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雨飘

       不同于往常，她的头发有些微卷，波纹般泼洒在身后……

       叶蓁，一个极普通的新大毕业生，手中厚厚的履历像是她全部的筹码，握在她细瘦的手上。这还是七点钟的时候，天虽亮了，可晨雾并没消散，一片空灵的、湿濛濛的天里，水珠就要随时倾下。

       她往站台里移了移，好像这样便能挡住阵阵风吹。 叶蓁早已准备好一把雨伞在挎包里，但这温度却被人低估了，淡青的上衣与略宽松的裤子显得有些单薄。她想起上次回家——还是去年，妈在耳边数落她，样子呲牙皱眉的，瞬时的回忆不禁让嘴角有了个弧度。她在站台上的身影茕茕孑立，风吹的更大了，步子只好在两边来回移动着。

       风吹起一串鸣笛音……深入叶蓁的耳中，刺进这片等待着的人群中央，站台上，如水坝开闸般，霎时，人们加快地涌向不同的号码，静止的时间与空间早已寻不见，代替的是涌进车厢的声声躁动与微微的骚乱。

       座位在她想有的靠窗位置，旁边坐着一个五旬左右的男人，在他有些杂乱而黑灰的头发下，叶蓁瞥见一张滞涩而带着几分疲乏的脸，再看不出多余的神情。望向窗外，自我的视线里无声掠过一路接连不清的绿树，那绿，绿得恍惚，只是飘忽的青色烟雾，含混而模糊。黄色的土地在这碧色中仿佛失去了色彩，平添一席茫然的苍凉与荒芜，可和碧色同样，是踽踽独行的旅人，无止的前行……偶尔飘过的红色屋顶在景框里细小而缥缈，屋里的人或许并不会感到寂寥，叶蓁想。景框中的事物被一滴水珠扰乱，然后愈来愈多……雨到底还是飘下，雨势逐渐密而紧，道道水痕划过翠色的烟、暗黄的土色、赭红的屋顶，把描画的景用灰白的笔给揩抹一净。

       转头看见那男子已睡沉，叶蓁抬起一双幽幽的清水眼，越过窄长的走廊，道边的座位上忽映着一重棱角分明的轮廓，她描画的眼角止不住抽动了一下，打乱了那两缕曲线。并不是他。回过头，心中只是失意。

        雨痕还在一道道地划过玻璃窗。那天雨夜里，听到他被东京那家公司录用的消息，欢笑声中他们霎时抱在了一起，可心中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忧伤与迷茫，如泻的雨声没有喘息，暗黄的路灯下的蓁，感到他抱得更紧了，可她依然没松开手，他们不再说一句话。

       蓁拿出包里的简历，一页页簇新的纯白，从头翻起。窗外的景色在雨痕中变了样，晕染了整面窗，黛青与水红交叠在一起……响起急促的的提示音，蓁放下简历，闪烁的消息界面上，是他。

    “到上凌了吗？”，他问。

    “快了。你那边都适应吗？”

    “这里都挺好，公司不错，天气也不错，只是，慢慢适应吧。”

    “我们不会见面了”，她说。

    “说什么呢，叶蓁。”

    “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要好好珍惜啊。还是不联系了，以后也是。”蓁将眼神缓缓移向窗外，车厢里的躁动似与她无关。

       雨势慢慢变小了，斑斓的窗景渐渐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来了消息，只有四个字，记得带伞……叶蓁的双眸在字间朦胧了，但心中却异常地清醒。

       往日是一袭灯影，被她掩进记忆的角落，弥漫上一层轻尘。

       又是一串鸣笛声，音调并不刺耳。叶蓁随人群步下列车，向熙攘的出口走去。蓁本想打开那把杏黄色的雨伞，却见空气中，稀疏小雨滴滴地飘洒，索性收起伞迈进雨中。穿过层层密云，淡淡阳光流进叶蓁伸出的手的缝隙里，她从微光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伊伊，穿着与素日不同的套装裙，正和自己不断的招手，眨眼间，已跑到眼前来了。

     “叶蓁，你可来了，等了我好长时间呢”，伊伊笑说。

     “应聘怎么样了啊，伊伊。”

     “不太顺利，已经好几家了。不过我觉得你一定行的，蓁蓁。”

     “还不一定。”

     “放轻松就好啦。未知的路，都有未来。”伊伊说着。

      她笑着看向伊伊。

     叶蓁拉起她的手，走向地铁站。

     漫天烟雨里的一撇淡青色剪影，零落在人流如潮里，微渺而依旧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