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范小青：作家写现实生活小说的时候往往会面临很大的风险

作者：探照灯
张英

今年以来，世界范围内暴发了新冠肺炎疫情。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作协主席范小青说，“今年是一个特殊的年头，疫情让我们每一个人都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考验，也改变了我们许多。”

“我们都经历并且还在继续经历挑战，谁也不能置身事外，我们过去在闲聊中经常会说到人类未来的一些话题，比如机器、瘟疫，但都会觉得，即便真的成为现实，那也离我们很远、很远。但是没有想到，它说来就来了。这几个月可以说是情况最复杂、感受最深、声音最多、心情最乱的时候。”




谈到疫情对写作的影响，范小青认为，疫情“让我们重新审视许多东西，让我们成长进步，也让我们的写作发生新的变化。”

“无论作为什么样的作家，在当代写作，其使命其实就是为当代立传”。范小青谈到作家与时代的关系时曾表示，“写作者认识当代社会、理解当代社会，必须是全面的、深入的、辩证的，应该有生活的温度，有生命的热度，有理想的高度，有哲学的深度，还要有多方位的角度。这个使命有点重，但是值得当代作家去挑战、去书写”。




全国政协委员、江苏省作协主席范小青

张英：在我印象中有两个范小青，一个是在上世纪80年代写《裤裆巷风流记》、《个体部落纪事》的范小青；中间还写过《杨湾故事》、《爱情彩票》、《在街上行走》等被称为“新写实”的一组作品；在90年代后期，写《百年阳光》、《城市表情》、《女同志》等逼近现实的范小青。作为一个长期生活在苏州古城的作家，在小说风格上你一直保持着清新、秀丽、淡雅的风格，你为什么会从小城传说、旧事逸闻中抽身而出，把笔转向今天的现实社会？

范小青：我在写作的时候也可能是无意识的，并不是那么理性。我在90年代初期，写过《杨湾故事》等一些中篇小说，时代背景很模糊，写人的遭遇、命运无常的小说，苏州味道很浓，很多评论家的评价也比较高，比较受认可，我自己也比较喜欢。但突然这条路就走不下去了，我经过很多努力，很多挣扎，就是回不去，没办法写。

王尧曾写过有关我的创作和生活的一篇文章，他说像苏州这样的一座古城它在翻新，所谓的历史文化，不是仅仅停留在过去的一种东西，而已经是我当下呼吸的一种空气。我觉得这话讲得很到位。重复已经远离了的东西，对我来说难度相当的大，因为现在我们所接纳的东西已经完全翻新了。在八九十年代的更替中，新旧的感觉还很强，现在新旧的感觉已经不强了。基本上就已经是一个全新的时代。除非写历史题材，这是可以跳回去的。但你要在现实的背景中写出一些远离现实的东西，我觉得这有非常大的难度，我实在走不下去，所以才会转入对现实生活的描写。

到90年代后期以后，我就写了《百日阳光》、《城市表情》、《女同志》这样贴近现实的作品，但即使你写的是当前的生活，与当前的生活很近，是当前的政治生活，它也脱离不了这座城市的文化和历史传统。因为传统的历史文化就在我的呼吸中，我想脱离也脱离不开。我觉得现在我的创作就是这样一种状态。




张英：写现实生活是不是有风险，好象你因为写《百日阳光》，因为小说里的虚构和现实中的企业同名，还打过一场官司。

范小青：有风险的。因为一般人不知道文学作品和现实生活的区别，会产生误会，我想说的就是，在写现实题材作品的时候，要多加小心。因为中国的现实就是这样，我没有这么多精力来对付它。

在写《城市表情》、《女同志》时我就比较警觉了，如果需要虚构一个企业的名称，我至少要上网去查一查，没有同名我才用，有同名的就赶紧改掉，而且尽量改成比较冷僻古怪一点的。这也许是生活给我的一个教训吧。作为一个作家，至少你自己要有法律意识，现实生活中，作家不能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即使你的本意是好的，但你一不小心，人家就能抓住你的把柄。




张英：你的《城市表情》，因为涉及城市改造，有人升官，有人贪污下台，有人说你在影射苏州官场的现实。

范小青：我写的小说都是没有人物原型的，人物形象应该综合了很多人，所以我的人物不是现实中的谁谁谁，我不会这样写。但是，苏州这座古城它经历了拓宽道路啊、城市改造啊，它这么多年来在城市的建设发展上走的就是这样的路，那么在脉络上肯定也是有相通的东西，人家就会去对号入座，这个是不可避免的。

因为第一部小说惹麻烦，所以我写《城市表情》的时候也是举步维艰，得回避一些东西，往往现实中很精彩的东西，不能直接搬到小说里，得进行改造。因为生活是最精彩的，尤其是写现实题材的作品，现实的东西给你的震动比在艺术上大得多，但这时候你不能完全照搬现实，你就要处理它。这也是作家的悲哀，因为大部分人现实与作品是区分不开的。我们知道，但有许多人不知道。




苏州大学

张英：在成为一名作家之前，你分别从事过哪些工作？

范小青：我插过队，在大学教过书，八十年代中期调到江苏省作家协会搞专业创作，现在是省作家协会的副主席。另外社会上也有些职务，比如在省政协和省市的青联等，担任省政协委员和常委、省政协教育文化委员会副主任，省市青联副主席等，后来担任了《苏州杂志》的主编等。

我这个人的经历并不算复杂，但我自己觉得我的色彩有点杂，这是因为我交结的人比较多，更因为我在一个地方生活得时间长了，和这个地方的文化以及其他方方面面完全融为一体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和事情每天都会涌进我的内心。

一般说，小说应该比现实生活更精彩，因为小说提炼出了生活中的精华。而现在正相反，现实生活却比小说更精彩。因为精彩的社会生活无人敢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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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现实的，就越接近真理，回避现实，就是回避真理，向邪恶妥协，不伸张正义，就是违背道德良知，就是不为历史和人民负责，就是文明的倒退，就是人性的衰败，文学的真实性需要我保驾护航，监督执行。——山东省日照市莒县棋山镇前战村民战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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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时代性的作品是需要面对争议的，但却是时代最为需要的作品，如果今天有哪个作家能够清楚的描述当代青年学者的创业，游戏一族的堕落和思维还停留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的农民所产生的错乱，那这个文学创作者就很自然的会永载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