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先介绍自己的背景：我是Davie，初高中就读于深圳外国语学校，现在被宾夕法尼亚大学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本科英语文学系录取。曾经在美国西北大学（Northwestern University)和凯尼恩学院（Kenyon Review Young Writers Workshop)学习英文写作，中国青年戏剧家英文剧本蝉联冠军。
在我的回答之前，先po一下身边好朋友写过的一个回答 @Ines 回答质量很高，里面推荐的书籍我也购入了，很不错。
在这篇文章中我想跟大家说说关于写作的书籍。在国外，有一种非常流行的文学流派，叫做writing style manual—写作风格手册，专门教授别人如何写作。此类书籍有数十本，而且有着很大的影响力，在美国大一新生必读书目前十中，就有两本是经典的writing style manual：The Elements of Style by Strunk and White and On Writing Well by William Zinsser. 我在知乎上也看到了很多高质量的关于writing style manual的回答，想着也从自己的视角跟大家比较我阅读过的其中最有名的四本：
On Writing Well by William Zinsser
我在初中买的On Writing Well
40年前出版的第二版On Writing Well
William Zinsser毕业于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曾在《纽约客》等多个著名杂志发表文章，长期在耶鲁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教授写作，出版过多本关于写作的书籍，是非虚构性文章写作的权威，也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写作老师之一。On Writing Well被誉为写作者的圣经，于1976年后不断更新至2006年，总共接近十版，销售超过百万余册，现在这本书也是美国许多大学要求大一新生必读的经典之一。
我读过这本书三遍。第一遍是在初中读的，完全没有读懂，因为Zinsser的文字的难度比较高，即使我当时背完了托福词汇，理解起来也很困难。而且，书中有很多语言的梗。比方说，Zinsser在书中嘲讽混用形容词，名词，和动词的人，特意编造了一个类似的例子：
Famed diplomat Candoleezza Rice, who hosts foreign notables to beef up the morale of top State Department staffers, sits down and fires off a lot of notes. 【中文翻译：外交官Candoleeza Rice接待了一些外国名人来振奋美国国务院高官们的士气，接着他坐了下来并且火速发了一些便笺出去。】
里面有一些单词，比方说：notable--有名的，现在被当作名词使用了，fire off--原来不存在的搭配，现在意思是火速发出。我加粗的字体在英文中的词性一般不是上面这一段话中所呈现的。我初中在读的时候，即使知道这些词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办法体会到作者想表达的意思，因为我并不了解英语中的规则，就像我并不知道notable其实是很少被用作名词的。所以，我建议，在备考完SAT（或者其他同等英语考试），并且已经有过一些的阅读的基础上，再开始看这本书，会事半功倍。
我第二次阅读的时候已经背完了托福词汇，可以我依旧几乎什么都没有读懂，而这次的障碍是我的智识水平并没有达到这本书的高度。On Writing Well中有许多作者自己的对于写作的看法，如果没有阅读不少作品，是很难弄明白他想表达什么的。
Such pretensions shall be made as will completely obscure all Federal buildings and non-Federal buildings occupied by the Federal Government during an air raid for any period of time from visibility by reason of internal or external illumination. 【这段话引用自二战期间罗斯福政府中的文件】
备考过SAT的小伙伴们，你们现在可以用SAT的阅读方法来看看这段话想说什么了。大概意思就是说，窗户要遮上，免得被敌人的飞机发现里面有人了。这句话看上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下文中，作者引用了罗斯福说的一句话：
