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观察｜从《开端》看游戏的文化承载力

电视剧《开端》已经完结了，但还有些小细节值得说道说道。
比如肖鹤云和卢笛在片中争论游戏，卢说“P5是天下第一的游戏”，肖说“塞尔达是天”。相信不少观众在这里恐怕是一头雾水的，但游戏爱好者估计能会心一笑，懂的都懂。
再比如片尾处肖鹤云从循环里跳出来，在自家醒来，起床镜头里有个特别显眼的海报。路人观众估计也没注意，但那也仿佛是给游戏爱好者留下的一个暗号：认得这张海报，大家就是同路人。

“小众”的主机游戏
“P5”指的是《女神异闻录5》，“塞尔达”则是《塞尔达传说》，最后那张海报是《荒野大镖客2》。具体信息还是网络检索比较方便，但总之一句话，都是近些年主机游戏界的现象级游戏。
从这些细节可以看出《开端》并不是把游戏当作一个元素随意点缀，肖鹤云“游戏架构师”的设定也不是随便想的，能看出编剧其实对游戏有一定了解，而且是“鄙视链”上游的主机游戏。
与国外不同的是，主机游戏在国内是相对小众的。据统计，国内2021年上半年主机游戏市场销售额达8.9亿元，仅仅是移动游戏1147.72亿元的销售额的0.7%。
而被业界认定的游戏大厂，基本上也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主机游戏。国内一些厂商，在营收层面或许能进入世界前列，但因为缺乏有分量的主机游戏，也就相对缺乏世界游戏工业体系的话语权。
在业界，主机游戏才称得上游戏界的“殿堂”。游戏圈的鄙视链大致是这样的：主机游戏>PC游戏>移动游戏>网页游戏。
这种“鄙视链”主要标准事实上就是游戏的技术和艺术水准。当前国内玩家熟悉的移动端游戏或竞技游戏，并不能完全代表游戏生态的完整图景。这些其实还是更强调休闲和刺激，尚无法深层次展现文化价值。
而恰恰是相对小众的主机游戏，在这方面的开拓则要深远得多。《开端》的热播，无疑把这一相对冷门领域带入了大众视野。
游戏不光是“玩”，也有艺术内涵
目前，游戏被称为“第九艺术”，就是绘画、雕刻、建筑、音乐、诗歌、舞蹈、戏剧、电影传统八大艺术门类之外的艺术。
但国内恐怕很多不熟悉游戏的老百姓很难理解：那些花花绿绿像病毒式的弹窗，什么“一刀满级”“是兄弟就来砍我”，也配叫艺术？
游戏其实也是分层次的，粗制滥造的网页游戏完全无法代表游戏工业所到达的水准。而那些在业界前沿的游戏，无论图形制作技术、世界观架构、社会问题探讨、文化内涵呈现，其实已经相当高级了。
就以《开端》中所提的作品为例，“P5”几乎是对日本社会全方位剖析，包括校园霸凌、网络暴力甚至司法公正等等，创作者的野心绝不是娱乐那么简单，卢笛说“天下第一”并不是完全浮夸。
《荒野大镖客2》则是对美国西部拓荒时期历史近乎强迫症似的还原。举个很简单的例子，这个游戏里是能听到蜜雪冰城主题曲的，就是那首“你爱我，我爱你，蜜雪冰城甜蜜蜜”，当然歌词并不一样。因为这首歌其实改编自美国民谣，确实是那个年代的歌曲，玩家可以在游戏中的小酒馆里看到有人弹奏这首歌，而游戏人物弹奏的指法，居然和歌曲的原谱是完全一致的。
客观来说，主机游戏近些年确实有衰落的趋势，这主要是因为技术进步，移动设备的性能快速提升，体验差距正在缩小。主机游戏深挖内涵的创作风格也在下沉，哪怕是移动游戏，肖鹤云这样的“游戏架构师”也越来越重要，游戏必须能讲好一个故事，必须能营造一种可以沉浸的文化世界。
通过游戏输出“中国故事”
也正因为游戏的文化承载力越来越强，事实上成为了文化输出极为重要的载体。相比于其他形式，文化内涵在游戏里的呈现可看、可听、可交互，感染力是非同一般的。
中国已经在通过游戏输出“中国故事”。去年8月，国内某公司放出了《黑神话·悟空》的实机演示画面，引发游戏业界震动。来自东方的神话，以单机游戏的世界水准呈现了出来，不仅国内玩家惊喜，甚至国外测评机构也赞不绝口。可以想见的是，当全世界玩家进入游戏世界，东方神话也就进入了一个前沿的、技术化的全新传播场景。
尤其是当疫情导致世界交流大幅度收缩，游戏反倒成了文化交流的一个重要渠道。这两年在视频平台看看国外城市街拍，纽约时报广场、东京秋叶原等地都能看到《原神》的广告。《原神》其实就是来自中国的游戏，本是对日本游戏《塞尔达传说》的致敬，没想到开辟了自己的天地，并在海外闯下了一片天地，也创下了中国出海手游营收的记录。
游戏或许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改变文化交流的语境。比如国内小厂制作的《鬼谷八荒》，是以修仙为题材的小成本游戏，创作者也没什么野心，上线之初只有中文版。没想到却在国外引发热捧，外国人自发学中文，在评论区下满了“求英文版”的评论，堪称一次猝不及防的文化推广。
说实话，有游戏元素甚至以游戏为主题的影视剧并不少，但《开端》独特之处在于，它体现了编剧相当高的游戏品味，也让一些相对小众却质量顶尖的游戏破圈了。
这种破圈传播有些突然，但并不意外。技术进步已经赋予了游戏在艺术表现、文化呈现上的更多可能，倒灌其他艺术门类是可以做到的。对于只熟悉移动游戏和竞技游戏的国内观众来说，也可以借《开端》的热播，更全面地了解游戏的不同面相。澎湃特约评论员 柳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