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婉兮：凌晨四点钟的天空，是梦想扬帆的见证

大家好，我是清扬婉兮，很荣幸被橙瓜邀请，通过橙瓜这个平台和大家分享自己的创作生涯。

那天在老家整理房收拾旧物，翻到一个旧的作文本，本子已经残破泛黄，但那稚嫩的笔迹仍清晰可辨，作文题目是《我有一个梦想》，我写着：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作家，写出许多感人至深脍炙人口的作品，……“

那时我只有十岁，是我一生中最单纯美好的时代， 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我，已出版了数十本小说，在很多杂志上发表过作品，获过国家级的文学奖项，加入了中国作协，有正在影视化的作品，不知道这算不算实现了梦想呢？


梦想是日月星辉，大山大河，是不能止息的步伐，曾经那么遥不可及，追逐梦想的路孤单而坎坷，也有过迟疑和迷茫，犹豫和退缩，坚持下来，是以气血亏虚，神经衰弱，睡眠不足，早衰脱发为代价，是在一个幽深的秘境中寻找答案的艰难过程，这过程不尽是想象般美好，每每回望，我只会慨叹，对年轻的自己报以敬礼，我竟对一件事如此长久地怀有赤诚和热忱。


你问我是否实现了梦想，我想起一句唐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我只是，一抬头就看到了星星，就好像，已无比接近了梦想。


一、启蒙


据说诗歌是每一个作家或文学爱好者的启蒙。


那一年，八零后生的文学少女那颗早醒的文心被一个叫舒婷的女诗人的朦胧诗惊艳了。在我的眼里，她的诗并不朦胧，意象优美明晰，节奏流畅，充满律动，写尽了对祖国，对故乡，对土地，对爱情的深情。


《致橡树》唤醒和树立了我最初的爱情观，是我始终的爱情宣言，《祖国啊！我亲爱的祖国》是我在学校朗诵会上的必备节目，我购买她的诗集，反复吟诵着那些热烈美妙又曲折丰蕴的文字，深深为之痴迷。


后来，我也开始在日记本上试图用分行的文字表达情感，然后把那些小诗认真地誊抄在稿纸上，装进信封里，贴八毛钱邮票，塞进镇上邮局的邮筒里，寄往《诗刊》，《星星诗刊》，各类报纸副刊，然后怀着憧憬，在石沉大海中慢慢灰心。


我发表的第一个文学作品，是一首小诗，诗名叫《留住我，我跟你走》，题目虽直抒胸臆，但并不是一首情诗，它还有一个小标题——“致缪斯”，那是一位文学少女对文学最真挚的表白。诗歌发表在一个叫《文学芳草地》的刊物上，我收到一张淡绿色的汇款单，三十元，那是我人生的第一笔稿费。三十元，在九十年代，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是一笔巨款。那张汇款单被我小心翼翼地珍存了好些时日，直到最后的取款期限，才将钱取出。我用那笔钱，给奶奶买了一块蛋糕，给自己买了一条裙子，剩下的钱存了起来。那份杂志，辗转数年，依然被我收藏在书橱中。即使后来在写作中取得了更多成绩，但人生中那样初次的珍贵时刻，是会铭记一生的。


后来陆陆续续发表了一些诗歌和散文，无论是升学，工作，顺遂，挫折，无论内心喧闹还是寂静，想诉说和表达的欲望从未停止，如同是最初惊鸿一瞥，从此开始了跌宕起伏的跋涉和求索。


二、 与网文结缘


2010年，我的第一本小说出版，是一本家庭伦理小说，叫《与婆婆“同居“的日子》，最初发表在起点中文网。


与网文结缘之前，我已经写了一段时间的期刊杂志，有一天，一位文友闲聊时告诉我，她在起点写小说，你要不要也来写啊！每天有读者留言，一起讨论剧情，人物设定，命运走向，很有趣啊！


