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档期特供，“为爱订制”的电影伤了谁

又是一年情人节档。本周一，国内总票房过5.27亿元，三部情人节特供电影悉数进入当日票房前五，三片票房之和占了当日半壁江山。《十年一品温如言》更是力压连续13天霸榜的《长津湖之水门桥》，登上单日票房榜首。可与漂亮数据相悖，观众把“难看 十年一品温如言”送上了热搜，网络评分低至2.7。更现实的，情人节“一日游”后，三片昨天的票房成绩无一例外大跳水。

　　从“为爱订制”到被爱人们抛弃，上映两天的断崖式变化像是某种探测器：2月14日的热卖能探测出爱情片在当下中国市场的容量，2月15日的三片遇冷则测试出了中国观众对“一锤子买卖”投机者的容忍度。最终，一人一票给出了答案：“为爱订制”的无病呻吟强行说爱，只能透支观众对下一次“520”、七夕等“爱情档”的信任度。当所谓的“情侣红利”一次次败给口碑的崩塌，“烂片只能与档期概念殊死一搏”“情人节电影专割韭菜”的印象，恐怕很难去除。

　　十多年前的“经典IP”，早就败给了观众审美

　　围绕《十年一品温如言》铺天盖地的恶评里，有影评人的尖锐之辞“本片艺术性为零”；也有不少冲着原作小说来的书粉评价“毁经典”，认为影片将原著情节改得面目全非，才是罪魁祸首。

　　《十年一品温如言》改编自书海苍生的同名小说，讲述男女主人公言希和温衡一段羁绊十年的感情。2009年，该小说开始在晋江文学城连载，红极一时。故事里的男主人公言希曾在“最有魅力的小说男主角TOP100”网络评选里排名第三，受欢迎度可见一斑。但让人玩味的是，当年颇具魅力、赢得许多四五星好评的小说，随时间推移，其热评前排涌现越来越多一星差评，自我感动、矫揉造作、逻辑混乱等代表了近几年读者的极大观感。

　　回望这部网文小说成为大IP的2009年，那还是网络文学疾速扩张的年代，泥沙俱下。当年的语境下，《十年一品温如言》仗着极致虐恋与狗血奇情杀出了一条血路，博得无数关注。论虐，男主人公言希被炸聋、被轮奸、被囚禁、自杀未遂但断了腿、最终还罹患癌症……人生一个“惨”字不足形容。论奇情，它在男女主人公的痴恋主线外设置了无法忽视的耽美情节，男主身边的男性友人几乎个个都爱他。如果说这则故事在网络青春文学野蛮生长的年代确有眼球效应，那么2022年，“车祸、失忆、治不好”的旧三宝，早已被连年迭代的观众审美反复抛弃。即便电影改编删减了不合时宜的人设与情节，但核心依然停留在为虐而虐，所谓创新也只是在“霸凌、失联、抑郁症”的新套路里点到即止。一个欠缺真正的文学支撑、更没有当下语境价值的剧本，再怎样改编，充其量是“带流量的原作”，几乎从开始就写定了“取巧”的判词。

　　再看情人节档期另两部作品，争议虽小，品质同样不堪。《好想去你的世界爱你》在爱情类型上叠加奇幻色彩，爱情的双方分隔两地，因一次意外脑电波相连，从此跨越中国与德国的迢迢千里共享五感。除了大量引用毛姆的话，比如“每个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铁塔里，只能靠一些符号同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多数时候，影片既像2014年美国电影《你眼中的世界》，又如一篇集成了“背对背错过”“把我们的爱情写成诗”等陈年老梗的大杂烩。至于《不要忘记我爱你》，又一个失忆的主角与又一次“忘记一切，还是会重新爱上你”的故事设定，被观众形容为“比悲伤更悲伤的观影体验”。

　　托尔斯泰说：“艺术不是技艺，它是艺术家体验了的感情的传达。”仅凭臆想或桥段集合，打动不了每个对爱情有过切肤之感的观众。从时过境迁的廉价“经典”，到套路千万条的流水线新片，今年的情人节档期电影让人沮丧，根本原因只能是创作早早抛开了真实的生活的体察。

　　让位于“消费主义”，再甜蜜的档期也会让观众爱无能

　　在观众眼里，三部爱情片争相比烂，是爱情片过时了，还是中国观众“爱无能”了？

　　跨年时的《爱情神话》能同时推翻这两个设定，梧桐树下的上海风情与熟龄男女真实的柴米油盐交融，“沪漂”导演从过往的六七年时间里淬炼出一个可爱的好故事。2019年《少年的你》撤掉柔光滤镜，第一次把学生间的欺凌搬上大银幕，让少年人间诚恳的爱意抵抗残酷青春，同样大获好评。2018年的《超时空同居》用奇幻设定勾兑爱情，在天若有情的故事框架之上小小讨论了一番商业的良心，也算可圈可点。

　　但除此以外，过去10年间国产爱情电影整体表现，一点都不容乐观。《北京爱情故事》《匆匆那年》《从你的全世界路过》《疯岳撬佳人》《合约男女》《奔爱》《谋杀似水年华》《高跟鞋男女》以及“前任”系列，商业成功者多，艺术精良者少。

　　一边是国产爱情片佳作凋零，一边是每年批量生产，究其原因，业界早就心领神会，美其名曰“甜蜜消费”。最典型的例子要追溯到2011年，在不被外界看好的情况下，《失恋33天》利用“百年一遇的光棍节”为卖点，在11月11日当天拿到超4700万元票房，并最终以3.2亿元位列当年总票房第八。这个完全被生造、炒作起来的档期给了电影营销巨大的启发。此后的情人节、七夕等公认属性甜蜜的节日，探探风月、看看电影的甜蜜消费似乎更加天经地义。于是，年复一年，我们总能与“甜蜜特供”的电影遭遇，然后在循环往复的“一日游产品”里蚕食对国产爱情片的信心。在2022年情人节档期集体挨骂之前，最让人发指的莫过于《201413》与《201314》，因为能取“爱你一世一生”“爱你一生一世”的谐音，两部影片大张旗鼓摆明赚钱姿态，拉几个高人气的主持人就攒出一局，高举“万年真爱日”的幌子兜售一日。

　　2022年，全球电影市场仍未彻底走出疫情带来的阴霾，也仍需找回被两年疫情影响的大众观影习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位于“消费主义”的创作观念，比疫情更赶客。文汇报记者 王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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