Tell them that in buildings where they have to keep the working going to put something across their windows. 罗斯福简化了上面的那段话，把它变成了一个很简单的祈使句。Zinsser想在这里告诉读者，大繁至简，大音希声，所有冗长的单词都应该去掉。但是，这对于当时读惯了托福文章和19世纪小说的我确实是一个新奇的观念，并且我也很难看出变得简单到底有什么好处。直到我陆陆续续地又读了一些散文，我才开始理解Zinsser讲的一些道理。
Zinsser的这本书，总结起来，并不是一本适合初学者的书籍—大家也千万不要因为它被誉为写作圣经 就去努力阅读，效仿里面的建议。其实，里面的建议并不多：有的只是作者长期总结的写作原则。它能在大方向指导你，但是落脚到小的地方，不一定有很大实际效应。
但是，这本书还有一个附加的优点：它本身的文字与风格很好，几乎是我读过的最好的。这本书的行文本身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享受。Zinsser是很优秀的作家。
2. On Writing: A Memoir of the Craft by Stephen King
写作界经典之一
肖申克的救赎，是改编自King老爷爷的故事集中的一个故事的，图片来自于网络
Stephen King是美国最有名的小说家之一。影片《肖申克的救赎》就是根据他的一个故事改编的。他尤其擅长写恐怖小说，《闪灵》是其中的代表。他是一个高产的作家，出版了数十本小说，是美国最富有的作家之一。
当然，Stephen King的小说也一直被人认为不登大雅之堂，属于休闲娱乐读物，其中不少小说都收获了负面评价。但是这本半自传体的写作指南，被誉为是写作读物的经典，可能也是Stephen King收获的评价最高的一本书之一。
在这本书的开头第一段，Stephen King介绍了自己作为一个作家的成长经历，写的非常好。他从小生长在一个并不富裕的单亲家庭，母亲把他和哥哥拉扯长大，他在大学毕业之后曾经在洗衣房工作，也在一个高中当过清洁人员，生活过的无比拮据，甚至没有办法给发烧的孩子买药喝。到了最后，他的处女作出乎意料地以四十万美元的价格买了出去的时候（四十万美元在当时是非常高的价格，Stephen King租的房子一个月只需要90美元），他的妻子抱着他哭了出来。当他知道自己的作品买了出去的时候，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给自己的妻子买了一个吹风机。
I gave her the hair dryer. She looked at it as if she had never seen one before. “What is this for?”she asked. I took her by the shoulders. I told her about the paperback sale. She didn’t appear to understand. I told her again. Tabby looked over my shoulder at our shitty little four-room apartment, just as I had, and began to cry.
【当时读完这段话差点一下子哭出来，King好不容易】 我读这本书的前半部分的时候很动容，Stephen King在处理情景描写的时候非常得心应手，让人看不出痕迹。如果有同学想阅读自传类的题材，我非常推荐这本书。
第二部分是讲写作的，但是主要是在讲虚构性写作。Stephen King和Zinsser一样，只是在大方向上给出了意见，并没有做任何的细节化的处理。他通过一些小故事，讲述了应该如何写虚构性作品，比方说，不要给小说限定情节，应该任其自由发展。当然，这都是非常高屋建瓴的建议了，阅读这些建议可以让读者看到一个作家的创作过程，也是很有意思的阅读。Stephen King作为美国最有声望和最高产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与创作原则确实能够鼓舞想要在这方面继续学习的同学。
King在写作方面给出的最为明确的建议之一就是：不要使用副词。当然，这不是第一次有人陈述这个规则了，在On Writing Well里面，Zinsser 也反复强调过这个观点。比方说：
He laughs happily. 他很开心地大笑。
这是一句冗长的句子，因为laugh这个动词里面就包含着happily这个副词的意思。其实，不要使用副词这个规则的本质是英语写作中最为著名的 “第十七条规则”，在后文中我们要讲到的The Elements of Style里面最重要的规则，去掉不必要的单词。King在文章中举了一个例子：
“Put it down!" she shouted menacingly. “放下它！” 她威胁的说道。 这是一个多余的用法：Put it down这句话之中已经有威胁的意思了。所以，英语作家最应该锻炼的技巧之一，是如何使用动词，从而避免使用副词。Pinker在语言学的书籍里面说过，句子大多是围绕动词所建立的，因为一个句子描述的往往是一个状态或者是动作的变化。【大家可以想想平常生活中的用于，比方说，我去上学了，我吃饭了，描述的都是状态或者动作的变化】