或许是这种有趣吸引了我，我也欣欣然去网站写小说。


《与婆婆“同居”的日子》，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网文，它不是流量订阅小说，没有宫斗，没有种田，没有升级打怪，只有婆婆妈妈家长里短，只有生活的丰饶和贫瘠，苍白和真相。正是因为这种特质，这本书在茫茫网文中脱颖而出，得到读者的关注，网站的推荐，出版社的认可，这本书在完结后，得以顺利出版。


马尔克斯说：“作家行业是最孤独的行业，因为他在写作的时候，没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而网文因网络这种载体，可以和读者即时沟通交流，使作者不再孤独，深夜中敲打键盘的手指得以抚慰，孤独的灵魂得以安放。


写作中的一些快乐，和生活中的快乐是想通的。


我依然记得赶稿的那段时间，我从秋初写到冬尽，我喜欢坐在餐桌的暖气旁，把沙发搬到那里，每天以五六千字的速度赶稿，听着暖气里水流的细微声响，会觉得特别安心、平静，文思泉涌，我在自己布置架构的天地里纵横捭阖。当一部小说渐入佳境，作者就只是一个铺排文字的人，那些情节，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人物的命运，都是命中注定，即使作者有详尽的大纲，但人物常常会在自己的命运轨迹中节外生枝，不受作者主宰和支配，你不那么写都不行。


每个作家都会在写作时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喝茶，饮酒，先去厕所抽一支烟，抠脚者亦有之，我也有一些特别的习惯。码字之前，手一定要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要用气味熟悉的香水，熟悉的味道能够让心境迅速沉静下来，投入写作。写作要有仪式感，是一个很郑重的过程。


有时候会卡文，但我不会就此停笔。这就好像开夜车在山里迷了路，车灯只能照得眼前数米，前路未知，但你不能熄火，不能停下来，如果此路不通，那就再择一条路，摸索着前进，渐渐的，会发现，四周景物渐渐清晰，天亮了，万物如新，一切豁然开朗。


《与婆婆“同居”的日子》取得了一些成绩，后来输出了越南版权，深受当地读者喜爱，甚至盗版猖獗，还拍了越南版同名电视剧，在越南中央台播出，据说收视也不错。墙内开花墙外香，我想，文字，可以探索生活，勘探人心，体恤生命，润泽心灵，弘扬真善美，那情感的共鸣，文字的生机，是不受地域和国界的限制，是互通共融的，

三、成长
我的写作方向涵盖涵盖青春校园、都市情感和婚姻家庭，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
常常有读者问我，每一个故事的灵感来源。我觉得一个作者，有时应该是生活的体验者，有时应该是旁观者，无论是体验者，还是旁观者，作者都需要有一个必备的能力，那就是洞察力，我觉得我对生活始终保持着热爱和好奇，敏感和洞察，这就是写作素材积累的通道。


《与婆婆“同居”的日子》出版后，阴差阳错，我又转战期刊杂志，写青春校园文，出版了《十年锦灰》《你是我藏不住的秘密》《弦有所念人》等多部小说。


我在31岁那年生了女儿，文学老少女的生活从故作姿态中瞬间跌入一地鸡毛。我放弃了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家庭和孩子，回归到舒适优越的家庭环境，远离了职场的勾心斗角，以为实现了性别的价值平等，过上了人人羡慕的生活。但是，不置身其中，个中滋味难以体会。


在经历最初的鸡飞狗跳疲于奔命之后，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否定之中。放弃工作，是否就等于放弃了事业放弃了自我？是做怨妇，还是寻找另一种生活方式，如何在家庭、孩子、感情、事业中找到平衡？


在自我调整之后，我把创作的方向探寻到全职妈妈这个群体。


在当下的时代背景下，中国女性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在职场拼杀，也有很大一部分女性选择了回归家庭，做全职主妇，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倒退，这个群体，应该被关注和尊重，所以，结合自己的经验，对于全职妈妈在家庭和社会中的价值体现，我想进行一个记录和探讨。


