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阅读来势汹汹，网络文学面临的新机遇和新挑战

作者：言之有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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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文学场域的公元2020年，诚乃多事之秋也。自2020年4月27日阅文集团换帅始，历经了新旧合同之争、传统作家（宋方金）对网络文学的质疑及网络作家（会说话的肘子）不甘示弱的回怼，甚至有网络作家出来冷静地说，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有什么好争的，我们共同的敌人是短视频。

短视频的领头羊字节跳动有条不紊地投资了多家网文原创平台，或投资或合作塔读、中文在线、吾里文化、鼎甜文娱、磨铁等多家网文平台和游戏公司。字节跳动以围城之势，形成了一个不可小觑的网络文学平台和渠道。通过梳理以上事件，纷乱的信息中“免费阅读”这四个大字尤其扎眼，网络文学现存格局变动势在必行。

1 收费阅读陷入疲软，IP厚积薄发，免费阅读来势汹汹

自2003年VIP收费阅读在起点中文网实验成功，网络文学全行业开启了收费阅读模式。在收费阅读商业模式下，读者付出的时间和金钱成为衡量网络文学优劣的唯一标准，高点击量和高订阅量成为一部作品成功与否的最高标准，财富和收入成为一个网络作家封“神”镀“金”的必要条件，而为了维持读者阅读黏性则必须保持一定的日更量。因此，在VIP收费阅读模式下，网络文学在十几年间积累了海量作品，形成了超级作品数据库，大量优秀作品也为网络文学IP转化奠定基础。



图片来源于网络
在2014—2015年，大资本在网络文学场域频繁操作，纷纷以收购、控股、整合的方式布局，以IP为中心和突破口，致力于在网络文学泛娱乐全产业链中抢得先机。网络文学“IP热”是海量优秀故事累积的自然延伸，更是以网络文学为中心的全产业链的健全。更重要的影响是，在付费阅读陷入疲软，网站线上收益一降再降的境遇下，版权收入一升再升，成为文学网站收入大头（以阅文集团、晋江文学城为例）。

有利可图之地资本必至。免费阅读之所以来势汹汹，是因为有利可图。经过二十余年的发展，网络文学形成了以网络文学为中心的全产业链，吸引了数以亿计的网络文学读者，积累了恒河沙数的海量作品，恰恰是在这些积累和沉淀的基础上，网络文学免费阅读才成为可能。反观2003年之前的免费阅读，之所以未能试验成功，是因为当时的网络文学尚属星星之火，处于试验写作阶段，不管是作品数和读者群体都无法与现在的情形同日而语。免费阅读使用“免费模式”，最大程度地以吸引“下沉”用户，以平台流量争取广告入驻，赚取广告收益。这种方式为读者提供了更多的阅读选择，为网文行业引进了新的增长点。

免费阅读能否成为一条“鲶鱼”，打破网文行业现在的沉闷景象，在收费阅读收益连续下滑的背景下，为网站经营提供另一条途径，为网文行业带来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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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文学过剩的竞争环境和日益突出的内容困境如何破局

随着互联网服务及其硬件的更新迭代，网络文学媒介方面最大的变化即从PC（Personal Computer 个人计算机）端到移动端（手机、IPad上网设施等）的变迁。一方面，随着互联网覆盖率的扩大，移动端上网设施的普及，移动端网民的急剧增加，网络文学享受到移动端网络的人口红利；另一方面，随着载体的变迁，网络文学的形式发生了明显变化，变成了更加适宜于小屏阅读的更小段落和更快节奏，这种变化显然更加契合互联网时代的碎片化阅读。

享受移动端互联网红利的不止网络文学，以抖音等代表的短视频也在分走人们的注意力和关注度，在图像时代，文字永远是落下风的那个。这就意味着网络文学在一个长期生产过剩的环境中生存，视听、游戏等休闲娱乐活动都在和网络文学一样抢占着人们的时间。

在网络文学场域，有很多人把1998年当做网络文学起点，以《第一次亲密接触》为标志，事实上学界早已经开始了对网络文学萌芽历史阶段的钩沉。免费阅读并不是新鲜事儿，早在2003年之前，网络文学平台一直施行免费阅读，由于创收途径少，一个个名噪一时的文学网站轰然倒塌，或改弦易张，或低价售出，苦于寻找变现途径。而2003年起点中文网率先成功实行收费阅读，为网站、作者寻找到变现之道。2003年之前的网络文学陷入了无变现途径的困境，收费阅读打破了这一僵局；而如今的困境并不仅仅在于收费阅读的疲软，还在于文学求新求变的困境。