3. Sense of Style: The Thinking Person’s Guide to Writing in the 21st century
最近在美国很火的style manual
Chomsky理论重要的传播者，现代最著名的思想家之一
Steven Pinker是美国哈佛大学最有名的教授之一，著名心理学家，高产作家，公共知识分子。他的大量著作都是经典。The Better Angels of Our Nature同时在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两人的推荐书单中，Enlightenment Now，The Language Instinct, The Black Slate都是有名的跨学科著作，涵盖语言学，心理学，哲学等多个领域，体现了作者高超的智识水平。作为公共知识分子，他在 TED Talk等多个网络平台发表演讲，参与辩论，拥有广泛的影响力。】
Pinker的这本书全名叫做21世纪的写作指导，因为他里面运用了语言学的知识解释了不少语法现象，教大家如何写作。这本书的阅读难度一般，但是涉及到语言学，心理学的知识，对读者也有一定的挑战。与上面两本推荐的书不同，这本书干货很多，对写作也给出了具体的指导性的意见，但是问题在于这本书知识密度太大，用了以前从未用过的方式给予了写作上的指导。 比方说，看下图：
语言学家乔姆斯基提出的理论
Pinker说人们在读句子的时候脑海中会有一个相对应的认知结构，像一棵树一样。每一个单词被放进短语之中，然后组成一个句子。Pinker用这件事情证明了我们为什么在写作的时候尽量避免使用不同的句法。相同的语法结构，也就是“句法树”，会在脑海中停留一段时间。所以，如果使用相同的句法，那么读者不需要重新认知一遍句法树了。他们可以很明显的减慢阅读的时间。
“ If the new phrase has the same structure as the preceding one, its words can be slotted into the waiting tree, and the reader will absorb it effortlessly. The pattern is called structural parallelism, and it is one of the oldest tricks in the book for elegant (and often stirring) prose.” Pinker在很大程度上也和Zinsser的道路完全相反。Pinker把Zinsser这种作家称之为purist，即语言的净化者，对于语言有着一套自己的追求。Pinker则是descriptist，即对于语言的态度是不应该墨守陈规，而是更多的去观察人们生活中的日常用语。比方说，如果大家仔细阅读了前两本书，会发现一条规则叫做：Don’t use passive voice. 不要使用被动语态。【这是英语写作技巧中最为著名的一条，因为大部分作家都认为被动语态拉低了一个句子的表达强度】
但是Pinker在书中用自己的理论也证明了，被动语态在很多情况下是必须的。所以，通过比对这几本不同的写作书籍中的观点，是很有意思的。
这本书在最后有一些关于标点符号，介词等语法的运用，与我们国内所学的语法模式几乎完全不一样，我在读的时候都觉得自己的语法似乎是在被重建。但这也是这本书的危险之处：如果没有进行过系统的语法训练，会被这本书带跑（我自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很有幸，我就读的深圳外国语学校初中部，以英语教学见长，在初三的时候为我们系统的建立了一次语法体系，我也受益至今。我在读语法部分的时候能够明显的发现我对于以前语法的认知在慢慢变化。最后一部分是标点符号（标点符号在英语写作中非常重要），国内英语教学严重缺失的部分，很宝贵，大家也可以仔细阅读。
4. The Elements of Style by Strunk and White
E.B.White，美国最优秀的散文家之一，是一位stylist。他写过一本小小的书，叫做夏洛特的网，是个小童话，我特别喜欢，文笔和故事都非常温暖，推荐大家去看！
Strunk教授，在康奈尔大学教书多年
英语写作书籍类最经典的一本，而且属于没有之一的那一种。我摘取一下我刚刚提到的三本书中对The Elements of Style的评价：
The Sense of Style 开篇第一段：
I love style manuals. Ever since I was assigned Strunk and White’s The Elements of Style in an introductory psychology course, the writing guide has been among my favorite literary genres.
