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银行职员到职业小说家，双雪涛感谢八年前的裸辞

“小学毕业的时候，是1997年的夏天，和之后每一次毕业一样，炎热而干燥。”这是双雪涛28岁时写作半自传体长篇小说《聋哑时代》开篇的第一句话，那时他白天在东北一家银行上班，晚上回家写作，是个典型的“斜杠青年”。

谁也想不到，九年后的双雪涛已经成为移居北京的职业小说家，他的两部作品《刺杀小说家》《平原上的摩西》相继被改编成电影，更让他备受关注。近日，借着《聋哑时代》再版的契机，他首次通过直播与读者交流，回顾了自己十年来的创作和人生历程。

《聋哑时代》记录80后一代的青春

双雪涛的文学出场颇具戏剧性。2010年的春天，在银行工作的他偶然得知台湾办了一个华文世界电影小说奖，冲着一等奖的60万台币奖金，他用了20多天时间写出了处女作《翅鬼》。没想到，这部作品一举夺魁。

从台湾领完奖，双雪涛回到银行继续上班，但这时候，写作的冲动已经抑制不住了。他偷偷地在电脑里建了一个文件夹，起名叫“聋哑时代”，每天下班就写，周六周日再写两个白天。“小说本身，是压抑了我十几年的故事，就像是中了玄冥神掌，虽然没死，不过寒毒在身，时不时就要发作。写作的过程如同练习一种内家心法，这是不易为外人道的战斗，数次周身笼上寒霜。”就这样，双雪涛写了六个月，改了三稿，瘦了五六斤。“写完那天，打开窗子，发现窗户这么轻，路上的人都穿着短袖，太阳酷烈，已经是夏天了，我身上也穿着夏天的衣服，可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知道自己再也写不了这样的东西，可能我成了另一个人吧，从那时开始，我就要作为另一个人活着。”

这个被双雪涛看做是“必须要写”的故事，就是他的青春时代。故事的主角是108中校园里的一群初中生，小说通过少年李默“我”的讲述视角，叙写了七个凌厉的少年成长的故事，勾连起“我”的成长轨迹。科学怪人刘一达、天才少年霍家麟、古怪早熟的迷人女孩安娜，永远穿白衬衫的艾小男……面对与外部世界的第一次冲撞，有人激烈反抗，有人陨灭、失去踪迹，更多的孩子变得沉默寡言。在《聋哑时代》中，大雪覆盖的工业城市，下岗潮中陷入困境的家庭，校园生活的压抑，交织出80后一代的青春与命运。

“每一个作家写自己的第一部长篇都是无知者无畏，野心很大。”之所以起名《聋哑时代》，是因为当时的双雪涛希望用它来为一代人做传。但今天再回头去看这个书名，他仍感觉贴切，“我的初中时代是个人表达和个性被压制得比较厉害的时期，压抑感是起这个书名的原因，其实不是特别宏大，就是身边人的故事。”

这是双雪涛的第二部作品，也是他不太敢重看的一本书，因为书里的故事和自己的关系太过密切。“现在80后也年近中年了，很多人都把青春忘得差不多了，幸运的是，我走上了写作这条道路，写下了将来可能会被遗忘的东西。”他说，《聋哑时代》是自己所有作品中投入情感浓度最高的一本，以至于写完之后，有一种“吐出一大块结石的感觉”。

《刺杀小说家》电影改编很精妙

“我再也不会被打败了。”在《聋哑时代》的结尾，双雪涛写下了这句话，也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鼓劲。

一毕业就进入银行工作，这在别人看来或许是非常羡慕的，但对双雪涛而言却是一种精神折磨。写作，成为他的“救生梯”。直到现在，他还非常怀念那时候的状态，“白天上班，晚上就是完全属于自己的释放时间，把自己想象成独立王国的国王。那段时间表达欲特别旺盛，不写难受，特别盼着回家写一会，很享受。”

尽管《聋哑时代》在写完后一直无人出版，但第二年，他还是毅然决然地从银行辞职，专心写作，写了一年，仍未发表一个字，所有文件就放在电脑的D盘里。

《刺杀小说家》就写于那段时期。因为作品一直发表不了，气愤之余，双雪涛只能用小说浇自己块垒，写了一个前银行职员被雇佣去刺杀一个小说家的奇幻故事。几年后，这个故事被导演路阳看中，改编成了电影，由雷佳音、杨幂、董子健、于和伟主演，将于明年春节档上映。“剧本我看过，路阳的创作能力很强，修改方向很精妙。”双雪涛透露，自己也非常期待这部电影，“电影和小说是完全不同的媒介，这会是一部非常有视听冲击力、很特别的电影，对世界的营造比小说更丰富。”

2014年，双雪涛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磨出了一部中篇小说《平原上的摩西》，这部作品荣获第十七届百花文学奖中篇小说奖，让他声名鹊起。2015年，双雪涛进入中国人民大学首届创造性写作研究生班进修，此后陆续出版《聋哑时代》《飞行家》《猎人》等多部作品，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80后作家。

十年时间，从银行职员到职业小说家，双雪涛坦言，自己是“千千万万热爱文学的人里的幸运儿”。现在回想起当时的“裸辞”，他也承认“其实莽撞”，“那段时间很喜欢村上春树，他29岁辞职，我也是那个年纪，他的经历像一个杠杆似的撬动了我，感谢他的选择影响了我的选择。”

这个月，根据《平原上的摩西》改编的同名电影刚刚宣布杀青，周冬雨、刘昊然的主演阵容加上发生在东北的犯罪故事，让不少书迷和影迷都非常期待。事实上，凭借对东北老工业区的书写，“东北作家群”近年来也备受文学界关注,但双雪涛对这个概念并不感兴趣。在他看来，“有很多概念是被制造出来的，用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跟文学本质的关系不是特别大。如果你认真读小说，就能看到每个人的不同。” 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