图片为第一次亲密接触，来源于网络
我们不能仅仅关注网络文学外部的激烈竞争环境，更应该聚焦于网络文学内容的困境。在资本操作和商业运作的影响下，网络文学创作主要围绕着读者喜好而进行，根据读者不同的阅读口味形成了繁多的类型小说，对单篇小说而言，为了持续引发读者关注，形成了超长篇小说，甚至不惜注水，因此相对于网络文学庞大的产量基数，其精品力作相对不足，并因其同质化为人诟病。

另一个为人诟病的是“俗”和“黄”，且屡禁不止。2014年晋江旗下畅销作者“长着翅膀的大灰狼”因贩卖淫秽物品牟利被判缓刑三年，让人震惊。2005—2020年国家版权局联合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等部门持续开展“剑网”专项行动，对网络视频、网络音乐、网络转载、网络云存储空间、网络文学、网络广告联盟等领域进行版权专项整治。该专项行动持续时间长，针对网络侵权盗版现象进行专项整治，每年度均公布重点和典型案例，净化网络环境。在持续整治下，网络文学创作阅读环境有所改善但并未杜绝。

享受过互联网移动端的红利，同时受到短视频冲击的网络文学，在媒介的发展和变革中，饱受生产过剩的挤压和竞争，也存在着优质内容短缺的内在危机。

来势汹汹的免费阅读能破局吗？

3 字节跳动和阅文集团的异曲同工

字节跳动的资本布局，虽然以免费阅读为矛，仿佛对阅文集团的护城河发起了进攻。可是我们知道，阅文集团之前的“霸权合同”事件，起因无非是收费阅读和免费阅读之争。阅文集团的换帅也是为了推进免费阅读，而任职腾讯影业首席执行官的程武接棒，阅文集团最重要的战略方向无疑是IP。

字节跳动一向善于运用独特算法优势，将抖音、今日头条等信息流产品做得风生水起。而今年年初西瓜视频高调免费播放《囧妈》，吸引着众人的眼球，也昭示着其向长视频布局的野心。一边或收购或合作老牌的网络文学网站，接手网络文学十几年的作品积淀；一边发展长视频平台，目的自然是为了形成一个自洽的泛娱乐产业链条。

而阅文集团坐拥国内最大的网络文学作品库，近年来频频在影视、音频、游戏等行业布局，今年又推进免费阅读，也是遵循着泛娱乐的逻辑。



图片来源于网络
可见不管是字节跳动收编多家网络文学网站，还是阅文集团开始收费和免费并举，实际上二者异曲同工：剑指以网络文学IP为中心的泛娱乐布局，目前网络文学行业最吸金的部分。

4 忽视作者和内容剑指IP，无异于杀鸡取卵

根据美国物理学家、网络科学学会创始人艾伯特·拉斯洛·巴拉巴西的研究，网络存在幂律特征。他们的实验团队以网络机器人抓取网页获得数据，实验结果表明，“数百万的网页创建者以某种神秘的方式创造了复杂的网络，这个网络并不是个随机的宇宙。他们的努力合在一起，使万维网的分布避开了钟形曲线（钟形曲线说明网络是随机的），将万维网变成了符合幂律分布的特殊网络”。网络的幂律机制表明，网络上的节点绝非去中心化的随机分布，而是强者愈强，弱者愈弱。在网络文学领域，则是流量和人气向大网站集中。



图为艾伯特-拉斯洛·巴拉巴西，来源于网络
不管收费阅读还是免费阅读，对于文学网站而言只不过是不同的商业模式，向谁收费而已。不管哪种商业模式，都日益凸显了渠道和平台的重要性。在平台和作者之间，作者和平台相比，力量差别悬殊。

不管收费阅读还是免费阅读，在当前的网络文学格局中，资本和商业裹挟着文学向利润冲锋。在此进程中，我们更应该关注相对弱势的网络作家，尤其是新加入的力量，他们才是网络文学生态的活水。在新的商业模式中，怎样保障网络作家的利益分配，怎样建立运作良好的激励机制才应该是我们关注的重点。

自从2003年VIP收费阅读以来，媒介、资本和商业成为重塑网络文学形态的重要力量，形成了以网络类型长篇小说为主流的网络文学体裁和题材，形成了与商业模式相契合的类型小说和套路叙事，这是一种创新，也是一种遮蔽。我们不得不承认，网络文学内部的体裁和题材探索与创新相对没那么突出了，网络诗歌、散文和非虚构题材处于被遮蔽的状态。

不管收费阅读还是免费阅读，不管资本和商业怎样介入，怎样建立健全一个利于文学自身的探索和创新机制、利于网络作家生存和发展的激励机制的良好网络文学生态，才应该成为我们关注和关切的焦点。而只攫取网络文学二十余年的IP积淀，逐利忘义，无异于杀鸡取卵，才是我们应该警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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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 编 | 隋 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