自从我阅读完The Elements of Style，写作手册就成为我最爱的流派之一了。 On Writing: A Memoir of the Craft 开篇第一段：
This is a short book because most books about writing are filled with bullshit…One notable exception to the bullshit rule is The Elements of Style by William Strunk Jr. and E.B.White. There is little or no detectable bullshit in that book. I will tell you right now that every aspiring writer should read The Elements of Style.
大部分关于写作的书籍里面都是屎，例外是The Elements of Style。所有想成为作家的人都应该读读这本书。 On Writing Well:
The Elements of Style is a book every writer should read once a year.
这本书每个作家每年都应该阅读一次。 它最广为人知的就是书中的第十七条规则. Omit useless words. 把不需要的单词去除掉。这几乎成了每一本writing manual在教授的内容之一。书很短，但是很精彩，从头到位都是实用技巧，如果只阅读一本的话，建议读这一本书。这本书非常干巴巴的，里面并没有前三本书中精彩的论述，但是它所定下来的原则几乎成为了写作中的黄金法则。举个例子：
规则第十一条：Put statements in positive form. 用肯定句
Make definitive assertions. Avoid tame, colorless, hesitating, non-committal language. Use the word not as a means of denial or in antithesis, never as a means of evasion.
He was not very often in time. (错误案例）
He usually came late. (正确案例）
规则第十五条：Express co-ordinate ideas in similar forms. 相同的想法用相似的格式表达出来
Formerly, science was taught by the textbook method, while now the laboratory method is employed. （错误案例）
Formerly, science was taught by the textbook method; now it is taught by the laboratory method. 正确案例 在上文中，Steven Pinker已经用现代语言学的方式证明了这个规则的有效性。Strunk教授并没有太多语言学的背景，完全是靠着自己对于英语的感知总结出了这些规矩，很让人敬佩。所有的关于写作的书籍其实从来没有跳出过这本书给作家们限定的一些框架。还有一些广为人知的规定，比方说，不要使用there be句型，几乎已经成为了英语写作者们的潜规则。当说起这条规则的时候，大家都不会说，这是我在The Elements of Style里面看到过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换言之，这本书已经改变了英语这门语言的使用方式。
当然，现在这本书中的规则也会遭到质疑跟挑战。
规则第七条：A participial phrase at the beginning of a sentence must refer to the grammatical subject. 开头的分词与主语需要保持一致 Walking on the street, I saw a pretty girl. （正确用法，是我看到了漂亮女孩）
Walking on the street, a pretty girl came to my sight. （错误用法，不是女孩在走）
这条规则很多时候并不适用了。比方说：
Considering the current situation, the rule is outdated.
这句话的主语应该是we，但是也没有语法问题。所以，一些评论家会说，这本书有些已经过时了。但是，就我写作的时候的感觉来说，这本书里面的规则依旧非常有力。如果里面的规则有些不适用了，至少有一条会留下来：Omit useless word. 去繁就简
【虽然短，但是信息密度非常大，我读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阅读速度上不来，需要消化的知识很多】
这四本书推荐的阅读顺序：
The Elements of Style—On Writing—On Writing Well—The Sense of Style
放上一段我很喜欢的诗人Eileen Myles关于写作的一段话：
Literature is love. I think it went like this: Drawings in the cave, sounds in the cave, songs in the cave, songs about us. Later, stories about us. Part of what we always did was have sex and fight about it and break each other’s hearts. I guess there’s other kinds of love too. Great friendships. Working together. But poetry and novels are lists of our devotions. We love the feel of making the marks as the feelings are rising and falling. Living in literature and love is the best thing there is. You’re always home.
文学是爱。我觉得它是这样发展的：先是洞穴中的壁画，洞穴中的声音，然后是洞穴中的歌，关于我们的歌。接下里，是关于我们的故事。我们总是为了性而争吵，伤透了彼此的心。但是我相信除此之外也有别样的爱。伟大的友谊。一起工作的情谊。但是诗歌和小说也是我们的爱。我们喜欢在我们的情感起落之时把它们记录下来。在文学和爱中生活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你永远在家。 最后祝愿喜欢英文写作的大家都能写的更好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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