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童书热，学者有哪些冷思考

“读图画书成了一个新风气。”浙江师范大学前校长蒋风，曾首创全国第一个儿童文学研究机构“浙江师范大学儿童文学研究中心”。11月8日，浙江金华，95岁高龄的蒋风称自己“参加了一门最年轻学科的研讨会”——首届“全国原创图画书的理论建构和批评标准学术研讨会”，研讨会由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与浙江师范大学共同主办，近70位专家学者为近年来持续升温的童书热，提供了诸多思考与建议。
伴随着家庭对儿童教育的重视，近年来，童书已经成为我国图书零售市场上最大的细分板块。2018年，少儿图书码洋比重已占整体零售图书市场的1/4，码洋规模达223~225亿元。在巨大的需求之下，创作及出版的热潮涌起，正如蒋风所说，近二十年来，图画书受到社会的重视，也受到市场的左右，图画书是一块很甜的大蛋糕，也因此出现了一些乱象，有一些作品盲目跟风，有一些作品粗制滥造。在此次会议中，专家学者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在创作与市场高温不减的同时，童书的研究却并未引来学术界的足够重视，加强理论研究与批评探讨已是当务之急。
思考一：让家长真正了解图画书的重要性
走进今天的书店，图画书（又称为绘本）随处可见，孩子们对这些有图画又有文字的书籍已不再陌生。但是扩大年龄层来看，图画书对于中国读者来说仍是一个新鲜事物。儿童文学家金波就曾回忆，他是在1994年去台湾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图画书这一个图书品种。
据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会长庄正华介绍，图画书实现大规模的“专业化启蒙”始于2003至2006年，从引进和出版国际优秀图画书如《爱心树》《猜猜我有多爱你》《爷爷一定有办法》《逃家小兔》《鳄鱼怕怕牙医怕怕》等开始，国内出版界、阅读者完成了对图画书的学习；2007、2008年，图画书创作、出版、推广、研究活动热潮涌动，图画书完成了它在国内的认知旅程，作为少儿读物中的一个畅销品种固定下来。2019年度，全国出版单位上报的图画书选题已达2963种，其中大部分为原创。
“我们正在进入一个读图时代。”温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吴其南认为，读图作为一种新的符号体系，本身也是充满活力、不断前进的。
“只有真正了解图画书的重要性，才能真正爱上图画书。”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张公善说，目前，我国图画书境遇不容乐观，一方面，市场上图画书种类繁多，但质量参差不齐。另一方面，现在仍有许多家长对图画书相当漠视，不愿意买给孩子看。张公善从多方面肯定了阅读图画书的价值，“图画书关于生活的系统的描绘，让儿童见识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协助儿童尽早奠定一个良好的生活模式，从而引导儿童在未来更好地生活。”张公善认为，成人也应该阅读图画书，它可以帮助成人反思生活，在日常生活中灌注诗意。
思考二：原创要从学习经典开始
国际儿童读物联盟于1956年设立“国际安徒生奖”，2016年，作家曹文轩荣获该奖项。2018年，画家熊亮入围国家安徒生奖插画奖短名单，被称为“中国原创图画书的领跑者”。国际儿童读物联盟主席张明舟在研讨会上说，“中国已不只是一个巨大的童书市场，而且是原创图画书的高地。”没有中国的儿童文学，世界儿童文学的版图是不完整的。中国有几千年的文明传统，中国人有极强的创造力。国际儿童读物联盟希望有更多中国原创图画书介绍到世界上。
近年来，我国原创图画书时有精品出现，但粗制滥造的现象也并不少见。蒋风观察到，有的图画书盲目模仿西方图画书，有的作家创作时主题先行，往往找一个好人好事来编织故事，还有一些作品重复引进，有个别图书在五年中就出了十二个版本，造成了人力的浪费。
在这种情况下，从理论层面深入分析一些优秀作品的特点，为创作者提供借鉴就显得尤为重要。中国国家图书馆少儿馆馆长王志庚深入分析了1955年方轶群的图画书《萝卜回来了》，迄今为止，该作品已经在全球出现了40余个改编本，王志庚认为，同一个故事改编成众多语种的图画书，其中起决定作用的不是文字，而是图画和设计。我国图画书始终没有走出“以文为主，以图为辅，图文并叙”的藩篱，希望我国图画书的创作出版早日回归“图像叙事”的根本。
思考三：让作家、画家与出版人一起为孩子讲故事
图画书是作家和画家共同的作品。如何更好地打通文字与图画这两种叙事主体，是学者们尤为关注的问题。
作为创作者，儿童文学作家刘耀辉在研讨会中提出了自己的思考，他说，在创作完成后，作家对自己的文字是有信心的，但会遇到什么样的插画家却是未知的。为了给当前的童书出版提供借鉴，刘耀辉详细分析了“金子般的老编辑”叶至善的编辑素养，叶至善是童书经典《小蝌蚪找妈妈》一书编辑、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首任社长，他一向重视书刊插图，并作过认真研究，在约画家配插图时总会提出富有针对性的指导意见。“没有叶至善的慧眼识珠，《小蝌蚪找妈妈》很难说会遭遇什么样的命运；没有叶至善亲自安排美术编辑杨永青为之画插画，《小蝌蚪找妈妈》就很可能不会成为经典之作。”
“《山乡巨变》的原著与绘本之间相得益彰的关系，绝非偶然。”武汉大学教授蔡小容说，当我们提到《山乡巨变》时，会同时想到周立波和贺友直。创作《山乡巨变》，两个人前后脚都跑到故事发生地湖南益阳待了三年。贺友直曾推翻自己两次，最终用中国绘画的线描方式来表现作品。蔡小容说，原作者和画家为了这部作品而刻意寻求的气韵与气质，达到了和谐一致。原著的深厚底蕴为同样底蕴深厚的画家所理解，并精彩呈现，这使得《山乡巨变》成为两个人的传世作品。
研讨会中，专家学者还就童书中出现的现实生活内容较少、忽视低幼儿童阅读习惯、缺乏儿童本位观念、性别观落后等问题进行了深入分析。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副会长陈香认为，图画书的出版品种多、读者需求大、社会反响广、关注热度高，原创图画书的相关理论与评价标准、艺术标准的建设还在起步阶段，亟须探讨和厘清。
“图画书本身的艺术元素，艺术规律都还值得我们深入研究。”蒋风的建议得到了与会专家的认可。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李学斌在会议结束后感慨，这是近年来一次重要的集中深入分析儿童读物的研讨会，学者们着重探讨实际问题，涉及问题十分广泛，李学斌呼吁更多学者关注儿童文学理论研究，更加期待学者、作家、画家、出版人这四个方面能够一同努力，为孩子讲好童年故事。
（本报记者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