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了，但作品崩了

作者：投稿指南

连载作者：翟晨旭

#网文20年系列第18话：

网文世界里的文青们

世界不会是一种颜色，有了“中原五白”，那自然有“中原五青”，当然还有个“中原五黄”的说法，不过这个就不敢写了。
中国的文学总是能在一个很大的趋势下，诞生出一些逆潮流的惊喜。
在唐诗如泰山压顶的时候，温庭筠等人就开始写词；在八九十年代底“伤痕文学”和“知青文学”泛滥的时候，王小波和王朔算是开辟了一股清流。
事实证明，网络文学也是文学。
从2008年“小白文”开始横着走，“无限升级”的玄幻网文开启“爽文”时代以后，网文的世界依然还存在着一些“文艺青年”，在继续写着他们的故事。
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即为“中原五青”，分别是猫腻、烽火戏诸侯、香蕉、烟雨江南、骁骑校。







前些天刚刚看到消息，李医生微博上一直盼着的《庆余年2》正式定了演员，而且基本上没有变动。
让人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让人想起十几年前，在学校里追着看《庆余年》的时光。

《庆余年》海报

10几年前的盗版书市场上，会有那种20块钱一本的盗版800页大开本小说，都是盗的网络上的热门小说，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宛如城墙。
我当时从书摊边上走，一下子就被“庆余年”这个半白不白的名字所吸引，买过来看了一百多页，竟然看出了《红楼梦》的影子，从此对“猫腻”这个笔名印象深刻。
木心在他那本《文学回忆录》里，曾经给出过一个很有灵性的比喻：
“《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
其实网文很多时候也是这样，放在网页上一页页地翻就还不错，今天来一场战斗，“一掌过去星空破碎”，爽一下得了。
但印成纸质书就没法看，很多“小白文”剧情断裂的很厉害，“哗哗”翻上几百页看不到剧情的进展。

猫腻《庆余年》

但猫腻的小说不是这样。
所谓“文青”，就是作者非要坚持在作品中实现一些文学理念，我可以不火，但我必须这么写。
按照这种原则写出来作品，剧情上当然很有连贯性，很多情节都值得反复琢磨。
在《择天记》实体版书的后面，印着猫腻手书的一排字：
“如果文青是一种病，我是不愿意治的。”
这也许是一种噱头，但在《择天记》之前，猫腻基本上执行了这个思路。
事实上，猫腻到底“文青”了多久，这一直是个迷。
在《映秀十年事》太监之后，猫腻改了网名开始写《朱雀记》，《朱雀记》很明显有当年《悟空传》的痕迹，那是当年网文界不可磨灭的精神烙印（今何在对猫腻的鼓励可能也是这本书写作的一个契机）。

猫腻与吴文辉

在《朱雀记》里面，猫腻沿着今何在的路子，借着“西游”的世界体系，继续阐述了一堆人生哲理。
书里易天行会有很多类似于个人独白一样的思考，渗透着佛家和奥义，这本书放到今天一定不会火，甚至当年也很难说有什么热度，只有部分小众的台湾出版社将之做成实体。
那会儿猫腻的稿费大概只有6000块钱，注意单位是每本，不过猫腻还是开心了一把。
只是这种开心显然没有持续太久，2005年前后正是台湾实体租书市场萎缩的阶段，猫腻还没拿到自己的稿费就收到了出版公司倒闭的消息。
但在写完《朱雀记》之后，猫腻就表示要写的商业化一点，最后整出来一个《庆余年》。

猫腻

《庆余年》可能是猫腻最成功的小说，没有之一。
这本书好就好在他商业化非常成功，但是依然没有丢掉文青的气质。猫腻在这本书里表现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执拗。
就是要用《红楼梦》的笔法，去写庆国的上上下下；
就是要用庆帝这么一个形象去写“反皇权”；
就是要用五竹和神庙这条线去反思科技进步；
就是要用叶轻眉和巴雷特去写一种“理想主义世界”。
明明某个情节可以处理的更好或者更爽，可猫腻偏偏说了不，非要让范闲赶不上救陈萍萍的最后一步，去成就一个网文史上不可磨灭的情节段落。

《庆余年》海报

这种气质，随着时间的流逝和猫腻的成熟，逐渐消逝在了猫腻之后的作品里。
《间客》在某种程度上塑造了猫腻的巅峰。无论是《朱雀记》的内心独白，还是《庆余年》的人物内心矛盾，猫腻都能在《间客》中信手拈来，尤其是人文内核在披上了一层“星际文”的外衣后，写的越发肆无忌惮酣畅淋漓。
不过这部作品属于典型的叫好不叫座，虽然在当年就有“网文第一”的说法，却没有构成太大的影响，甚至不如后来《将夜》里“把桃花切两斤”来得让人印象深刻，之后的影视改编也困难得很。
自此之后，猫腻开始试着转型，想在叫好的同时试试能不能叫座，《将夜》就是很典型的作品，有创新，有文笔。

《将夜》影视化海报

不过虽然后来猫腻跳槽到创世中文网写下《择天记》这种大流量作品，但当年的文青范儿却是渐渐地淡了。
再往后？那就是韩国女明星的事了，不过这并不在我们今天的讨论范畴之内。


当猫腻的《将夜》正如火如荼更新的时候，另外两位文青的新书——
烽火戏诸侯的《雪中悍刀行》和香蕉的《赘婿》也开启了新篇章。
只不过和《将夜》的差强人意比起来，这两本书或者说这两位作者在之后的觊觎，可以说是一言难尽了。

