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当道歉都变得无奈，自我忏悔又算什么

一个生命从刚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赋予了新的希望，新的数不尽的期待，但是希望的光，也不一定都能彻底照亮每一段光阴。

人之初性本善，于我而言这句从小就融入到脑髓、血液当中的话，在阅读了莫言先生的作品《蛙》之后，我不禁被书中姑姑万心的血统论所绊倒。这段让大多数人都不忍回顾的历史，那些在这其中扮演着“主角”的人，在这段历史过去之后，又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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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它以乡土中国六十年的波澜起伏的生育史为背景，讲述了姑姑万心这个山东高密地区妇产科医生传奇而复杂的一生，全书共分为五部分，分别以剧作家蝌蚪写给日本友人的五封信为引线，引出了蝌蚪对姑姑种种经历的回忆，而小说的最后一部分则以话剧的形式向人们展现出来，小说与戏剧融为一体，潜心打造了一部触及国人灵魂最痛处的长篇力作。

谈到中国六十年的生育史，在这当中最能轰动人心的，我想那应该就是小说中，最高潮的部分——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小说中姑姑的人生轨迹也随着中国生育史的变化而变化，从一个被人歌颂的妙龄少女，变成了一个令人厌恶头发花白的老人，这当中的喜怒哀乐也只有她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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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计划生育实施之前，小说中的姑姑曾是人们心目中的“送子娘娘”，她努力推广新法接生，痛斥那些依然用古老的接生方法，不顾他人生命安危，只为自己的一己私利，替别人接生的老婆娘们。产妇难产老婆娘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把孩子往外拽，有时候把子宫都一并拉出来。她悲痛每一年都不知道有多少的孩子和产妇，死在这些老婆娘们的手中。当有觉悟的陈额二房媳妇，在生产时硬要她来接生，她只用10分钟就从十里路外的卫生院，赶到了陈额家中，这就是她接生的第一个孩子，陈鼻。只要有产妇生产，她就能不畏道路上上的艰险，骑着自行车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现场，阶级立场分明的她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为人民服务。她的执着勇敢与负责任，为她换来了好的名声，得到所有人的赞美与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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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看似在不断地进步，但每个脚步走的都是那么的沉重。在举国上下掀起轰轰烈烈的计划生育运动时，姑姑也从“送子娘娘”变成了“杀人魔头”，是扼杀无数生命，破坏无数家庭，走在街上人见避之的恶人。在小说当中最让我动容的有三个地方，作为计划生育东北乡领导小组的带头人姑姑万心，在追捕张拳的媳妇，陈鼻的媳妇，还有自己侄媳妇时的情景。莫言先生描绘的非常的形象，那就像打游击战一样，她们斗智斗勇，彼此之间就好像敌军一般。当这些情景发生的时候，人性的善良，似乎一点都不存在。最后这三个女人，也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生命，但是不论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在人们的眼中，她们都是因为姑姑万心而死的。如果没有她的强制打压，她们就不会死。姑姑万心是一个女强人，是对国家对人民负责的人，但是在那个腥风血雨的时间段，没有人能理解她，每个人都被自己的遭遇蒙蔽了双眼。此时的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都没有后悔过，因为她深刻的明白，这是历史赋予她的使命，即便上天没有选中她，也还会有人去做这种，在别人眼中看来伤天害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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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眼中她是坚强的执着的疯狂且理性的，她为了自己的事业，国家给予的使命奋斗了几十年，直到六十岁才结婚，她结的那个婚又是那么的简洁明了，干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出那是爱情，只不过是在匆匆岁月即将逝去的最后，为自己找到一个依靠而已。谁又何曾没有青春，她年轻的时候也曾是别人疯狂追求的对象，也曾有令人羡慕的爱情，但是时光磨人，最后都如泡沫般，蒸发了。

对于这段历史，以及经历过这段历史的人，我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心情或者怎样的表情，去和他们在提起，或者以了解的口吻从他们口中得知一二。关于这段历史，在我的身边也有经历过的人，我的母亲就是其中一个，小说中写到的那些激进的行为，我也多多少少从母亲口中了解到了不少，我也不想去谴责谁，或者记恨什么。只是觉得很悲痛，在那样一个混乱的岁月里，又有多少位母亲，每天都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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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合上书本的最后一页时，我的内心是纠结的也是复杂的，就像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评判《黄金宝藏》里面的人物一样。一边是对国家的对历史的负责，一边是人性与道德的考验，到最后回过头一看，才发现姑姑也是一个可怜的人，一个长期活在纠结中悲凉的人。被迫退休之后的她，让自己匠人出身的丈夫制作了许多个泥娃娃，全都放在了架子上供奉。这时的她很悔恨年轻时候做过的事情，但是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蝌蚪所说的那样，这不过就像是鲁迅先生《祝福》中的祥林嫂一样，因为自己觉得内疚，所以才去捐的门槛。没有人叫她这样做，只是她自己和自己过不去而已。当道歉都变得无奈了，自我忏悔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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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谁又是绝对的受害者呢?没有谁是绝对的，小说中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受封建社会重男轻女思想的迫害，这当中每个家庭都想要有一个或者多个男孩子，所以妇女们就一个劲的生，男人们也自私到不顾女人们的死活，只把自己的媳妇当做一个生育工具，不具备生育条件的妇女也照生。在当时的背景下身怀有孕的妇女们，到处逃窜，姑姑为了完成使命，不顾一切人性与道德的拷问，也烙下了不好的名声，甚至都要失去生命，身心的创伤，又用什么来挽回呢？或许有人可能会说姑姑为完成使命，是执着的一根筋，虽说如此，但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缺少像她这样的人，为了完成国家赋予的使命，连自己都可以不要。

光阴似箭，仔细重新审视这当中的种种，到头来就会发现，这当中谁又不是受害者，只不过都把自己的遭遇说得太绝对，看不见别人的遭遇罢了。

Editor/浆小糊     
文章来源于微信公众号：花信木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