讲庄子是中国诸子百家当中文学水准最高的人，我们讲的是诸子百家，不过那个时代南方还有一个人比庄子的文学水平还高，那就是比他小30岁的屈原，就是从黄河文明到长江文明了，屈原代表的是长江文明，前面的诸子百家都在黄河流域。 屈原我不要多讲了，提一提大家就知道了，我把《离骚》翻译成了现代散文，大家有空看一看。

每到端午节的时候，网上总有孩子们说，余版《离骚》，就是我翻译的《离骚》，他们朗诵起来比较容易清晰。从我们诸子百家开始，从老子、孔子、墨子再加上庄子，然后到了屈原，屈原以后我们讲到曹操、魏晋名士，然后讲到陶渊明，然后就一下子就跳到了我们的唐代。

唐代我们讲到了李白、杜甫，我们讲到了王维，讲到了白居易，当然文章当中就提到了韩愈和柳宗元。到宋代，宋代的排序应该首先是苏东坡，其次是陆游、辛弃疾，再就是李清照，了不得的。那么这个宋代的打句号的人叫文天祥。文天祥结束以后，我们的元代出现了。元代出现以后，就出现了一些我们原来不太会照顾他们的名字，那就是关汉卿、王实甫、纪君祥。这些名字其实现在非常重要了，连像《赵氏孤儿》这样的作品，大家在看的时候都不了解作者什么名字，这是很遗憾的。

画家当中当然有黄公望这样的人。接着就是明清两代了，那么明代当然还有一个文学也很好的大哲学家王阳明。到了清代，明清两代有非常好的小说，这就不管它了。但是最重要的小说家是曹雪芹，他的名字，我们一定要记得。，他是可以和屈原、和庄子、和李白、杜甫并肩的人。就曹雪芹可以和他们并肩的人，我们要记得这些名字。这名字有个重大的好处在哪里？就是它把整个中国文化拎起来了。

——余秋雨

中国文化是余秋雨一直以来的写作主题，文化的经脉和灵魂永在，而形式是流动的、变化的。

“传统是传得下去的一种力量，传不下去的，不要靠我们的努力硬让它传下去。不要担心你的学生和你的孩子，以后会不会忘记中国文化。中国文化最优秀的部分一定不会被下一代忘记。不仅下一代，再过十代也不会被忘记，因为他有这样原始之力。”

对待文化，余秋雨比我们想象得更豁达。来源：磨铁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