2016年，我的女儿两岁了，我开始动笔写《全职妈妈向前冲》。期刊杂志已走向式微，我调整状态，重新返回网文圈，《全职妈妈向前冲》于2017年在阿里文学网站连载。这本书写得很顺利，这部作品有我的生活体验，和之前的虚构习作不尽相同，所以最大的特质是真实、接地气，作为现实题材的文学作品，又有足够的戏剧冲突，所以在与读者产生共鸣的同时，又能始终保持阅读快感。


2018年，现实题材迎来了一个发展的新契机，许多现实作品井喷式涌现出来，这部作品从几百部作品中脱颖而出，入选了国家新闻出版总局和中国作家协会发布的“2017年优秀网络原创作品推介”名单。


在颁奖发布会上，需要作者发表感言，我心下动容，说：“无论何时，我们要记住，我们首先是一个女人，其次才是，女儿，妻子，妈妈。”


后来这部书顺利出版，在新书发布会上，最后一个环节，我阅读书中喜欢的一个片段，我忽然感动落泪。也许是想起了育儿中的种种心酸，也许是忆起了写作时碾泪为墨、痛并快乐的艰辛。那一刻，我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永远不要盲目跟风，粗制滥造，在我的眼里，无所谓网文、出版文或传统文，只有好文。我要沉潜下来，作为一个旁观者和记录者，来记录当代中国女性在时代中的变迁和成长，写文质兼美的作品，而我，一直是这么做的。


四、关于自律
我见过有网文作家在与朋友欢聚的酒桌上打开电脑更新小说，被拍照，发朋友圈，配文：“网文作家日常。”


我也曾因需要及时更改某章节而即时在地铁上打开手机逐字修改。


做一名自由写作者，需要有高度的自律，才能相对自由。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爱丽丝门罗曾在访谈中说：“我三十六七岁才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那时我已结婚，有孩子，做家务，即使在没有洗衣机之类的家电时，写作也不成问题，人只要能控制自己的生活，就总能找到时间。”


我女儿三岁后，我曾再次投身职场。那段时间特别忙碌，又始终无法放下写作，有数部作品签约在身。我每天披星戴月，疲于奔命，晚上下班后才勉强抽出时间写作，有时累极，会不自觉地趴在电脑前睡着。我焦头烂额，精神萎靡，开始反省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作息。


有一次，参加行业的一个培训讲座，培训师问：“你们见过凌晨四点的天空吗？”


众人茫然。


“我见过。”他说。


培训师讲，他每天早起两个小时，好像二十四小时之外凭空都出两个小时，能够做很多事，练字，写作，冥想，洒扫，那时头脑清楚，思路清晰，工作的质量也会大大提高。他提出理念：“让我们少熬夜，做个晨型人”


更为年轻的时候，我也曾为写作晨昏颠倒，熬夜熬神，有一天，当我读到“某高管猝死地铁”这样的新闻时，我内心惊动。人到中年，我做了母亲，体会了爱的深广和厚重，也担负了更多的责任，再不是可以恣意妄为的年纪了。


做一个晨型人，我决定试试。


从睡梦正酣中爬出来很难，需要定闹钟，需要意志力，需要灌鸡汤，但是，当我坚持下来，我会发现，世界仿佛在眼前打开了新的大门，这段仿佛多出来的时光让我在写作时间上重获自由，我觉得自己自律、自由，我头脑清醒，精神饱满，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人生一切不可能，觉得自己骄傲又伟大。