烽火戏诸侯（左）

和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烽火戏诸侯这枚“文青”最早其实出身于都市爽文，当年《极品公子》一出，叫好又叫座。
那时候的烽火还没有承担起“总管”的名号（烽火戏诸侯因为小说经常“太监”而被人们戏称为大内总管），在写完第一本处女作之后，随后动笔开写了《陈二狗的妖孽人生》。
如果每一个网文大神都有一本能奠定其在网文史地位的著作，那对于烽火戏诸侯而言，这本代表作品应该是《陈二狗的妖孽人生》，而不是《雪中悍刀行》或是《剑来》。
“陈二狗”的刻画很能表现烽火的风格。
这本书在剧情上小高潮不断，用词和描写上常常也有神来一笔，人物塑造的很有特色，甚至可以说成跃然纸上。
陈二狗收拾完黑道回来做数理化高考题，曹蒹葭5000块钱游上海并对着黄浦江侃侃而谈，陈龙象一张大弓……

《陈二狗的妖孽人生》海报

20岁出头的烽火戏诸侯，对着网络世界肆意挥洒着他的才华。你可以说他炫技也可以说他故弄玄虚，但他确确实实在一本网络小说中做到了不下传统文学的描写深度。
之后就是那本令人无限遗憾的《雪中悍刀行》，这本写了五六年，到后期甚至到了周更的地步。
前期一个非常完整的“离阳王朝”架空历史设定，最后硬生生写成了徐凤年单人solo北莽的悲情剧，尬得抠脚。
烽火后期太迷恋于人物描写，很多人物单篇都写得特别精彩，比如邓太阿的蜀中篇，但剧情上的硬伤已经圆不过来了，最后总能草草收场。
可以说，文青病是把双刃剑，操刀成功则可以无往而不利，在网文圈大杀特杀还能避免小白文的名声。
但反之就容易被骂又当又立，甚至自己把自己写崩。



与烽火戏诸侯类似的，可能还有香蕉娘。
在网文的世界里，你也许可以等到《斗罗大陆》第10部，《庆余年》的电视剧以及《校花的贴身高手》的剧终……
但你也许永远也等不到《赘婿》的完结。
作为一本在名字上最能代表“赘婿爽文流”的小说，香蕉居然写出了《百年孤独》或者《追忆似水年华》的感觉。
我在《雪中悍刀行》完结之后告诉自己，应该《赘婿》也差不多了吧，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的手机APP时不时会给我弹窗《赘婿》更新的提示，只是我实在提不起兴趣来看了。
在《隐杀》里把都市环境下驾驭的游刃有余的香蕉，却在《赘婿》里陷入了“历史的泥潭”。
假如一切能够在宁毅一刀砍掉皇帝的一瞬间结尾，那我愿意称之为历史文的神中神，然而并没有假如发生。

《赘婿》影视海报

香蕉总希望可以在书中达到一个高度，希望能把自己想写的一切都放到书里，希望某个架空社会真的能够活过来，甚至希望作品成为网络文学版的《平凡的世界》或是《红楼梦》。
可正如《雪中悍刀行》里的那句名言一样，“事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能与人言一二三都无，才算坎坷”。
有些东西如果不全写出来，而是留给读者去遐想，或许会是另外一种风景。





这篇文章的最后，我还想提一下骁骑将。
骁骑将属于那种在主流圈子里很小众，但却有很多读者的网络作家。
当网络连载的形式在不断割裂着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的界限时，被称为校长的骁骑将成为了一股清流。

骁骑将

你很难以一种流派或者是题材定位骁骑将的创作风格，在《橙红年代》里他写都市，在《国士无双》里他写历史，在《穿越者》里他写科幻，在《武林帝国》里他写武侠，几乎涉及了所有热门的男频题材。
骁骑将的“文青”之处在于，他在写爽文的同时，会刻意去描绘一种时代大潮滚滚向前，普通人无能为力的悲悯感。
刘子光可以战斗力爆棚，但依然不能阻止卫淑敏唱着《国际歌》一跃而下；
陈子琨在任何时候都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但仍旧在红旗招展的会场上被打的头破血流；
刘汉东一介匹夫踌躇满志，但最后还是百般无奈……
所有故事的主角都是爽文，可偏偏故事本身不是。

骁骑将《橙红年代》

很多人会觉得骁骑将对于当代史的描写过于黑暗，以至于很多人多认为他屁股偏。
可当网络文学的大潮不断向着某个方向奔流，很多小说已经被同质化到哪怕换了作者写手，读者都看不出来的时候，你会发现屁股歪才是难能可贵的。
当作家的哪能没有私货，就怕没有屁股。
总有作者在恰饱稿费的基础上希望还能坚守一些东西，也总有读者不满足“桀桀桀桀桀”的反派和战天斗地秒空气的剧情。
这就是“文青”为什么在网络文学中一直存在的原因。

连载作者：翟晨旭

这些陪我度过漫长岁月的记忆

不错啊，现在竟然还有人去分析大神们的作品，难得，好像回到了以前龙空的时候

《国士无双》解放后看得简直内出血

烽火过于卖弄文笔了

间客，人类发展的深刻思考.[赞]

骁骑校，还是骁骑将？

可以不配照片吗？[捂脸][捂脸]

“甚至希望作品成为网络文学版的《平凡的世界》或是《红楼梦》”，把这两者相提并论，说明评论者还是适合看中原五白的。

怎么不提一下烟雨江南