你见过凌晨四点钟的天空吗？我见过。




五、《有喜》


我的第一部作品《与婆婆“同居”的日子》是现实题材作品，后来写浪漫的青春校园题材也得心应手，如《十年锦灰》《你是我藏不住的秘密》，我也曾经有瓶颈期，但在那段时间，我并没有停笔，我希望有更多尝试，我写了很多不同题材的大纲和所谓的废稿，这种自虐式的方式，也在不知不觉中给自己了一种职业性的写作训练，因此在后来的写作中，我才敢于挑战各种题材，才有了后来的青春奇幻小说《弦有所念人》，软科幻爱情小说《春天的薇薇安》。


2020年，我开始动笔写《有喜》，连载于火星女频。


《有喜》从18年就开始构思，19年做好了大纲，反反复复修改了很多次，倾注了很多心血，就好像胸口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我必须要把这种情绪输出。《有喜》中的人物血肉丰满，每一个都个性鲜明，他们是从真实的生活中被我选择，不！不是被我选择，是那些人物走到了我的面前，选择了我，我无法回避，无法忽视，她们必须要假借我的笔，被我雕琢出一个个命运个体，展现在读者面前，她们需要世人的关注，共鸣，悲悯，得到真正的关怀和抚慰。


我甚至觉得，这本书，就像是命运赠予我的一份礼物，它一直在这里等着我，我写这个故事，是有一种使命感在驱使我，是听从某种召唤。


《有喜》的人物原型，脱胎于家族中的亲人，等这本书出版，我一定要给她们看一看。都说张爱玲写作敢于直面真心，拿自己下手，我想我也该被嘉奖，我敢于拿身边人下手了。


家族中有一位和我感情很好的堂姐，出身和书中的明珠相似。在创作这本书时，我曾小心翼翼地征求她的意见，与她聊过，我们聊起童年的一件小事，有一次，我们在一起玩游戏，闹了不愉快吵起架来，我当时为占上风，脱口而出：“你不是我们家的娃，你回你家去。”当时年幼无知，时隔多年后提起这件小事，我才知道，这种话在她敏感的心里留下极大的创伤。这种被抱养的女童委屈艰难的成长，那种敏感多思的心理，在书中都有真实的呈现，而这种悲剧命运，并不是极少数个体，而是社会环境下的一个未被人关注的群体。


    过去我们会以为农村或者更落后的地方，女性的生育会更加不自由，其实在经济发达和思想更为开阔的都市，女性依然面临各种生育困境，依然是不自由的，这也是各类婚恋冲突，天价彩礼，离婚率居高不下的根源所在。很多女性依然会认为生孩子是给男人生的。我希望正在怀孕和准备怀孕的女性在生孩子之前，都先问自己几个问题——你为什么想生一个孩子？你是为谁生的？是否做好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准备？想清楚了的这些问题，我想，我们才有资格做一个母亲。


关于女性生育权的探讨，我不是第一个人。我希望女性在生活中在工作中在婚姻里，有说“我愿意，我可以，我能行”的担当，同样也有说“不”的权利，写这个文，包括之前的《全职妈妈向前冲》《爸爸不是超人》，并不是想搞两性对立，女人有生育权，男人是否也有？如何做到平衡，是更值得思考的。


较之早期的校园小说，我近几年偏重现实主义题材的创作，《有喜》《爸爸不是超人》等作品深挖社会热点话题，具有积极的社会意义，也正是这一特质，以及对题材精准的驾驭，这些作品甫一完结，就售出影视版权，《有喜》由国内某一线团队操刀，期待影视作品早日面世。


     写作，一开始是一个文学爱好者的私人的情感倾泻，可能是自娱自乐，一种自省，用佛家的话，叫渡己，后来得以发表，被很多读者阅读，给人感动，启迪，或指引，惠及他人，这叫渡人。我想，这才是写作的意义了。


如果现在还有人问我，是否已实现了梦想，我可能还是会摇摇头。但写作带给我许多改变，我收获了自信，坚定，快乐，这些东西，千金难换。


  写作如同修行，潜心创作，“高高山上立,深深海底行”，为时代为人民书写，在这条并不平坦的路上，真诚的书写最终会获得时代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